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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的速度漸緩,蕭祁嘉似有所覺。
她垂眸思索了一陣,忍不住拉動車簾,露出一道縫隙來。
蕭祁嘉就靠在窗邊,透過那縫隙,打量着衛府……旁邊那座府邸。
衛府的威嚴厚重、連側門都透着不同尋常的氣勢。
而和衛府不同,側旁的那座府邸卻透出一股蕭瑟之感來:原本牌匾的位置空空蕩蕩,朱紅色大門遍是斑駁剝落的痕跡,檐上的黛瓦也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這是“她”的家。
蕭祁嘉這才生出點恍然來,游戲裏時間流逝感不明顯,可卻是實打實地過了三年啊,怪不得破敗成這個樣子。
衛修慎也注意到牛車裏那動靜,心底打了個顫,駕馬快速往前,擋在那車簾處,一邊沖車夫使眼色,示意他快點進府。
衛家世代簪纓,衛修慎的祖父又因對陣北狄之功,得先帝親封“鎮北侯”,如今的衛修慎以弱冠之齡繼承先祖爵位,又手握北境十萬大軍之兵權,在大燕可謂是風頭無兩。
他所居的府邸,自然是三步一畫、十步一景,其規制對于臣子而言,已然到了巅峰。
游戲裏,蕭家和衛家比鄰而居,蕭祁嘉可不敢賭這衛府裏會不會有人看“她”眼熟,故而馬車一進府,她就将車簾放下,将裏面擋得嚴嚴實實的,只等車停。
衛府諸人實在沒想到衛修慎會這麽早就回來,府內一時兵荒馬亂,匆匆忙忙來迎。
一獨臂老者走在最前,看見衛修慎,忙問:“少将軍,人可是接回來了?”
衛修慎為何親自帶兵去剿匪,外面的人不知,府內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這聶老顯然就是知情人之一。
衛修慎點頭。
聶老臉色一松,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叫人去知會夫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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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将要走,卻被衛修慎叫了住,“聶叔。”
聶老“哎”了一聲回頭,就見自家小少爺臉上露出點踟蹰之色。
這可是奇了。
這混小子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別說是那件事後,他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日比一日沉穩。
就是再往前數,那樁事兒發生前,這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主兒,何時露出這表情來。
那點踟蹰轉瞬即逝,衛修慎轉眼就換上一副平淡的表情,搖頭道:“沒什麽,你去罷。”
而另一邊,牛車到了後院便停了,衛言卿下了車,扶着蕭祁嘉進了自己的院落。
枯枝掩映、一旁還有些枯黃的雜草,僅有的一間窄屋也看着年頭久遠,蕭祁嘉簡直被眼前這荒涼的景象驚呆了。
——要是衛言卿不說,她還以為這是間下人房呢。
衛言卿略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擦幹淨的手在臉上一抹,在臉上抹出一道白杠、手卻又蹭髒了,她腼腆地笑,“府裏的姐妹多,地方不夠,所以……”
她話未說完,就聽一聲尖叫,一個端着盆的白胖臉小丫頭直愣愣地看着院門口。
衛言卿看見這丫頭,不由彎了彎眼,喚道:“丹朱姐姐,我回來了。”
丹朱手裏的銅盆一下子摔到地上,裏面的水濺了她一身,丹朱也顧不得這許多,哭嚎着撲了上來,“姑娘,你可回來啦!!!”
“我就知道你能回來!”
“……習墨那小賤蹄子,還咒你回不來了,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丹朱哭天搶地嚎着,衛言卿也跟着啜泣。
主仆兩人互訴了半天衷腸,這才想起了一旁的蕭祁嘉。
衛言卿低低呼了句,連忙抹了臉上的淚,啞着嗓兒沖着蕭祁嘉道了聲歉,又沖蕭祁嘉介紹道:“這是我房裏的丹朱姐姐。”
蕭祁嘉行了個個福禮問好。
丹朱手足無措地躲。
這後宅裏女人這麽多,但誰是主誰是仆,一眼就看得出來。倒不是因為衣裳首飾,就那儀态舉止,一眼就看出分別來。
老侯爺葷素不忌,府裏有不少丫鬟擡成的姨娘,但就算是被人前呼後擁地伺候着這麽多年,有些東西,還是一打眼就能看出分別來。
就這位姑娘,就現在臉上髒污,身上的衣裳也都破破爛爛的,但她只往那一站,就讓人不敢冒犯。就丹朱看來,就是府裏那位以儀态著稱的四姑娘,怕是也比不上眼前這人。
這般人物,她又如何敢受了對方的禮呢?
衛言卿也不意外丹朱這表現,“這是祁嘉,祁姐姐,這次在外面,多虧了祁姐姐照顧我,以後……祁姐姐就和咱們住在一起。”
蕭祁嘉當時怕那瘋子追來,一路沒敢報真名。但當時對着小姑娘滿是真誠的眼神,也說不出假話來,最後,只半真半假地把姓抹了,報了個名字。
丹朱十分拘束地問了聲好。
衛言卿又道:“怎麽沒見青黛姐姐?”
提起這名字,丹朱臉上的表情登轉憤憤,“姑娘不在這幾天,那臭丫頭可反了天了,見天兒地往外跑,還說甚……姑娘你回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她!”
她念叨着把兩人往房裏領,又不自覺地偷眼去瞥蕭祁嘉。見這位祁姑娘只含笑聽着,丹朱聲音卻不自覺小了下去。
總覺得這些話讓祁姑娘聽見,都有污人耳朵之嫌。
她将人領到屋裏面,衛言卿先一步坐了,丹朱又拿自己的袖子抹了抹凳子面,這才拘束着道:“祁姑娘先請坐,我去燒些水來,您和我家姑娘這一路奔波的,也該好好洗洗。”
蕭祁嘉看着自己髒得深一塊、淺一塊的衣裳,再看看那被丹朱抹得锃亮的凳子面,微微搖頭,道:“我便先不坐了,也免得髒了。”
丹朱本想反駁,但又聽見蕭祁嘉含笑的下一句“有勞丹朱姑娘了”,她當即耳根一熱,連連點頭,口中道着“不勞煩不勞煩”,就暈乎乎地跑了出去。
水汽蒸騰、整個屋內都籠着一層白霧。
丹朱看着門上映出那朦胧的影子,莫名覺得臉熱。
她将懷裏的衣裳抱得緊了緊,又定了定神,這才擡手、極輕地在門上扣了一下,“祁姑娘,我、我……送衣裳來了。”
裏面傳來一聲輕柔的應聲,丹朱臉上更紅了,推門進去、分毫不敢多看,把衣裳放在門邊那小臺子上,連忙就退出去了。
又背對着門,連拍了幾下自己熱得發燙的臉。
等她終于稍平靜了下來,聽見裏面嘩啦啦的水聲,不由又想起另一件事來——祁姑娘,她沐浴……要不要人服侍的?
要……的吧?
“丹朱姐姐?!你怎麽了?”衛言卿驚呼。
丹朱在自家姑娘驚恐的聲音中擡手在鼻下一抹,一手鮮紅的血。
丹朱:“……我、我沒事兒。”
……
正沐浴的蕭祁嘉不知道丹朱那點想法。
她泡在略有些燙的水裏,整個人都舒緩了起來,這幾日的疲乏連同髒污一起被洗去,連時時刻刻都在身上疼痛都舒緩了許多。
她鞠了一捧水,擡手想要從頭頂倒下去。
只是堪堪擡到脖頸的高度,便是一僵。她側頭往左,一眼就看見肩膀上那還沒脫落完全的痂痕,忍不住低低嘆了口氣。
……她以後,該不會成了個殘廢吧?
她手腕一勾,想要把剩下的那點水潑到肩膀上,手卻不停使喚地顫了顫,那點水全都灑回到木桶裏了。
蕭祁嘉面無表情地把整個身子往下沉了沉,低頭往下看,木桶裏的水被她的動作帶得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紋,但隔着水面,還是能看手腕上那猙獰的疤痕。
……好吧,已經是個殘廢了。
已經發生的事兒無力更改,蕭祁嘉也不是那種糾結過去的人。
再說,和那個瘋子相關的任務物品也拿到,算起來……也是特別虧。
……
許久都沒有好好洗個澡了,蕭祁嘉一直泡到了水有點涼,這才起身換衣服。
那門一打開,濕潤的水汽便出了來,裏面那人也似踏着煙霧走出。
衛言卿一聲“祁姐姐”卡在嗓子眼兒裏,嘴巴張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一時竟不确定眼前這人是真是假。
她又想起,娘那天病似乎稍微好了點,都能坐起來了,半攬着她跟她說:“囡囡不怕,娘……只是要到天上去了,娘還會一直看着囡囡,囡囡遇到不好的事,娘親也會保護囡囡的。”
娘親說遇到不好的事兒,會保護囡囡……她一被壞人抓走,祁姐姐就出現了。
那祁姐姐,是不是就是娘親派下來保護她的?
祁姐姐說她的家人都不在這兒了,那她的家人是不是都在天上?等事情過去,祁姐姐是不是也要回天上去了?
蕭祁嘉剛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小姑娘呆呆愣愣地看着,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最後突然跑到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腰,瘦弱得手臂一個勁兒地收緊,甚至都勒得她有點疼了。
蕭祁嘉:???
這是怎麽了?
她低聲請問幾句,小姑娘卻一個勁兒的搖頭,并不答話。
不得已,蕭祁嘉只得把詢問的眼神落在丹朱身上,可丹朱也只是直愣愣的回視——
祁姑娘這皮膚真好啊,就像是李廚娘剛做出來那白玉糕,白嫩又通透;嘴唇也好看,像是六姑娘最愛吃的那道雪裏梅,又紅有潤;眼睛也好看,過世的老嬷嬷有個拿手菜,叫秋水映菩提……
丹朱想着想着,忍不住哧溜了一下口水,擡手按住肚子——餓了。
蕭祁嘉:???
她不只是疑惑,她甚至有點毛毛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丹朱(咽口水):祁姑娘看起來……真好吃。
蕭祁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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