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月玲的情敵（1）

司馬把緊縮的眉頭一打開，卻啞然失笑，這個月玲，果真是她媽媽說的麻煩吸引器，連大學這種象牙塔般的清水衙門都能給弄得流言蜚語滿城粉紅桃色風雨的。到底是我司馬的女人啊。

這群發的郵件至少也有五六十號人，現在人盡皆知了。她實在蠻低調最怕做花瓶，又特別在意自己的隐私，現在難怪心裏憋着氣。

這個拉爾夫實在也是個低調的人，竟然這樣廣而告之，月玲怎麽可能對這種人會有好感。

記得那時候，他常向Liz央求說有關月玲的任何事，Liz有提起月玲的表姐離婚是因為姐夫移情別戀愛上了年輕漂亮女下屬。月玲曾發宏論說，男上司置職業道德于不顧，追求女下屬無異于把女下屬當成女支。

阿傑以為我有競争對手，月玲是眼睛裏容不得哪怕一小顆沙子的一個人，她怎麽會看上拉爾夫。拉爾夫還算識相辭了職，要不司馬還有點想把新學的幾招功夫用到他身上了。

司馬拿起手機撥了愛德華的電話，寒暄過後開門見山地說，“你幫月玲的案子就算pro bono免費義務樂于助人好了。”

愛德華說，“你女朋友玲不是這樣說的啊。”

老狐貍一分錢都是要賺的啊。司馬輕笑一下，“你把這個案子所有的工作小時數還有公差都算到我公司的賬上吧。我的條件是你要親自出馬，不要讓你的助理來代替你出面。”

愛德華答應着，苦瓜着臉想這下又要前往自己心有餘悸的居留地了。

司馬和阿傑在飯廳吃飯，女傭在一邊端湯送水。

阿傑一邊大啖山珍海味一邊說，“司馬，我有個主意，今晚有D市華裔小姐選美大賽，你贊助的Candice就要奪冠，我們定了一個臺子，吃了飯再去捧場也還來得及。”

司馬揮揮手，把那個主意打發掉，說，“你代表我去，我要去接月玲下晚課。”

阿傑就拿筷子來敲司馬的頭，司馬一閃躲過，把筷子搶下來。

阿傑說，“你現在去接她，不怕她自信心爆棚，以為自己是香饽饽，凡有點錢有點事業的男士都要向她俯首稱臣進貢感情啊？剛才我們沒有聽完她和戴安娜的談話，她後來說她現在不想談拉爾夫郵件事件，她第一天沒到拉爾夫和她商定好的秘密約會場所去，不證明她明天後天不會去，他們有兩個星期的期限，你也等至少确定一點再說啊。而且如果他們之間什麽感情都沒有，怎麽會有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約會場所？！“

“再說，對Candice來說，我在不在場無所謂，她一直問你為什麽不來看她表演，是不是她不夠優秀，她現在終于進入決賽，你就去捧捧場，她一看到你，一定在臺上會超水平發揮！”

司馬說，“好吧，你要我去選美大賽也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快點說！“

“不要再監視月玲了，對她的手機座機電腦iPad 她的電子郵箱GPS跑步計步器無人機的攝像頭公共場所的攝像頭等等所有一切電子設備的監控必須停止，知道嗎？我要了解她也是自己去了解她，不用偷窺不用隔着各種科技設備。“

阿傑想一想，又沒說我不可以監控拉爾夫，就說，“行，快點吃，我們還可以趕上獻花。“

Candice,身材高挑，美麗無瑕。外向，直率，而甜美。

她那一天就直接沖進司馬的辦公室，司馬的金發男秘書跟在後面不住道歉，意思是這麽美麗的小姐攔也攔不住。

司馬問她，“為什麽我要贊助你？”

Candice說，“因為我們都是華人啊，在海外，自己人不幫自己人，誰幫誰啊？我聽人介紹，司馬先生一貫熱心公益，你現在贊助我需要參賽的贊助費五千加幣，我可以代表你平時幫助的公益機構，做它的代言人，增大該機構的曝光率，讓更多的人來幫助你想要幫助的人，等我奪得冠軍，也一定和你一起繼續為你們公司的公益項目共同努力。再說，我有信心一定會贏，我又不是花瓶，我會唱歌跳舞彈鋼琴，還正在萊爾森大學學習經濟學吧本科學位。”

司馬贊助的最多的一個家慈善機構是專門幫助那些在家庭暴力中被虐打的兒童。

司馬看着十九歲的Candice,二代移民，還難得地會說流利國語，皮膚華光四射，一雙眼睛寶光熠熠，長發是自然卷，婉轉披在身後到腰部，個子高挑，穿六英寸高跟鞋，等他送她出辦公室的門，發現她穿着高跟鞋差不多和自己一樣高。

到得場地，看到最後淘汰只剩六名佳麗都扮作天使，有的清純，有的妖豔，有的活潑，有的武媚，有的龐克，Candice扮作一個女皇，倒也雍容華貴，牡丹花一般的翅膀，襯托她的臉晶瑩剔透，玲珑的腰身，一雙碧玉般美好的長腿。阿傑看得啧啧稱贊，雙眼眨都不眨地目不轉睛，他急切想和司馬交流Candice的身材面容的看法，司馬只是點點頭。

一會兒穿着泳裝三點式出來，Candice穿一身白，胸前別一朵紫色牡丹花，頭發梳到腦後，大大方方地走着模特步。

司儀問她，“你可否解釋一下‘春心萌動’？”

不過是個噱頭，同時看佳麗的即時反應，是否有應變能力。

她想也沒想，笑着看着司馬所坐的方向說，“就是每個男人看到我之後的感覺。”一時掌聲雷動，衆男生都傾倒了。

司儀趁機又問，“有沒有哪個男人讓你春心萌動呢？”

“有。”

“他今天有來觀看演出？”

“是啊，我想對他說，謝謝你的支持，我一定會努力做得最好！”她看着司馬所坐的方向，遙遙送出一個飛吻，舉手投足百媚生。

于是大家接着看她跳長袖舞，把兩管衣袖舞得風生水起；看她彈鋼琴，音符似大珠小珠落滿場；看她唱歌，把觀衆聽得如癡如醉。

阿傑說，“Candice就要贏了，如果我把這一大捆玫瑰送上去，我這身材這面龐雖然也出類拔萃但和你一比還略遜一籌，還是你去，伴侶的顏值高也可以增加自身顏值。”

決賽的六位佳麗在臺上靜候獻花，但是司馬一上臺，主持人眼睛一亮，攝像機立馬跟上，一定要把Candice和司馬拖在一起齊齊在電視上亮相。

司儀問，“司馬先生，你用一句話來形容你的女朋友Candice好不好？”

司馬很潇灑地說，“她是：美麗與智慧同行，內在與外在兼修。”

臺下一時也掌聲雷動，衆女生也傾倒了。

這時候，月玲剛好把吉普車開到車庫裏，疲憊地拿鑰匙開門進屋。

女兒既然好端端的，又有司馬在這邊照應，董媽媽董爸爸過了周末就回國去了，兩人在國內也不是閑人，也一樣有如山的工作壓頭頂。

雷姨也樂得董媽媽這個慈禧太後回國去，照顧兩個孩子睡下了，喜滋滋在看D市華裔小姐選美比賽。

雖然因為孩子睡了，電視裏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觀衆說話的聲音喧鬧聲笑鬧聲似乎很遙遠，但是司馬的那一句美麗與智慧同行，內在與外在兼修，是清晰的，就像一把細小的利劍刺穿了月玲的心。

接下來就馬上要宣布誰要奪魁，廣告就鋪天蓋地地上來了。

雷姨有點擔心，“月玲，我幫你放洗澡水，你洗個熱水澡好了。”

月玲面無表情點點頭。雷姨念叨這個十九歲的Candice很多天了，如何多才多藝如何國色天香，尤其是因為她說國語，所以說國語的D市居民都希望她奪冠。雖然月玲老古板地認為給人看胳膊大腿的選秀外加做各類人士照片中的背景陪襯實在不吸引人，也因為雷姨喜歡她，說她像自己死去的女兒（雖然月玲背後嘀咕凡長得像樣一點的華裔女子雷姨就說像她死去的女），也破天荒下載應用在手機上投了她一票哄雷姨開心。

月玲聽得自己說，很有點靈魂出竅的麻木感覺，“雷姨，我沒事，你不要管我，你繼續看她會不會得冠軍。”

月玲機械地走到自己房間把書本iPad收好，坐在椅子上。十九歲。美麗與智慧同行，內在與外在兼修。應該為司馬高興才是，雖然沒想到這麽快。

那時候他和Liz不是幾個小時前和自己羅密歐與朱麗葉幾個小時後與Liz一起安慰他很受傷的自尊。已經有進步，這至少離尼亞加拉瀑布回來間隔有幾天吧。月玲到這時候都不忘諷刺一下司馬。

雷姨叫她去洗澡，她琢磨着這件事，都沒有聽到。等她再叫了一聲，才回過神來。雷姨記挂誰得冠軍，雖然關心月玲，也連忙頭也不回跑到客廳去對牢電視。

月玲泡在澡盆裏，只露出頭在外面，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好半天才發現自己最糾結的是Candice的年齡。十九歲。男人都是喜歡年輕的，因為所有的追求的最終目的是生育，原始本能的驅使當然是對處于生育高峰期（科學雜志上說24歲以下）的年輕女子趨之若鹜。事實擺在那裏，有什麽好奇怪。

但是有一種異樣酸楚的感覺流過自己的胃還是心，是一種全新的感受，是失戀還是嫉妒，月玲說不清楚。好像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心情，譬如穿越到了古代，忽然看到大家都長袍大褂，又猛然覺醒自己不是做夢的那種恍如隔世黯然神傷。

她想克明是永遠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後來又一想，他也沒有機會這樣對自己，因為在他們最好的時候還沒有機會心有旁骛就那樣離去，她在心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祭奠他，久而久之，他只怕會成為一尊神。

她磨磨蹭蹭直到雷姨先去睡了。害怕她來問，今天發生太多事情，雷姨要是表現一點點關心，月玲都會要崩潰，要和她抱頭痛哭。

她躺在床上，想，這樣睡過去，至少七個小時不會有煩惱。

果真七個小時沒有煩惱。第二天一早，她送了孩子們去幼兒園，再送雷姨去社區參加歌唱小組，雷姨是領唱。雷姨幾次開口想問月玲，月玲都在她開口之前說，“雷姨，現在我不想聽。”

她習慣就把車往大學路開，後來才想起今天她告假，以往還有工作解憂，現在忽然多出一天無事可做，只剩傷心。她終于承認她是傷心了，在他不要她之後，在他找到別人之後。

她到克明的墓碑前坐了一上午，克明的在天之靈也沒有幫她想個所以然出來，但是她心裏平靜下來，嘆一口氣，日子反正還是要過的。

她回家也群發了一封郵件給拉爾夫。

“嘿拉爾夫，

謝謝你的郵件。你在我們回城的路上說想要大家增加關注我們的第一民族瀕臨滅絕語言拯救計劃，我想你做到了。現在大家整天都在讨論這件事。“那些還在流言蜚語這件事的同事看到這一句‘整天都在讨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一定會盡我自己一份力量讓這個計劃繼續進行，發揚光大。”月玲自己寫這句話的時候覺得非常教條，但是想想群發的觀衆不就指望我這麽說嗎。

“祝你回英國的路上一路平安。”拉爾夫畢竟在學術上造詣頗深，十分聰明，又舉手投足英國紳士，大家都是有面子的人，不用趕盡殺絕，把人逼到牆角。

畢竟，對一個人，動了心，動了情，其實也很可憐，他要寫這樣一封郵件還廣而告之需要多大勇氣，幸好工作對他只是錦上添花，丢掉之後自然有人聘用，即便失業也衣食無憂，随便變賣幾項家中祖傳珍寶就可繼續坐吃山空。

不像月玲，更可憐，即不願不能也不會廣而告之公開示愛，還只能縮頭鴕鳥一樣告假兩天，還要裝作沒事人。只因為生活所迫。

她的落款是此致敬禮，然後D市大學研究院的慣例電郵簽名，還有最後如果你不是收件人誤收此郵件，請立刻聯系D市有關機構等等等等，非常公事公辦。

當然大家收到郵件之後，又議論了一整天，戴安娜因為和月玲走得近，幾乎都想開新聞記者招待會，做月玲代言人。

一個多星期，每天拉爾夫望眼欲穿在那裏等一小時。

月玲知道他言出必行，但是一貫對自己沒動心的追求者沒有同情心，本想赴約叫他不要浪費時間再等，趕緊學司馬去移情別戀，但一想到那群發的郵件心裏就有怒火，就決定拖幾天算幾天。

一個多星期，雷姨沒有聽到家中任何人提到司馬，自己也不敢提，怕月玲傷心，心裏想這下子這兩個人恐怕是不會好的了。

董媽媽和慰文的公司越做越大，忙得睡覺時間都沒有，真是應了那句拿健康換金錢的話，也無暇顧及月玲，還以為月玲小日子過得甜蜜。幸好沒有越洋電話來質問。月玲想過些天再主動告訴媽媽，讓媽媽的虛榮心繼續滿足幾天。

所以，她在大學語言研究樓的大堂裏和戴安娜一同走下樓梯就看到司馬昱在給追成功人士為明星的大學生簽名合影留念，一看到月玲就迎上來的時候，心裏的第一感覺是戒備，這一家子父子二人不是永遠都從我的生活裏消失了嗎？怎麽你方唱罷我登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