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誰不知道玄字宮裏住着什麽人,讓易靈謠住到那,那不是把羊往狼窩裏送?
從易天璃的角度來講,她還是更偏向于的把自家閨女歸屬為“羊”,而不管是被易靈謠看上的,還是看上易靈謠的,通通都在她的危險名單裏,被設置了特別關注的那一種。
易天璃把這種行為定義為“護犢情深”。
她要是敢把這個詞說出口,易靈謠就敢把“犢子”甩她臉上。
“我得糾正你一下,小孩子不可以早戀。”
易靈謠???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這是什麽年代,18歲還早戀?
易天璃還很有底氣,她經常不吝啬拿自己舉例子,“你看你娘親我,22歲才有的你。”
易靈謠忍不住白她一眼,“教主大人,我是二胎這事兒已經不算秘密了好麽?”
易靈謠純屬就是想怼易天璃一句,所以沒想過要細論這件事,因為關于二胎這事兒,大概是易天璃心中唯一一個抹不去的傷。
她很小的時候就聽說自己有個姐姐,可惜沒活多大就死了。
易靈謠一直很好奇她是怎麽死的,但是百問無解,易天璃對此只字不提,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也諱莫如深。
易天璃總是裝的不在意,說是現在有易靈謠就夠了。
但易靈謠的眼睛還健在,她能分辨對方是不是真的釋懷了。
果然一提起這個,易天璃就不說話了,她面色平靜,卻又比任何時候都不平靜。
易靈謠知道自己說錯話,趕忙扯開話題,退了一步,“我住蕪瑾宮總可以吧?”
那裏大多是一些編外的特別流動人員在住,就諸如這些特殊節日找來表演的歌姬舞女,每次一來就是一大趟。
要麽就是有手藝的,不受什麽人管制,只要做好自己的技術工作就好了,比方說打理花圃的,修繕房屋的,專門給易天璃打造首飾,裁剪新衣的等等。
易天璃想了想,這次沒有再駁回她的提議。
易靈謠卻又攤出一只手來,“給我塊令牌。”
“要令牌做什麽?”
“免得你手底下那些沒眼力見的再攔我。”
“你那麽了得,還怕被攔?”之前那些光榮事跡,易天璃可是一個不差都記得呢。
易靈謠不愛被人戳蹩腳,她“啧”了一下,“你給我就是了!”
晚宴結束還早得很,易靈謠知道在此之前是很難和雲昭單獨碰面了,她索性先去了蕪瑾宮,打算優先挑間好點的屋子。
她這一趟輕功從幕阜山飛回天極教,雖然是能力之內,但還是挺傷的,早就想躺下來好好休息休息了。
她跳着小步子上了長長的臺階,擡頭時隐約看到一個前頭有個人影,那人影看起來年紀挺大的了,老态龍鐘的,晃晃蕩蕩的走着,應該是在散步。
易靈謠三步并作兩步,叫了一聲,“齊長老。”
這齊長老是齊無樂的爺爺,比老爺子的歲數還大,早年是教中首屈一指的關鍵性人物,後來聽說是某次任務中受了重傷,武功廢的差不多了,腿還瘸了一個,所以提前退了休,被調來管這不痛不癢的蕪瑾宮。
但是教裏的人,從上到下對他都還是挺敬重的。
齊長老聞聲停了腳步,偏了偏身子,借着點路燈看清那丫頭片子的臉。但還是愣了一下才認出來,“喲,這不是咱們謠謠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個兒剛回的。”
“哦……”齊長老記性不太好了,過了一會才又道,“我記得好像是讓無樂去找得你?無樂那小子呢?”
“呃……大概還在回來的路上吧?”易靈謠怪心虛的,她于是指了一下自己來的方向,“絕明殿好吃好喝的,還有節目看,您怎麽沒去啊?”
“年紀大了,受不了吵。”他搖搖頭,很容易就被帶偏了節奏,“沒事,一會兒有人給我送好吃的來。”
易靈謠挺喜歡齊長老的,總讓她想起自己在現代的爺爺來,聽說他以前是個暴脾氣,但現在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了,可能再沒有比這更慈祥的人了,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好像除了有時候氣的厲害要拿掃帚掄齊無樂外,就沒見他發過火。
“你這是要去哪啊?”
“我……找個屋子睡覺。”
齊長老摸了一把胡子,“天祺殿不往這走吧?”
易靈謠嘿嘿幹笑了兩聲,“我來借您的地兒睡幾晚。”
“教主罵你了?”
這怎麽解釋呢?易靈謠也不打算解釋了,就當是被易天璃罵了吧。
齊長老有點拿她沒轍,轉而又獻寶似的,“西南面那大屋子空着呢,白天剛讓人打掃過,去住吧。”
“好嘞,謝謝齊長老。”易靈謠跳起來抱了他一下,然後蹦蹦跳跳的轉眼就沒了人影子。
齊長老笑着搖搖頭,“小丫頭片子。”
易靈謠這一覺睡得倍兒香,可算是把這段日子沒睡好的都給補回來了。她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後才不情願的起身走到窗戶口伸了個巨大無比的懶腰。
陽光真好。
相比之下,雲昭卻坐在床邊整宿未眠,她腦子裏盤算了無數個把易靈謠送出去的法子,但最後都被她自己給否決了。
想從天極教,易天璃的眼皮子底下偷人,可能性大概要以負數來論。
淳實敲了敲門,隐約聽到有人應了一聲才輕手輕腳的推門走了進來。
雲昭擡了一下眼皮,聲音沒什麽起伏,“你怎麽又來了?”
“……這外傷藥您得連續換上七日,才能好得快。”
雲昭向來不喜歡讓別人碰自己的身體,她自己上藥很多地方又根本碰不着,所以上藥這種事情她一直做的很敷衍。說是七日,能有那麽一次好好上明白就不錯了。
“放着吧。”她說。
說完這句話淳實就該有所領悟,自己默默離開就好了,但她卻在桌子前停了一下,背對着雲昭像是在掂量什麽事情。
這兩次淳實都挺奇怪的,上次是因為晚宴多停了一下,那這次是因為什麽?
不等雲昭發問,她就像是做了個天大的決定,兩手略有些緊張的在身前糾纏着,然後突然轉過身來。
“我有一樣東西想送給大人。”
雲昭不習慣收別人的禮物,更關鍵的是,她應該收到什麽禮物麽?
但思索間淳實已經迅速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來,這盒子但凡是天極教的人就沒有不認識的——每次發放解藥的時候,各宮人手一個。
雲昭這下多少有點反應了,尤其是對方打開盒子,裏頭安安靜靜的躺着一顆解藥。
每個人的解藥都是固定的量,如果說某個人存下來某一顆沒吃的話,他這會兒只可能是個死人。
“哪來的!”雲昭瞬間擡手又将那盒子蓋上,好像它在空氣中多暴露一刻都會招來不堪設想的後果。
“我攢下來的……”
“不可能!”
“可能的。”小丫頭唯唯諾諾的樣子,似乎還有幾分點對雲昭的畏懼,但還是撐着膽子低聲說道,“我每次只吃四分之三,後來發現好像也沒什麽事,這樣只要有個四次,就能攢下一顆完整的解藥……”
怎麽可能沒事呢?如果四分之三的藥效就夠用,上面的那些人又何必多浪費這四分之一?
雲昭說不上是什麽心情,可能是想罵這丫頭傻,但是細細一想,這丫頭對她也未免過于信任,這種輕易就能丢命的事情,竟然就這麽不加隐瞞的都告訴她了?
還要附送她一顆解藥?
淳實突然輕呼了一聲,原因是雲昭飛快的扣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力道不小,大概只要再用點力,她的手腕就該斷了。
小姑娘害怕的縮着脖子,臉上的表情因為吃痛而艱難的擰巴起來,但是她卻緊緊咬着嘴唇,除了能讓她看起來更委屈一點外,還能勉強控制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雲昭逼視着她,似乎在想等她熬不住了自己把實話吐出來,可是什麽也沒等着,就看到對方迅速紅了眼眶,接着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雲昭……
她見過不少令人生惡的嘴臉,或嚣張、或嘴硬、或屁滾尿流……卻沒應對過這樣的。冷不丁的讓她生出一種,自己已經可恥到罪無可恕的感覺。
易靈謠沿路打聽到雲昭的住處後就直接過來了,此刻正隔着老遠,從半敞的窗戶看她現場欺負人家小姑娘。
“啧啧啧……”欺負就欺負吧,還抓人家的手。
淳實終是受不住了,戰戰兢兢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個極小聲的字來,“疼……”
雲昭僵持了片刻,這才松開了手上的力道。
她有點相信這丫頭的話了,就在剛剛她順便探視了一下她的脈門,結果就是絕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沒什麽事”。
“這藥你最好把它吃了,否則……”或許早晚有一天會徹底毒發,再不然被人發現也是後患無窮的事情。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對方應該能懂。
淳實的眼淚還挂在臉上,可能是雲昭的語氣稍微好一點了,她才有了點收斂的趨勢。否則真不懷疑她會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抹着眼淚從屋裏跑出去。
但淳實出門後,從易靈謠身邊經過的時候還是頭也沒擡,時不時吸兩下鼻子,看起來情緒還沒完全過去。
易靈謠卻還能笑得出來,她靠在雲昭的門上,沖着裏頭,聲音懶洋洋的,帶着誇張的不敢置信,“沒想到堂堂天極教玄字宮的玄九大人,竟然會仗着自己武功高,欺負人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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