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思各異
江繁終究還是放走了嚴子敬。
要說失望,我難免失望。私心裏希望江繁把嚴子敬大卸十八塊,或是打爛他那張造謠生事的嘴喂狗喂魚喂雞喂鳥随便喂什麽,信手一丢讓他曝屍荒野更好。
但我又知道讓嚴子敬離開是江繁的必然選擇。
舉凡宗門之人,尤其是核心弟子,都有命牌放在宗門裏頭,宗門第一時間可知門下弟子狀況。嚴子敬私闖明鏡宗,小施懲戒無妨,要真死了,瞞不了別人,給別人曉得至道宗的人死在明鏡宗終歸不好。小則引發宗門矛盾,大則連累江繁被罰。我不是明鏡宗弟子,身份也有些尴尬,江繁确實不好為我太過出頭。
可宋則是一宗之主,她若開口起碼可以讓江繁再折斷那狗賊一條大腿吧。可是宋則一言不發,任由狗賊離開。自江繁出現後,宋則除了動手替我包紮,再沒有別的動作,她的視線始終在我的腹部,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姑且當作是無動于衷好了。
也是,我與宋則非親非故,嚴格說起來是敵非友,而嚴子敬是宗門中人怎麽都叫她一聲宋宗主,算起來說不定還有些什麽情分。我呢,自命不凡傻乎乎的采花賊一個,這種時候就該認清自己的身份,救過宋則又怎樣,沒有我,指不定後頭跟着什麽一傻二賤三蠢九十九腦殘排隊救她呢。她憑什麽會為我出頭?為了那幾個沒有回應的親吻還是同床共枕的一夜?
呵。我心口悶悶酸酸的,小腹又疼,不想說話,便閉了眼倚在宋則懷裏養神。無論如何總能歇息片刻,不再去想提防或是勾引。不過一日一夜,已叫我心力憔悴。真是被師父坑慘了,答應什麽不好答應她去勾引宋則,勾引皇帝老子還能順手勾搭他的三宮六院。而宋則,宋則只會叫我受傷。
罷了,嚴子敬活着更好,此仇不報枉為人,待我傷勢好了,定要叫他好看。喂一把媚藥給他吃,點他的穴道把他綁起來,看他怎麽醜态百出。哼。
明鏡宗的傷藥不錯,不知是否通玄界的仙品。我被人打橫抱着也不見傷口破裂,只能感覺到傷口處絲絲清涼混雜在灼熱的疼痛中。
宋則懷抱溫柔,小心翼翼,鼻息間皆是細膩的幽香。江繁幾次提出她來抱我,都給宋則拒絕了,還算有點良心。
江繁本想帶我回她的住處,但宋則堅持去湖邊小屋。
之後的那段路,安靜沉默,江繁沒有同宋則搭話,好像她壓根不在意宋則是否是宋宗主,又好像她早就知道宋則是宋宗主。
她為何恰好能出現在那裏?
有眼線監視?目标是我們還是嚴子敬?
一路跟随嚴子敬還是一路跟随我們?
亦或是她早知宋則的目的地是何處,早早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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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發出極低極低的嘆息。牽扯到宗門,人和人的關系頓時複雜起來,每一個舉動都要思量再三,若只是我自己,尚不至于如此,畢竟我無門無派是個逍遙的懶散人,而宋則是與明鏡宗齊名的大宗門宗主。
也不是沒有另一種可能,遇到嚴子敬之前,宋則正與我說她的一個發現,關于鏡湖。當時她的表情并不像是無意發現的驚詫,而是那種意料之中但又沒想到真是如此的驚訝。那是否說明宋則的目的地就是此地,鏡湖有某種作用,能使她的武功得以突破,在此之前需要惡戰以激發自己身體潛能。中媚毒是意外還是計算之內?若單從不空子的懸賞來看,當是在預料的範圍之內。
或許她與明鏡宗早有過交涉。而江繁是接頭人,給她行各種方便。江繁在明鏡宗裏的地位,倒是很适合這件事。
哎,我瞎操什麽心,反正已身在局中,力也出了,血也流了,目下只能靜觀其變。我的目的只是宋則這個人,若短時間內無法達成所願,那就留個印象,來日再說。
正胡思亂想,宋則出聲道:“傷口疼?很快就到了。”
我也不好說自己瞎七搭八想的這些,含含糊糊道:“你內力不濟,走路小心些。”
“無礙。”她對江繁說,“明鏡宗的傷藥很管用,今次多謝你。”
江繁道:“宋娘子客氣,阿寶是我朋友。”
“江湖多險惡,她有你這麽個為她着想的朋友,我很欣慰。”這話由宋則來說實在奇怪,怎麽說江繁都與我相識多年,她和我不過兩日糾纏,尤其她還用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語氣來講,該不會還沉浸在做我師父的角色扮演裏難以自拔吧。
果然,宋則說:“我這徒弟天生好皮相,要是不小心留了疤,可就罪過了。”
我不曉得見過她與我在榻上勾勾搭搭的江繁有沒有笑,我是笑了。“宋宗主,別以為到處宣傳我是你徒弟,就能打消我的念頭。我可不管什麽師徒不倫,只要你這人你的心。”
宋則道:“随你。”
随我,呵,随我也……随我?随我是什麽意思?
宋則慢條斯理地補充一句:“随你怎麽想。”
氣的我,就近在她懷裏咬她一口。
江繁在一旁輕輕笑,“阿寶,原來你資質那麽好,宋娘子一門心思要收你做徒弟呢。”
我哼哼道:“我資質好不好你還不曉得。”
江繁笑道:“宋娘子是前輩高人,遠見卓識、身體力行,總能比我曉得的多一點。”
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女娘,身體力行是什麽意思嘛。
其實我也覺得奇怪,為何宋則的态度如此暧昧不明。我救她不假,但也對她做了不少輕薄之事,即便是有恩于她,也不至于一心想收我為徒啊。她先前衣衫不整的與我一起,我又花名在外,傳出去對她的名聲有損——就算不怕江繁胡說,可偏生還放了嚴子敬。況且,宗門內層級明确,同輩相親或許樂意見之,但師徒相戀,自古就是世俗難容,是為不倫,更別說她還是皇室宗親一宗之主。
總不至于她要用此毀我名聲,讓我變成衆矢之的?想想都叫人頭痛。
往好處想,就當是宋則被我的厚顏與美色所吸引,芳心暗許,想用師徒之名綁住我?
這麽想頓時我心裏舒服許多,哪怕明知可能性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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