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美人堪憐,将軍炸毛

宋則跪坐在宋玠營帳的地席上一動不動, 方才進來是怎個姿勢, 現在還是那個姿勢。

達生受命看守她, 說看守又像是保護, 免得這位嬌滴滴美豔豔的晉國娘子被人擄走或是自盡。

達生不止一次觀察過她——自金将軍醒來對她親眼有加後,平日裏見她除了體态嬌柔, 并不比黑水國人美到哪裏,甚至比尋常女奴多一分高傲的冷漠。

聽說她曾是晉國宗女, 皇室中人, 難怪舉止談吐有禮有節, 多一分貴氣。将軍因此喜歡她?将軍不是這樣的人。

這晉國娘子不笑比笑時多一分清冷的豔麗,尤其是此刻, 哪怕嘴角的胭脂染了面頰, 目光中帶着惘然與悲切,格外誘人,連達生都情不自禁問她:“可有傷到何處?”

宋則搖頭。

達生遞一塊手絹給她, 又問:“可要吃些東西?”中午送膳食的時候才發現宋則不在帳內,料想不曾進食, 折騰到現在也該是餓了。

宋則依舊搖頭, 她接過手絹擦唇角, 擦面頰,擦頸脖,不解地問:“為何你不罵我背叛她,你那麽愛戴你們的将軍。”

達生道:“将軍是主我們是仆,她看重的人和事, 不是我們可以質疑的。況且,你既已問了,說明你心裏有愧。要如何處置你,将軍自有主意。”

宋則垂眸道,“我可否沐浴?”想用水整個清洗自己,她只覺渾身上下被行喆碰過的地方像是潰爛一般惡心。

達生道:“稍等。”起身出帳吩咐一聲,又坐回帳內。

宋玠回來時,達生守在內帳與外帳間,見到将軍回來,便說宋娘子在沐浴,之後與喜生交換了一個眼色,傳遞些什麽。宋玠一眼就知兩人在想啥,冷聲問道:“行将軍是否活着?”喜生道:“活着。”兩人立刻明白過來,若是裏頭的宋娘子真和行喆将軍有個什麽,宋娘子多半還是跟現在一樣待遇,行喆将軍怕是要沒命。

宋玠在外帳內聽到裏頭嘩嘩水聲,絲毫無法澆滅她心裏的怒火,她來來回回地走,待親衛來報已将餘琴抓住關押,才哼一聲掀帳入內。

只見浴桶不見人,明明剛才還有水聲,将軍的心肝顫了幾顫。

“宋則!”她抖抖豁豁地叫。

“嘩啦。”宋則從水裏冒出來,水流順着面頰直下,分不清是水還是淚,瞧着她這模樣,宋玠萬千惡言堵在喉嚨裏一點都說不出來。她一手扶在浴桶邊緣,一手握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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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玠至為鐘愛的修長如玉的頸脖,給宋則用布巾狠命搓着,紅彤彤一片,煞是刺眼。怒火再度燃起,宋玠一把奪過布巾,“你真是……”她又想打她,又恨不得掐死她。明明厭惡,偏要去引誘。“你真是,真是個蠢女人,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蠢女人。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若是她晚去一步,這個蠢女人是否就稱心如意,她或許可以和行喆反目成仇,之後呢?之後她打算怎麽樣?

“擦什麽擦,你不是自覺自願,不讓你去你趕着要去嘛。現在擦他啃過的地方,那我再晚點到呢,你是要怎樣?還準備擦哪裏?出來出來,皮都皺了。”還害得她以為她要在浴桶裏淹死自己。

宋則不動,也不語。

宋玠一使勁把她整個人抱出浴桶,她小小驚呼一聲撲進她的懷裏,沒想到将軍力氣如此之大。她這一撲,宋玠整個兒都濕了,她也不在意,反而取了幹布抱住她濕漉漉的長發,替她擦幹身子。

宋則對自己下手也狠,胸前那一塊也是一片紅,白皙的皮膚上像是被打被掐似的一塊。

“你這又是何苦?”

宋則轉過身背對她,手指頭勾在後頸,道:“還有這裏。”

光潔的頸脖搭着一縷濕發,除此以外別無其他。“那裏并沒有什麽。”

“不,那人碰過。”宋則執拗地說道。

手指觸碰那冰肌玉骨,宋玠拿布輕輕擦拭,她才停手,只聽宋則又道:“用力一些。”

早知如此,又何必做那些事情。從背後抱住這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宋玠的嘴唇貼上她滑軟的後頸,舌尖輕舔,懷裏的女人輕輕顫抖,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同樣地方不同的人,截然不同的感受,之前惡心地想吐,現在宋則只覺得渾身發麻,有兩股焦灼的力量在争執不休,一股力量牽扯着她的心免得她的心偏向這個溫柔的将軍,另一股力量牽扯着她的理智,叫她升騰起一種渴望,以至于她雙腿發軟,快要站不住了。

“将軍……這樣就可以了。”宋則艱難地說道。

可宋玠沒有停下,反而順着她的背脊,她的肩膀輕柔地親吻,又将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着她,在她擦出血印的地方輕輕舔舐。

“将軍,真的可以了。”

言語中的哀求打動了宋玠,宋玠半扶住她,待她站穩後把衣服遞給她。

宋則一邊穿衣,一邊咬着嘴唇,始終不肯讓眼淚滾下來,待穿戴整齊,嘴唇都已被她咬出了血。

鮮血被宋玠伸手擦去後放入口中舔了舔,“何苦如此。”

“你又何苦如此待我。”許是內心的煎熬快要把她逼瘋了,宋則直勾勾盯着宋玠的眼睛,厲聲道:“你覺得我蠢,用這麽笨的法子,三言兩語就被化解過去。你覺得你對我好,是我不識好歹。可是你勿要忘記,我們是敵人,你們侵略我們的國家,殺死了我們的老百姓,奸污了我們的姊妹。難道就因為你對我好,我就不該報仇?我不會武功,一個女子連氣力都沒有,你說我能有什麽法子?我所能利用的只有自己的身體和美色。你可知道,我的姐姐因為不願受辱被你們殺死,同車而來的小女娘不過十歲,就被你們這些畜生給侮辱至死。就因為你對我好,我能将這一切都忘記嗎?”

當初黑水國踏平上洛,宋則作為俘虜進軍營時多大?九歲?十歲?這些慘不忍睹的事她也見到了麽。宋玠道:“你還小,這不是你應當承擔的事情。”

推開上前來抱她的宋玠,宋則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我還小?我……”難道她還不算一個成年女子嘛,難道她不比被奸殺的十歲女孩要大?

“那時候,我說的是那時候。”宋玠兩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看着她的眼睛,“有很多人需要為戰争負責,但不是你。我沒法告訴你你不該報仇,但是報仇要用腦子!難道只有挑唆我和行喆反目成仇一條路嗎?難道我不比行喆更迷戀你?難道我不比行喆更有權勢?你怎麽就想不到來引誘我呢?宋則,來引誘我,讓我為了你發動叛亂,讓我為了你殺了陛下,讓我為了你複國……”

宋則被她平靜而瘋狂的語氣吓壞了,這樣的話不該出自一個黑水國将軍之口,這樣的話若給有心人聽去……她捂住她的嘴,慌亂道:“莫要再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拉開她的手,宋玠冷笑道:“哦,我不是那樣的人?也許以前不是,但是現在不同。為何你不試試來引誘我,還是給你出主意的人壓根沒有想到過我會為了你做到這一步。那你呢,他想不到你也想不到嗎?你寧願傷我的心也不願來引誘我嗎?你這個愚蠢的女人,狠心的女人,沒有心肝的女人。”

幸好那一年的宋則至多十歲,做不出如今她做的事情。

幸好。

幸好。

兩人彼此怒視許久,才各自別開頭。

一直聽不到裏頭的聲響,外頭達生弱弱地喚一聲:“将軍。”

宋玠應道,“無事。進來把浴桶收走。”方才那番氣話也不知給外頭的人聽去多少,也罷,就剩幾天功夫,一時半會兒他們就算去打小報告也奈何不了她。

真是給她氣死。

着達生進來收拾東西,不曾想呼啦啦來了一片,下意識覺得不妥,把宋則護在手後。誰知進來的人紛紛跪在她的跟前,喜生、達生自然在內,還有押着餘琴待命的親衛,餘琴被塞住了嘴,支支吾吾向宋則求救,想來那番話他也聽見了。

達生毅然道:“方才聽到将軍氣話的全在此處,一個不曾少,請将軍發落。”

“請将軍發落。”

不曾想追随金将軍的人忠誠至此,宋玠道:“起來吧,各領十金,不是封口費,是我感謝你們的提醒。方才是我失言了。”

衆人謝過宋玠。親衛踢一腳始終看向宋則的餘琴問道:“此人要如何處理?”

宋則沒有出聲,宋玠看看已挨過一頓打的餘琴,道:“好生看管,餓着,待阿石回來再行處理。”

衆人領命,達生與喜生搬走浴桶,內帳裏又只剩下宋則與宋玠二人。這一番鬧騰,還是有口氣堵在宋玠的胸口,她蹬了靴子坐在榻上。

宋則看着她氣呼呼的臉,問道:“将軍要如何處置我?”

拍拍身邊的位置,宋玠道:“坐下。”

宋則坐下。

“過來些。”

宋則挪得離她近些,忽覺腦袋上一涼,原來是宋玠取了她裹頭發的布,為她擦起頭發。

“将軍……”

除了為她擦幹頭發,那一日宋玠再沒有與她多說一句話。

晚上,兩人依舊同榻,将軍背對着宋則,渾身散發着我好氣啊你別惹我的氣場。宋則望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好氣好笑勝過了別的,她推一推她。

宋玠不理。

她貼上她的背脊。

宋玠仍氣着,依舊不想理她。

她一手搭在她的腰間。

“你這是做什麽?”宋玠轉身問道。

“你不是說,我盡可以……引誘你。”她可憐巴巴地注視她,眼眸中的光芒說不清道不明。

“……”這叫引誘?如此拙劣。她也好意思說。宋玠沒好氣地翻個白眼。

宋則道:“你白天說的那些,我不是很明白,何為那時候,為何我還小?”

她還記着自己的一時失言,宋玠只得胡說道:“你看你的胸,不是還小嘛……”

“将軍——”

宋玠展開手臂讓她枕着,任她整個人靠在她的胸前。要不是宋則月事未淨,她真的想就此和她了結此事。每多過一天,她被宋則氣死的可能性就大一點。

宋則在她的懷裏,感受她的心跳與溫度,悶聲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呢?”

“你的人,你的心。”

“呵。”宋則輕輕笑,“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是永遠無法得到我的心,莫要忘了,我們是敵人。”

宋玠也笑:“敵人嘛,不過是現在,永遠別說永遠,宋則。”

這個女人心裏應該是有她的,只是可憐的女人還需要為此掙紮煎熬一番。

敵我,家國。

然而她已經等不及了,時間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宋玠: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宋則卒。

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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