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南木的書裏，有一段話陸行書難得贊同：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捂住嘴巴，鐘情的眼睛會表白；遮住眼睛，上揚的嘴角會說愛；無奈，你只能背過身。可你忘了，只要你在他的身邊，你的一舉一動就都會出賣自己的深情，袒露如天光，無所遮掩。

他對夏辰的喜歡，總有一天是遮不住的。

而他不想夏辰被人指做是小三，是插足者。

“東街有一家烘焙屋的芝士蛋糕最好吃，可惜帶不了。”夏辰走在跑道上，迎着徐徐晚風，微長的頭發稍有淩亂。他轉頭看着走在他身邊的陸行書，期待道，“但是他家的奶糖好吃，我很久沒吃了。”

“好，那我去買。”陸将軍很有耐心地回答。

難得兩人吃了飯都有空，就一起來訓練場的跑道上散散步。天氣回暖，吃完飯消消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夏辰說到這，低了低頭：“可是要排隊的。”

“沒關系，我去排。”

“那你順便把隔壁的奶霜餅幹也給我帶一份。”夏辰根本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麽寫。

“好。還有呢？”

夏辰欣喜：“還能加？”

“當然，我的行李不限重。”陸行書再次強調道。他也知道夏辰一聽到甜食，連假客氣都省了，陸行書已經打算準備一只28寸的空行李箱，專門幫夏辰帶吃的。這種待遇，如果被肖鳴知道了，還不得下巴掉地上。

夏辰走路的步伐已經開始變輕，嘴角也微揚，他心情好的時候從來都是遮不住的。但走着走着，他又故意放慢腳步，嚴肅地整理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始終努力的把自己維持在冰山這個形象上。

但沒過幾分鐘，夏辰的腳步又開始輕。

這一切盡被陸行書收入眼底，他笑出聲，惹的夏辰惱怒地看了他一眼。陸行書笑的時候，和平常穩重的樣子不大相同。他笑時與他年少那會兒的張揚相近，除了臉龐更加成熟外，語氣與表情完全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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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辰最初喜歡上的樣子。

夏辰悄悄地別過腦袋，不想讓陸行書看到他臉紅的樣子。

“夏醫生。”陸行書卻喊他。

“……嗯？”

“我會早點回來的。”他的聲音很溫柔，如晚風拂過臉頰，柔和又貼切。他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黏牙的蜜糖，鑽進夏辰的心窩裏。黏黏糊糊地洗不掉了，貼着他的心髒一起跳動。

夏辰愣愣地站着，不知該如何應答這句話。

他以為他們無需這樣的承諾，并非如此的關系。可陸行書漸漸地把他帶入一個回旋的位置，夏辰是懵懂的。他的愛情一如嫩芽，在原本的單戀上紮根，開始發芽。不知何時能開出花兒來，能讓夏辰懂得如何對答陸行書的這句話。

許久，他只能這般說：“那我等你回來。”

這是陸行書想要聽到的。

本該是溫馨的發展，卻被突然闖入的李北北打斷了。陸行書和夏辰剛還含情脈脈，此刻大腦一片空白。李北北也是，哭紅了一雙眼，暈頭轉向地跑錯了方向。他吸了吸鼻子，嗚咽一句：“哎呀我跑錯了。”

夏辰率先反應過來：“你不是和肖副将吃飯去了嗎？”

“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李北北聽到‘肖副将’三個字，頓時放聲大哭。

這不管怎麽看都是情感糾紛，陸行書不擅長處理這些，但事情都擱眼前了，總該關心下。他故作嚴肅，咳了咳：“李護士……”

“陸将軍，我們先回宿舍了。”夏辰沒有給他這個領導留面子，直接帶着李北北回宿舍樓，一邊走一邊說，“回去哭，憋着。”

李北北也知道丢人，抿緊了唇，努力點頭，鼻孔裏冒出個鼻涕泡泡來。

可沒走幾步，就看到宿舍樓門口隐隐約約站着個人。

“是肖副将……”李北北把鼻涕泡又吸了回去，“完了，都堵上門來了。”

其實要不是李北北跑錯了方向，早被肖鳴逮着了。

夏辰總得知道發生了什麽，索性把李北北帶去了辦公樓，開了燈，從抽屜裏拿出一只幹淨的玻璃杯，給李北北倒了杯熱水。李北北傷心地喝不下，抽抽搭搭地掉眼淚，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他說我像狗……”

夏辰停頓了下拿第二只玻璃杯的手：“柯基嗎？”

“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也覺得像。”

李北北‘唰’地站起來，氣的直跺腳：“你們太過分了！怎麽可以說我像狗呢！”

“可是柯基很可愛。”夏辰想了想，非常肯定道，“超級可愛。”

一直以來，夏辰都是一個言語上十分吝啬的人。他對人也好，對動物也好，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從來也不誇，甚至說句不錯都不願意。但卻說柯基可愛，還重複了兩遍，這是多麽高的贊美啊……李北北怒氣沖沖地小腦袋瞬間降溫，回憶了一下柯基的小短腿，毛茸茸的小屁股，還有它單純無害的大眼睛。

确實很可愛，這麽一想，還有點想養。

“肖副将說你像柯基？”夏辰抓重點。

李北北垂頭喪氣地坐下：“我問他為什麽對我好，他居然說我像他小時候養的柯基……”說的時候肖鳴還臉紅了，莫名其妙的。

“……”

“我還以為他喜歡我才對我好，還想着今晚表白的……結果一下子就失戀了。”李北北剛就覺得身上有些熱，趕緊喝了口水，臉也開始紅撲撲的。

夏辰不太明白地問：“肖鳴可能對柯基有好感？”

“那你會和自己養的柯基談戀愛嗎？”

夏辰試想了一下，陸行書不可能是柯基，他沒那麽短小：“不會。”

李北北更沮喪了，心也開始焦躁，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很熱，忍不住脫了外套。

“聽說肖副将一板一眼的，你哭着跑開他說不定會在宿舍樓外邊等一晚上。我建議你還是回去找他，把該說的話說一說。”夏辰看了看時間，拿了白天忘在桌上的，那杯倒了稀釋小樣的玻璃水杯就要去實驗室，“已經七點了，我要去實驗室找楊博士。”他瞧了一眼水杯，怎麽感覺少了點？是揮發了嗎？

李北北小聲叨叨：“說起來，李克讓我去倉庫拿的醫用手套我還沒拿。”

兩人都還有事情，李北北‘失戀’這件事的熱度并沒有持續很久。再者，夏辰也不覺得他是失戀。柯基很可愛，說不定肖鳴就好這口呢？

PCI-1稀釋後的藥效更大，并且楊舒發現，這個更改劑對Omega是沒有傷害的，只不過會提早Omega的發情期，并且可以分解Omega注射的抑制劑。它對Alpha也可以說無傷害，但會影響到Alpha的信息素，會使其減弱很多。唯獨對Beta，這個更改劑簡直可以說是最有效的致命藥劑。

就不說現在精神徹底失常的那幾位被更改的Beta實驗體了，首都的楊宇傳來消息說，白溪近日被查出一種隐患疾病，随時可能爆發。雖然他們已經盡量控制，但它依舊吞噬着白溪的健康。

PCI-1這種殘忍的更改劑，不知研發者是抱着什麽樣的目的來制作的。它顯然還是一個未成熟的體系，他不斷的進行試驗，也不斷的售賣。像是為了聚攏更多的金錢來繼續完成PCI-1的研發，他的行為已經違背常理，殘忍無道。

實驗室裏只有夏辰和楊舒博士，李克在一小時前回宿舍休息了。夏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他也回了宿舍，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唯恐吵醒李北北。

夏辰開了自己床邊的一盞小臺燈，一轉身，卻見李北北的床上空無一人。這麽晚了，李北北還沒回來？夏辰給李北北發了個短信，等了一會，沒有收到回應。他突然想起李北北之前說要去倉庫拿醫用手套，那個倉庫沒有信號，收不到短信。

他想到倉庫的門一旦關上就必須從外邊才能打開，心想不好，這個小蠢蛋該不會是被關在裏面了吧。李北北又怕黑又膽小，在倉庫裏這麽多個小時還不得吓破膽，夏辰趕回辦公室拿了倉庫的備用鑰匙就匆匆趕往倉庫。

果然，倉庫的門關的嚴嚴實實的。

夏辰搖搖頭，插入鑰匙打開門：“北北？”

可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信息素，混合着Alpha和Omega的強烈氣息。夏辰的臉色一變：“誰在裏面？！”軍隊裏居然有Omega，還和一個Alpha士兵在倉庫做難以啓齒的事情。這很顯然是一個發情期的Omega，他的信息素非常濃厚，散發着窒息般的甜美。這種誘惑的程度，很難令一個氣血旺盛的Alpha士兵把持住。

正因如此，軍隊裏有Omega是禁忌。

雖然信息素的感覺告訴夏辰，這已經是事後了，但因為封閉的空間和倉庫昏暗的燈光，導致情欲的壞境十分濃烈。夏辰聽到從裏面傳來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出來，懷裏抱着一個用毛毯裹着的蜷縮着的Omega。

夏辰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身影漸漸清晰的Alpha，他已經穿着整齊，眉宇之間是難以言說的神色。夏辰冷聲：“肖副将。”

而他懷裏，被裹的嚴嚴實實地Omega也露出一縷發梢。那個發色，夏辰再清楚不過了。他不敢相信，幾步上前扯開毛毯，看清了這個Omega的臉。

是已經哭暈過去的李北北，像是剛才還在哭泣一般，淚痕在他臉頰上并未拭去。夏辰為了确定什麽似得，用手一把托起李北北的腦袋，檢查了他的後頸。而更讓他覺得心驚的是，李北北的後頸已然被印上了咬痕。難道李北北也和他一樣，是混入軍隊的Omega？

夏辰顧不了這麽多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肖鳴：“把北北給我。”

“他現在是我的Omega。”肖鳴眼底皆是愧意，但這不妨礙他宣布這個結果，“他是個Omega，剛才發情了。我們被鎖在這裏出不去，我标記了他。”

“肖副将，軍隊裏有Omega是大忌。混入軍隊的Omega是要坐牢的。”夏辰聽了肖鳴的話，突然問他，“所以你現在要怎麽辦？既然李北北是你的Omega。”

“抱歉，我還沒有考慮好。”

夏辰皺眉。

肖鳴又道：“但我會和他結婚，這樣他就不用坐牢。”

“可你會降軍銜，也許會降為中校。”

“我會負責。”

懷裏的李北北像是聽到了什麽，惶惶不安地睜開眼睛，他的思緒很混亂，即使聽到肖鳴和夏辰在對話，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耳邊都是嗡嗡聲。平生第一次經歷的發情期太過洶湧，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口渴的厲害，他喑啞的桑子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迷迷糊糊地喊着肖鳴。

肖鳴立刻應聲。

可李北北喊了幾聲，又斷斷續續地喊難受。

“先把他送到實驗室去，那現在只有楊博士在。他現在信息素很強烈，實驗室最安全。”夏辰率先道。

楊舒顯然是被吓了一跳，正準備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就看到夏辰和肖鳴抱着個人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大半夜的，還好大家都睡了，才沒引起騷動。楊舒雖然是Beta，但是也能感受到Omega的信息素，何況是剛發完情的Omega。

但當他看到李北北的臉時，楊舒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懷疑自己在做夢。

因為李北北，是一個徹徹底底的Beta。不論是他的資料，家庭，還是體檢報告。

“這，這是怎麽回事？”楊舒嘴上這麽問，手裏卻開始拿出一些抽血的工具開始給李北北初步驗血。

夏辰也沒閑着，他拉上簾子，給李北北檢查了一下身體。毛毯下的李北北一絲不挂，渾身的吻痕有些慘不忍睹，無聲訴說着方才那場情欲的激烈。實驗室開着空調，夏辰用熱水給他清洗了一下。

“肖副将，勞煩你去通報一聲陸将軍。并且希望你可以請陸将軍先暫時将這件事情壓下來……謝謝。”

“我會的。”肖鳴轉身要走。

夏辰卻又喊住他：“肖副将！”

“還有什麽事。”

“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剛才說過的話。”夏辰看着李北北後頸上的咬痕，捏緊了拳頭。與上次白溪後頸的咬痕不一樣，李北北後頸咬痕凹陷的地方下，是細微血管聚集的殷紅色，這是實打實的标記。李北北有Omega腺體，他被标記了。

Omega一旦被标記，精神就會依賴自己Alpha。

而這次的事故，全責在于出現在軍隊的Omega，是他的發情期誘惑了Alpha。如果Alpha要求公事公辦，而不是私了結婚個人擔下責任的話，Omega是會被送回首都進行标記去除手術，并且判刑的。這太可怕了，李北北一定會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