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肖鳴回首都的行程因特殊情況,被批準提前。陸行書将李北北的現狀上報後,上頭取消了對李北北的記憶獲取。PCI-1如今的線索很大,李北北這邊可以先緩緩。再者,把人逼瘋也不道德,李北北的精神數據受到嚴重波動,即便陸行書不包庇,也能順利離開研究中心。
作為李北北的Alpha,肖鳴的到來可以說是幫了很大的忙。李北北有肖鳴陪着,也就沒夏辰什麽事了。李北北家太小,肖鳴過去甚至沒有房間可以住,所以肖鳴索性把李北北直接帶回了肖家。
陸行書給肖鳴放了個長假,讓他好好照顧李北北。
林薇給李北北和夏辰道了歉,楊宇被夏辰踹了好幾腳,要不是陸行書攔着,夏辰非把研究中心翻個底朝天。知道是上頭的指令不可違背,但夏辰氣的是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強迫李北北進行記憶修複。
至于李北北想起了多少,夏辰沒有問,也沒人敢問。
林薇頭一次見到夏辰這暴脾氣,顯然吓壞了,往後也不敢再擅做主張。她問楊宇:“你一直知道夏辰是這脾氣嗎?”
“嗯……”
“那你不攔着我??”
“……早知道夏辰喊得動陸行書做上頭的思想工作,我死都會攔着你的。我這也是怕上頭工作完不成,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也是真沒想到李北北會這麽失常,我看精神科的檢驗報告都沒做仔細!這個科室我早看不順眼了!”楊宇也委屈,堂堂正正副院長,屁股都被踹開花了,氣也沒處撒。
林薇無語:“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面對夏辰。”
“沒事……他不是要出任務嗎,我們這些日子夾緊尾巴做人。”
于是,楊宇和林薇千盼萬盼,終于把夏辰盼走了。他跟着陸行書出任務,什麽任務他們不清楚,只知道夏辰的心情很好。走的時候難得和他兩說了句話,雖然是警告。
“我不在期間,你們兩個禁止靠近李北北。”
他說話向來冷,配上那身白大褂,就更加貼切。其實夏辰還挺适合穿白大褂的,他生的好看,秀氣的眉眼仿佛陸行書小時候見過的,陸老爺觀看的折子戲裏的主角。可偏偏夏辰又不同于那些八面玲珑的戲人,他話很少,待人淡薄,在人群中往往會因為種種獨特而被孤立出來。
也很少有人知道,夏辰其實面冷心熱,對朋友能幫則幫。一顆心說不上發燙,卻也是熱乎的。夏辰善良溫柔,吃虧在不善表達,又加上生的高冷清秀,被捧上高嶺之花的位子,讓人越發碰不到。
唯獨對陸行書私心有加,像順了刺的刺猬,時不時還紅個臉,把頭伸過來給你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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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書不傻,都看在眼裏。
包括現在,這只小刺猬像沒刺似得給他抱在懷裏。窗外黑漆漆的,夏辰睡得很沉,陸行書摸了摸他的頭發,在他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而他們睡着的單人床邊上,是另一張壞了一個床腿的單人床。
河賽窮也真不是說說的,這麽大一個制藥公司的員工宿舍,連張好床都沒有。來了大半個月了,這床也壞了大半個月了,至今還沒給他買新的。陸行書一邊抱怨,一邊美滋滋地偷親夏辰。床壞了,久而久之,兩人都一起睡習慣了。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此時是淩晨一點左右。
陸行書将自己被夏辰枕着的右手緩緩抽出,一手拖着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腦袋小心擱到枕頭上。自己則是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出了門,蹑手蹑腳地溜出了宿舍樓。
外頭月黑風高,陸行書沿着一條小路避開攝像頭,來到了一間實驗樓。他沒有從正門進,反而是從樓側面的樹上利索地爬進了三樓的窗戶。約莫三天前,他發現了這間實驗樓的古怪。這是一間年代久遠被廢棄的舊樓,白日裏都是封鎖大門的。
可一到晚上,陸行書好幾次發現有人進出,并且這幢樓外邊還特地安裝了監控。
為了避開監控,陸行書來回觀察了三天,才發現順着這顆樹可以爬到三樓窗戶處,這個季節樹蔭茂盛,正好成為一個盲點,無法被監控發現。玻璃窗戶是比較老舊的款式,陸行書用一根鐵絲就開了鎖。
他在實驗樓裏小心地移動,一共五個樓層。他全部巡查了一遍,發現每一層樓都沒有人。并且檢測儀沒有檢測到任何防備設置以及監控安裝,陸行書很疑惑,不應該啊。那進出的人去哪了?他蹲下身,仔細檢查一間實驗室裏的設備,發現都是很舊的設備,大多已經生鏽。
一樓門口鋪着的地毯也污垢疊起,上面印着幾個人的腳印。陸行書照着光線微弱的手電,目測鞋印的長度,猜測他們都是Beta,只有一名人員的鞋印長度像是男性Alpha。陸行書用儀器把這些記錄下來,正要返回,卻聽到身後有極其輕的腳步聲。
他側身躲到一扇門後,透過縫隙看來人。
身影漸漸靠近,背對陸行書,身高不超過一米四。大門外的月光微灑,隐約可見是個赤着腳的Beta小男孩。他看上去很慌張,四周環顧一番,躲到了一個廢棄的櫃子裏。很快,陸行書就聽到幾個人疾步的聲音。
“分頭找,剛打過藥,跑不遠的!”
“說不定已經跑出去了!”
“喂,監控有看到他跑出去嗎?”已經有人用對講機詢問。
陸行書皺眉,趁他們不注意,轉身溜到樓梯口的廢物堆後,這裏剛才他們已經檢查過了。此時此刻,陸行書完全可以找機會上三樓溜出去,但他沒有,他有些在意那個Beta小男孩。幸虧那個櫃子隐蔽,沒有被發現。
待人都去別的地方了,陸行書徑直走過去,打開了櫃門。裏面的男孩吓得臉色慘白,一動不動地僵持着,他的額頭全是冷汗,打濕了自己微粗的眉毛。
“小風?”
陸行書震驚道,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如果他沒記錯,這孩子是當時嶺南安頓點的那個小孩。幾個月不見,他長高了許多,相貌卻沒怎麽變。陸行書記性比較好,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依然認出了他。
小風也記得陸行書,他害怕地捂住嘴,不敢出聲。生怕一說話,就會被人發現。同時,陸行書也注意到他身上一絲異樣的氣味。頓時,陸行書想起剛才那些人說的那句,剛打了藥。他立馬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一把将他抱起:“別出聲。”
懷裏的小風用力點點頭。
兩人避開了三四個研究人員,從三樓窗戶處逃脫。為了避免被發現,陸行書小心地合上窗戶,帶着小風從樹上縱身而下。他讓小風站到一邊,簡單處理了下自己的腳印。随着小風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越來越濃重,陸行書飛奔一般跑到宿舍樓。
他沒敢開燈,床上的夏辰卻被他吵醒了。
陸行書每天半夜都會出去,夏辰都是知情的,但從未被吵醒過,頂多也是第二天陸行書和他說了,他才知道。今天聲響這麽大,恐怕已經驚擾到隔壁的室友。夏辰警惕地開門朝外看了看,确定沒有聲響,這才小聲問:“怎麽了?”
“快給我抑制劑。”陸行書手裏抱着什麽,夏辰走近了才看清。
他也很驚訝,但小風身上的信息素讓夏辰沒有時間多話:“一般的抑制劑根本不管用。”
“我知道不管用,但現在怎麽辦?”陸行書也亂了分寸,這種突發情況他沒有想過。
他們不知道小風被注射的是否是和白溪被注射的藥劑一樣,但很明顯,小風身為一個Beta,将迎來他變成Omega的第一個發情期。現在的他還沒有完全轉變,Omega的信息素若有若無,但溢出的信息素氣息很強烈。
這種藥劑所致的信息素本來就非常濃郁,連Beta都能感受地很清晰。陸行書憋氣,把呼吸急促的小風放到床上,自己去翻找抑制劑。如果讓這股氣息繼續蔓延開來,陸行書會很辛苦。再者,這股信息素必然會驚動與他們房間相近的幾個人。
夏辰不再猶豫,果斷的從自己包裏的隔層中拿出一排特殊抑制劑。抽出一支給小風紮了下去,頃刻間,制止了即将爆發的發情期。小風渾身都是汗,說不清是冷還是熱,一直抖索。夏辰開了洗手間的燈,外邊的房間才稍微亮堂些。
怕小風生病,夏辰給他擦汗擦的很仔細,特殊抑制劑已經被收起來:“小風怎麽會在這裏?”
“我去那間實驗樓的時候發現他的,他貌似跑了出來,他們正在找他。”陸行書沉默一會,“夏辰,那些抑制劑是怎麽回事。”
聽的出來,陸行書的語氣很沉,他伸手:“把抑制劑給我。”
夏辰握緊了毛巾,不知如何應對。索性抿唇沒說話,也不把抑制劑交出去。
而陸行書的下一句,讓他松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擅自用PCI-1研制抑制劑了?這是犯法的你清楚嗎?而且你剛随便就給小風注射了,萬一出事,問題可就大了。你清楚其中的嚴重性嗎?!”
夏辰放下毛巾,站過去,和小學生認錯似得:“抱歉,我願意接受處罰。”
“研制了多少?到什麽程度了。”陸行書沒搭理他的話,繼續‘嚴刑拷問’。
夏辰垂下眼簾:“就這些,頂多就是比普通抑制劑稍微強一些的程度。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幹這樣的事情,一切服從陸将軍的指揮。”話罷,他扯了扯陸行書的衣角,“我發誓。”
陸行書板着臉。
無奈,夏辰只能吃癟地收回手,手指在睡褲側邊的縫線處畫着圈。時不時還委屈地擡眼看看陸行書,後面又忍不住伸手拉拉陸行書的小手指:“我錯了。”雖然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但是道歉的态度要到位。
“下不為例。”陸行書在夏辰面前就是紙老虎,兇不過三秒,“這兩天小風就藏在我們宿舍,我明天找機會聯系肖鳴。”
“那我們睡覺怎麽辦,只有一張床。”難不成三個人一起睡?
陸行書直接說:“我睡地板。”
“那我也睡地板!”夏辰開始找被褥。
“你和小風睡床上,地上冷。”
夏辰不願意,找了個借口:“我睡相不好,怕打着小風。”
随口說的,結果陸行書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很快同意了。夏辰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這怕不是發生過什麽……
來這家藥物研究公司前,夏辰和陸行書都更改了身份信息,除了用假名外。平日裏夏辰還戴着一副特別大的黑框眼鏡,看上去很沉重,再加上頭發微遮眼睛,使得夏辰看上去很陰郁,同事也與他接觸甚少。
陸行書也差不多,只不過他的眼鏡比夏辰的還low,兩人營造出一種濃濃的學霸宅男形象。讓所有Beta女同事都躲得遠遠的,甚至連男同事都奉勸他們多打扮打扮自己。
這所公司白日裏一切都很正常,大家都是普通的上班族,在實驗室裏搞着正常的藥品研發。陸行書是個門外漢,一般上班時間都緊跟着夏辰。夏辰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不然他也就認識了幾個字和幾個字母。
“大家今天都仔細點,一會文教授要過來。”
夏辰推了推眼鏡,問身邊的同事:“文教授是誰?”
“哦,你新來的可能不知道。文教授是我們這間公司的股東之一,平時也住在河賽。有時候會來公司視察,就是公司宣傳簡介上的文哲。是個Alpha,聽說以前還在軍醫院呆過,也不知道真假……”同事對文哲的八卦并不太關注,只大概的說了下情況。
夏辰沒有繼續問,專心記錄手裏的表格,期間給陸行書派下的任務只有混合試劑。
幸好陸行書腦子不笨,來前又攻讀了一些相關醫書,他裝模作樣的極其專業。夏辰忍不住想笑,隔着厚重的眼鏡偷看他。
“說起來,小李的身高和Alpha差不多呢。”難得有同事提到陸行書,李是他假名的姓氏,大家怕麻煩就這樣喊了。
陸行書壓着聲:“嗯。”
想搭腔的同事被無視,不太開心地閉了嘴,陸行書典型演什麽像什麽。夏辰內心偷着樂,但還是解圍:“我們去倉庫拿點東西。”說着,摘下手套。因為帶着口罩,陸行書也看不出夏辰什麽表情。
只覺得這個小醫生聲音有點上揚。
夏辰先一步走出去,突然想到什麽,扭頭和一名同事說。身子卻還是往前走,一下子就和一個高大的身影撞了個滿懷。夏辰率先道歉,一擡頭,怔住了。陸行書眼疾手快地拉開夏辰,和來人道:“抱歉。”
“文教授,您來了。”一個同事恭敬道。
夏辰站在原地,由陸行書攙扶着,姿勢一動不動,顯得有點狼狽。他緩緩站直了,看着眼前的人。而文教授也回過身來看了一眼夏辰,伸手道:“是新來的同事嗎?你好,我是文哲。”
要是在平時,夏辰肯定坦率伸手。可今天,他有點不對勁。陸行書也察覺到了,代替夏辰伸了手:“抱歉,他今天有點不舒服,我正打算幫他請假。”
文哲表示理解:“不舒服就趕緊去休息吧,別累壞了。”看上去是個非常好說話的領導,他的面部輪廓很鋒利,硬朗,身姿也挺拔,倒有幾分軍人的味道。然而他的兩鬓全然斑白,顯露着年紀。聽同事說,他快六十歲了,但如果只看相貌,那大概看上去只有四十五六的樣子。
這位領導不僅和善,還主動免了夏辰的病假,不扣薪。只是夏辰非但不說感謝,還有些失神,在陸行書的幫助下,他才離開實驗室。
夏辰戴着口罩,沒有人看到他的唇輕輕動了動,無聲地喊出兩個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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