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把青米(捉蟲)

秦深全家齊上陣做豆腐,磨豆子、煮豆漿,秦深昨天泡的十斤黃豆沒需要多少時間就能夠全部做完。

秦深燒火,爸爸煮豆漿,丢丢像是忙碌的小蜜蜂,從櫥櫃裏面拿出五只大碗又從抽屜裏面拿出五把勺子,放好了碗再去廚臺上拿白糖罐子。罐子很大,是秦媽媽用黃桃罐子廢物利用起來的,裏頭能夠裝2.5L的黃桃罐頭,現在裝的白糖有六分滿,對于小人兒丢丢來說還挺重挺大。

丢丢兩只手捧着到桌邊,把罐子用左邊胳臂和身子夾着,擰開了蓋子之後往外面挖白糖。

先是奶奶的,爺爺的,小叔叔的,丢丢自己的,最後是爸爸的,當然這可不是家人在他心中分量的排行榜,而是他不知道爸爸喜歡吃多少糖的。他覺得,爸爸最起碼應該排在小叔叔前頭,小叔叔最讨厭了,經常欺負他。

丢丢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不知道爸爸口味好像也沒有啥,兩百字的作文寫“我的爸爸”,還有同學寫“爸爸是個大胖胖,好像有二百多噸”的人呢,明明數學課有教過計量單位的。

扯遠了,現在不是想計量單位的時候。

丢丢偷偷往爸爸那兒看,收回視線低着頭,腳在地上來回劃拉,糾結地不知道要不要問爸爸,還是自己随便加點兒?

“放半勺糖就好,爸爸不是很喜歡吃甜食。”看丢丢糾結了半天了,秦深決定不再為難孩子。

丢丢抿唇不好意思笑了笑,心裏面記住了爸爸不喜歡吃甜食的事兒,手上挖出來半勺的白糖。

丢丢忙碌的時候爺爺煮的豆漿也好了,給每碗都倒上了八成滿的鮮豆漿,白糖在熱力的作用下很快融化在漿水中,熱氣騰騰,豆香十足。

丢丢把碗拉出來點兒放在桌子邊緣,這張桌子高、丢丢又矮,他站着還要踮起一點點腳尖才可以夠到碗的邊沿,嘴巴撅着吹氣,吹上兩下湊到碗邊嗖兩口,燙得伸出舌頭直哈氣。

晚飯前的時光就在豆漿的香甜中度過,等所有的豆漿都都成了豆腐壓在豆腐框裏,他們的晚飯也開始了,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吃飯的時候天已經黑沉,院子裏面等亮起,燈泡剛換了新的,光線明亮。

因為累了一下午,晚飯吃的也就簡單,秦深沒有讓爸媽動手,拉着弟弟讓他淘洗大米煮飯,自己切了點兒臘肉幹遍了花菜,又用已經壓制得差不多的老豆腐和肉末一起紅燒,抓了點兒白玉菇和嫩豆腐煮湯,出鍋的時候撒上一把蔥花,味道別提多香了。

一家五口這麽點兒菜肯定是不夠的,秦深又從冰箱裏面找出了香腸蒸了,還順帶拿出五個雞蛋準備做糖醋荷包蛋,一個人一個雞蛋剛剛好。

“哥,我覺得你做飯比咱媽好吃多了。”打不了啥下手的林曉寧把飯交給電飯鍋,他就給自己做了一碗豆腐腦在旁邊吃着,也沒有光顧着自個兒,他也給爹媽、丢丢和大哥做了,鮮嫩的豆腐腦盛到碗裏面放上榨菜粒、小蝦幹、紫菜碎和稍微碾碎的花生米,最後澆上特地從街口那家鹵水店買來的肉鹵汁澆上,愛吃蔥、香菜的自己加點兒。

普通到都不需要考慮比例的問題,廚房小白林曉寧完全能夠掌握。

“小心別讓老媽聽到,以後不給你做飯了。”

“吸溜。”吃着豆腐腦的林曉寧無奈地撇嘴,“媽是不是要更年期了啊,真唠叨。”

秦深敲敲鍋,扭身看着林曉寧,“你就該被唠叨,長長記性,什麽人能夠信、什麽人不能夠信,自己心裏面要有一杆秤,二十二三了老大不小,也要為未來考慮。”

“知道了哥。”林曉寧戳着碗裏面的豆腐腦,恨聲說道:“這回是我識人不清,瞎了眼認識那種東西,別再讓勞資看見,看見了打斷他的腿。你放心好了哥,販海鮮的事兒我有路子,肯定能夠做好,這回是被人給坑了,重頭再來肯定不會。”

“還有錢嗎?”秦深直戳軟肋。

提到錢,林曉寧喪氣了,心口疼。“爸媽給我的十萬全被人卷跑了,就剩你給我湊的一萬,哥你別往身上攬,不用給我錢,你也不容易。放心好了,我能夠想辦法湊到,相信你弟弟啦。”

“好!”弟弟有自信,他幹嘛不信,“明天別在家裏面頹着了,陪我去買些東西。”

“随時待命,老大。”

客棧裏面基本的東西都有,倒是不需要他額外買什麽,錢包緊張,先湊合着用用,等手頭上寬松了再給客棧添磚加瓦。

經營客棧,秦深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就想着先試營業一段時間看看效果。試營業嘛,總要讓人吃喝住都體驗到的,被子有了,飯菜也要有,這不,明天就準備拉着弟弟去買些米面糧油。

“買的東西有可能比較多,你找輛車。”

“嗯嗯,我這就找人。隔壁的大柏買了輛二手皮卡,我發信息問他明天用不用,不用就借過來。”

“行,這些你看着辦。”

晚飯吃好了秦深就讓丢丢去樓上做作業,做完了也好洗澡睡覺,明天還要上學,離放暑假還有一個多星期,二年級的小朋友考試也簡單,沒有任何臨到期末的緊張和壓力,作業也不多。

秦深自己抓了一把青色的米粒走到西邊的雞窩那兒,家裏面養了七八只雞,母雞下蛋,小公雞長大了吃,自家養的雞肉緊、味道正,幾個月的小公雞炖出來的雞湯特別香,大多數都進了丢丢的小肚子。

雞就是特別為丢丢養的。

秦靜夫妻對秦深視如己出,對他的孩子也是如同親孫子一般并無二致。

秦深并不是林高峰和秦靜的兒子,他是秦靜弟弟的兒子,被秦靜收養,喊他們為爸媽,這點林高峰夫妻二人知道、秦深自己也清楚,弟弟林曉寧沒有特意和他說過,但秦深估摸着他也是知道的。

秦家種族有些特殊,是上古遺族,他們這一族據說是盤古開天辟地時一縷清氣沾染世間沉濁所化的人類,與女蝸所造的人類不同,他們是最接近神人的,族中男女皆可生育繁衍生息。

秦深是從他爹爹肚子裏面出來的,而丢丢是他壞的。

懷丢丢的時候肚子不大,他壓根不在意,小孩兒在裏面動他還以為是胃脹氣,六個多月了還去打籃球,打完了直接往肚子裏面灌涼水,肚子疼就想吃塞兩把藥了事。上學住宿的男生大多過的粗糙,小毛小病的随便吃點兒藥就好,壯小夥,結實。

還好壯小夥們也挺懶,沒有備藥片的,沒有讓秦深吃成。

丢丢雖然是足月生的,大概是懷的時候營養沒有跟上,生下來跟個小貓崽兒一樣,哭的聲音又小又軟,身體一看就不結實。

也得虧爸媽精心照顧着,才讓孩子茁壯成長。

秦深想東想西的,攥在手裏面的那把米也放進了雞食盆裏,小公雞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第一個去吃,發現好吃連忙“咯咯咯”叫了起來,引得其它雞也湊了過去,不一會兒一把綠色的米粒就不見了蹤影。

這些是重離給他的“歲貢”中的天青米,是靖人種出來的主食之一,小黃米一般大的個頭,長條形,據說煮出來的米飯香軟、熬出來的粥香稠,比人類吃的更加養生、好吃,适合脾胃虛弱的老人、孩子。

哪怕重離說人類也可以吃,完全沒有問題,秦深還是有些小不放心,就抓了一把喂雞看看它們的反應,第二天起來要是還活奔亂跳的,他就熬粥給家人吃。

喂了雞一扭頭,吓了一跳,“媽,你怎麽不聲不響地站在後面啊,吓死我了。”

“我喊過你了,你想事情沒有聽見。”秦靜幽幽地看了一眼秦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轉眼你都長這麽大了,你爺爺走的時候你也就丢丢那麽大,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我可真想他。”

秦靜哪裏是真想吃豆腐,讓秦深提前泡了豆子是準備送到豆腐店加工的,旅游回來聽到兒子旁敲側擊地問客棧的事兒,她心裏面就不得勁,往事都被翻了出來腦子裏面特別亂,這才找了事情來做。

“爺爺也想你。”怕媽媽擔心,他都沒有說二十年大限将至的事兒,說了也無濟于事、徒增煩惱,所以幹嘛說呢。

秦靜白了一眼,“你們就會說好話,啥都不告訴我。你爺爺為什麽突然走沒有說,你爹爹怎麽失蹤也不知道原因,客棧都消失快二十年了你怎麽突然說要經營也不跟我說,好好好,我不用知道,什麽都不用告訴我,我只要你們都好好的。”

秦深上前擁抱住媽媽,“媽媽,別擔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你最讓我不省心。”秦靜壓抑着內心的激動,壓住幾欲奪眶而出的了淚水,父親和兄弟的離開對她打擊很大,客棧的出現一下子将深埋在心底的擔憂給揭了出來。她真怕,真怕一手帶大的孩子因為客棧生活變得波折。

好不容易把媽媽的情緒安撫住了,秦深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這可比跑五千米還要累。

上樓的時候丢丢已經洗好澡了,裹着浴巾在房間門口猶豫不決。

“怎麽了丢丢?”

丢丢擡頭看他,低落地說道:“奶奶把我床上的被子都洗了,晚上沒有地方睡了。”

媽媽為了讓他們父子二人培養感情也是煞費苦心,見一直沒有啥進展就來了一招釜底抽薪(或許還是找事情幹發洩一下內心的煩悶),所以把丢丢床上的被套、床單都給拆洗了,也沒有換上新的。

秦深對媽媽這一招點個贊,上前把兒子抱起來,掂量一下分量,太輕了,喂養的任務不能松。“小傻瓜,你的房間不能睡就和爸爸睡呗,爸爸晚上不踢被子、不打呼嚕,絕對不會打擾你的。”

“哦。”丢丢還沒有和爸爸一起睡過,搭在爸爸肩頭的手有些小小抗拒地蜷縮了一下手指,但眼睛期待地彎了彎,嘴角力圖壓平,他是要面子的。

別扭的小傻瓜還以為爸爸看不出來,卻不知道自己亮亮的眼睛早就将自己出賣。

秦深嘴角的笑意加深,心裏面樂開了花,嘴巴上沒有說啥,免得敏感的孩子臉上挂不住。

也不知道這個脾氣像了誰,他小時候用他媽媽的話說就是憨頭憨腦的,就知道吃、就知道玩,玩累了就呼呼睡覺,啥都不管。

把丢丢扔到了床上,丢丢順勢一滾,“咯咯咯”笑了出來,他喜歡這麽玩。滾到後面“丢”出去的力道沒了,他還自己用力一路滾到了床頭把自己縮進被子裏,拉起了被子就露出一雙眼睛,眉眼彎彎地看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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