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那天晚上,是我啊

在秦深的焦急等待中, 手術結束了,青龍神君讓他進去。

手在褲子上不自在地擦掉汗水, 秦深站起來, 保持一個姿勢坐得時間太長, 猛然站起差點兒摔倒。

“你也太緊張了。”洪烨上去攙扶了秦深一把,不然章俟海沒啥事兒, 秦深就在他家摔出個大馬趴來。

秦深揉着過電一般酸麻的腿,苦笑, “我也不想啊,但就是緊張。孟大夫身為青龍神君,哪裏有啥他治不好的,我就是瞎緊張。”

“這個你可就說錯了, 孟彰研究醫術也就是這一百多年才養成的習慣, 之前他是在研究茶道的,對醫術只能夠說感興趣。”洪烨安慰他,讓秦深放松放松, “你也知道的嘛,四方神君壽命悠長,時間多了就沒有了意義, 就找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去發展發展愛好,我家這位以前研究過中醫, 與許多大家促膝長談、研究探讨,像是扁鵲、華……”

“哥,你就說青龍神君研究西醫多久了?”秦深緊張的程度本來中等偏上, 被說的現在更緊張了,程度直線上升。

“西醫傳入華夏多久他就研究了多久吧。不過啊,我要特意說明一下,不是只有西醫會開刀的,中醫很久以前就有這方面的研究和實踐。”

秦深放心了一些。

洪烨繼續補充,“但是吧,孟彰他以前只是興趣,現在才是深入研究,畢竟現在科技發達了,有了很多輔助機械幫助醫生了解人類的人體構造,他的興趣就又上來了。鎮子上那套親子鑒定的設備知道吧,我們買的,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敢說咱鎮醫院設備是整個東州市最全的,就是沒有配套的醫生。”

秦深無語,“謝了啊哥,謝謝你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

“你怎麽感動得哭了。”

“嗚嗚,喜極而泣。”

兩個人說說話,秦深所有的緊張都消失不見,重新收拾好心情走了進去,章俟海在沙發上睡着,孟彰大夫拿着個盤子站在窗口下。

盤子裏面盛放着透明的液體,液體裏泡着個深紅色肉團的一樣的東西,秦深看了一眼就飛速移開了視線,那個玩意兒長得并不可怕,卻無端端的令人作惡。

“邪晦之氣纏繞,有趣有趣。”孟彰拿着個鑷子在肉團上戳來戳去。

秦深:“……”

秦深按捺不住激動,快步走到章俟海身邊,他雙目閉着,安靜地平躺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前,神态安适平靜。

要是胸前放一朵白色的……

呸呸呸!

秦深趕緊把心裏面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抛掉,人明明好好的,他瞎想個什麽勁兒啊。

“孟大夫,章俟海現在怎麽樣了?”

“挺好的,腦袋中的病竈我已經把它拿走了,身體也用靈氣梳理過一遍,只要以後慢慢調養就好。”孟彰神君把盤子放到書案上,有一點他是要和秦深說清楚的,“我之前就說過,治得了病、救不了命,他的壽元有限,除非找到修改生死簿的辦法,否則到了時間還是會死。”

這個準備,秦深有,“還有多久?”

“半年吧,他的病最多也再拖個半年時間。”

秦深的心緊了緊,口中說着輕松的話,當安慰自己吧,“還好,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尋找機緣。”

“對啊,給你、給他的時間還是很充分。”

“我們會好好利用,不會放過機緣。”

孟彰笑了,意味深長,“說不定很快就來。”

秦深弄不懂他在打什麽啞謎,也許高人都是喜歡這麽說話,雲遮霧繞一般,待要追問,洪烨來了。

洪烨拿着個盒子走了進來,巴掌大的木頭小盒子,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就塗了黑色的油漆,邊角有些磨損,看着有些年頭了。

洪烨把盒子遞送到孟彰的手上,孟彰把盒子沖着秦深打開,裏面稀稀落落地放着一些手指指甲蓋大小、魚鱗一樣的近圓形鱗片,沒有任何光線照在其上,依然有七彩熒光熠熠生輝。

“給你選了一些我一千年前掉下來的鱗片,夠你測試出天道關注到你的時間了。”

洪烨合上盒子遞給秦深,秦深接了過來,感謝地說道:“謝謝孟神君,要不是你幫忙,章俟海的病好不了,我也無法擋過雷劫。”

孟彰神君笑而不語,沒有多說一句話。

章俟海大腦裏面的腫瘤已經拿掉,只要回家休養就好,他們也就不必要繼續留在醫館中。

秦深匆忙跑到木器店,他要開車帶着章俟海回客棧。

“情況怎麽樣?”媽媽問。

秦深跑過去用力地抱住了媽媽,語無倫次地說着感謝的話:“媽媽謝謝,謝謝你的付出,很多藥都是你準備的,我真的沒有想到。”秦深太激動了,平緩了一下心情繼續說:“他很好,孟大夫已經把他腦袋裏面的腫瘤拿出來了,身體會慢慢恢複,我會想辦法增加他的壽元,他自己也會努力。”

“誰說我幫忙的。”被兒子抱着,秦靜有些不好意思,嘴巴裏死不承認。

秦深好好地抱了一會兒媽媽,“謝謝媽,晚上要吃什麽,我給你做。”思來想去,秦深懊惱地發現,自己能夠給爸媽的真的太少太少,好像一直在索取,從未給予過。

秦靜在丈夫的鼓勵下,抱住兒子,面帶羞惱,語氣兇巴巴的,“你給我好好過,要是那個人不對你好,媽媽就讓他永遠離不開客棧。”

“媽,你放心好了。”

“能夠放心才怪,兒女都是債,你就是過來讨債的。”

秦靜作勢要打,秦深嬉笑地躲開,“媽我開車過去了,有啥事兒晚上再說,等會兒我就不過來了。”

“去吧去吧,晚上了我帶着丢丢回來。”

“嗯嗯。”

秦深不敢太耽誤時間,他時時刻刻關注天空,就怕烏雲罩頂、電閃雷鳴,他身帶龍鱗不怎麽害怕,卻擔憂這事兒讓爸媽知道了平添煩惱,他已經給爸媽惹來太多的煩心事了。

回去路上沒有發生什麽,天空始終平靜,沒有對秦深來個突然襲擊,将章俟海弄回房間之後,他站到大堂落地窗那兒透過玻璃擡頭看天,砸吧砸吧嘴想想今天還是算了,就不測試天道對自己的關注程度了。

“老板,有客人。”六娘大喊了一聲,喚回秦深的注意力。

秦深走了過去,就看到從門外走進來了文質彬彬的美大叔,大叔四十幾許的年紀,嘴角上彎,眉眼帶笑,溫和謙恭。

大叔面白無須,着青色布衣長衫,腳穿方口布鞋,身上挂着個灰布做的褡裢,手上拄着一根比人高的竹竿,竹竿上挂着一條長幡,幡上用毛筆寫着“懸壺濟世”。

這看着像是個游方郎中,行走在鄉間田野的那種。

“學生有公務在身耽誤了一段時間才來,也不知故人身在何處,多年未見,不知小女娃娃安好否?”

秦深拱手行禮,“先生好,請問故人是誰,是在客棧嗎?”

“與客棧有莫大的淵源,那人姓秦,單名一個靜字。”

秦深驚訝,“那是家母。”

客人笑容淡然,“我尋的就是她。”

“先生是住店嗎?”

“對啊,要在人間滞留幾日,待渡船來了就跟着回幽冥鬼地。”

“那我先給先生開個房間,我打個電話讓我媽媽盡快過來,要讓先生等一兒了。”

“無妨無妨的,等個片刻而已。”

秦深給美大叔開房間,得知大叔姓崔,單名一個珏字,從陰曹地府而來。

從陰曹地府來的,那豈不是要坐渡船從三途河上岸進入客棧,據秦深所知,渡船從上次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靠岸過。難道三界之中有別的通道,望鄉客棧并不是聯系的唯一?

秦深突然憶起自己研二的時候跟着教授下過一個漢代古墓,因為暴雨,要日夜趕工進行搶救式挖掘。大雨引起山洪,他們沒有來得及撤退的人被逼入了墓室,半夜時分幕牆倒塌,露出一個大洞。

洞口有新鮮空氣流動,空氣幹燥。

墓外山水泛濫,墓室內牆體塌方,無法,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他們順着山洞爬了進去,秦深沒有計算爬了多久,爬着爬着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有瑩瑩的藍色光輝在黑暗中不斷跳躍,光輝下,他看到一個又一個重疊的身影表情麻木空洞地走着。

事後教授說,那也許是黃泉路。

當時秦深和幾個同事吓懵了,有人大聲尖叫了一聲,引起了身影的注意,他記得有個手拿鎖鏈的身影飄了過來,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再度醒來秦深還在墓室裏面,那個大洞後面是堅硬的花崗石,除非會穿牆術,否則休想開出一條路在裏面爬行。

大家像是集體做了同一個夢。

考古挖掘總是能夠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他們遇上的只是為此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多了更多離奇的傳說,為墓室、為考古蒙上神異。

接手客棧之後,秦深卻不那麽想了。

于是,他将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問崔姓大叔。

崔珏大叔給秦深解惑,“三界設置了通行壁壘之後不方便冥界引渡鬼魂,于是冥帝在請求了昊天大帝之後,天帝以大能法力在三界中開辟了黃泉路。鬼魂可通過黃泉路去往幽冥鬼界、陰曹地府,接受善惡鏡探照,辨今生善惡,善者可去奈何橋喝免費……孟婆湯,進入輪回,重享人間煙火;惡者進入下一個流程,罪大惡極中投入修羅地,進十八層地獄,接受懲罰。”

“原來如此。”秦深受教。

崔大叔摸着下巴,似那兒有着美髯可以讓他順順手,“黃泉路就和你們人間修的馬路一樣,它也有使用壽命,是要養護的。因為一些原因最近二三十年都沒有做過養護,黃泉路又超載,我們這些地府官員就要經常去看看,給它打打補丁,免得徹底壞了,那就糟了,那麽多鬼魂滞留人間,是會出亂子的。”

“超載?”秦深表示,自己又掌握了新名詞,更新了三觀,世界果然天天都是不一樣的。

“是啊,誰讓你們人這麽會生呢,你想想吧,地球現在多少人口了,每年要出生多少、死掉多少。黃泉路就那麽寬……”崔大叔用兩只手比劃了一下,也就是夠兩個人肩膀挨着肩膀走路的寬度,“人間去往鬼界靠着鬼魂們的腳力又要走很久很久,打個不怎麽樣的比方,前一批的老鬼還沒有走完黃泉路呢,下一批的新鬼就堆積在黃泉路口等着了。”

崔大叔繼續,“黃泉路日夜不停歇的運轉,你說它累不累,超不超載。”

秦深聽得一愣一愣,不斷點頭。

“這就是了。”崔大叔臉上的溫和的笑容都收斂了,皺着眉,苦巴巴,倒着苦水,說着埋怨,“特別是最近二十年,得不到養護的黃泉路大毛病時有、小毛病不斷,我和一杆同事只能夠加班加點,哪裏壞了修哪裏,你見到的那個大洞應當就是黃泉路上出現的倒塌造成的。”

“崔大叔,你解開了一直困擾在我心中的疑惑,太謝謝了。”

“哈哈,難得遇到你這麽好學的孩子,忍不住多說了點兒,你不覺得煩就好。”

“不煩,我覺得漲知識了,非常有趣。”秦深心中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兒惦念着呢,一直心心念念着地府的官員,現在來了一個,他怎麽會輕易放過,他想好打探生死簿的事情。

秦深張口正要問,背對着門口坐着的崔大叔福臨心至,臉上笑容揚起,扭頭看向門外,“就知道你來了,多年未見,你都成了大姑娘了。”

秦靜一手一個孩子牽着走了進來,見到崔珏驚訝地松開了手,往前走了兩步,臉上滿滿的喜悅和故人重逢的驚喜,“崔叔,真的是你,二十年沒有見面了,你還和那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性子爽朗的秦靜露出了羞澀的表情,将散落在鬓邊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抿着嘴笑着說話:“我哪裏是成了大姑娘,是要當老太婆了,歲月可一點都不會饒人。”

“在我眼裏,你還是那個拿着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風的小姑娘。”崔珏站起來,張開雙臂,“我的女孩兒,很高興再次見面。”

秦靜走了過去,步子越來越快,投入大叔的懷抱,“崔叔,我也很高興。”

秦深揶揄地朝爸爸擠擠眼,媽媽喊着崔珏為叔,但這個叔叔可一點兒都不老,他臉上的皺紋不是蒼老的痕跡,而是歲月帶來的沉澱、是經驗帶來的閱歷,沒有了年輕人的浮躁、也沒有老年人的垂暮之氣,恰恰好的沉穩內斂、富有魅力,章俟海和他比起來,都稍顯稚嫩了一些。

崔叔,是個有魅力的男子呢。

老好人爸爸也樂呵呵不起來了,崔珏在妻子口中出現的次數很多,僅次于岳丈和小舅子,以前林高峰還能夠認認真真的聽着妻子用着懷念的口吻回憶以前的事兒,現在林高峰只想把妻子從崔珏的懷裏面拉出來。

這個懷抱并沒有持續太久,林高峰看着時間了,也就二十來秒……

分開之後大家坐下,媽媽和崔珏敘舊,爸爸作陪。

秦深繼續不了剛才的話題,時機錯過了,只能夠下次有機會再提起,他走到龍龍和丢丢身邊。

龍龍和丢丢懷裏面各抱着幾包藥,龍龍對秦深說:“秦叔叔,你走的匆忙藥沒有拿,我給你送過來。”

“爸爸,這些都是章伯伯的藥。”

“辛苦了,我的寶貝們。”秦深給每個孩子一個鼓勵的摸摸頭,從他們手上接過了藥包,和以往一樣每個藥包上面都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使用方法,不用龍龍丢三落四的複述了。

龍龍還背着個小書包,他是要過來蹭住的,“叔叔,我暑假作業一個字兒都沒有動,我爸爸罵我了,我就離家出走,收留我幾天呗。”

“……”熊孩子啊。

“我帶着衣服了,也帶了作業,我可以住下和丢丢一起寫作業咩?”龍龍眨巴着眼睛,水靈水靈的。“我和丢丢說一張床,我和丢丢說好了。”

丢丢用力點頭,“我監督龍龍寫作業。”

旁邊,龍龍附和地用力點頭。

秦深忍不住扶額,誰監督誰啊,等會兒兩個都玩游戲去了,兩個小毛孩子!

秦深腳下,大白貓伸出爪子,肉墊裏頭彈出銳利的鈎子,在地上劃拉。

“喵嗚——”大白貓的聲音老大不樂意了,丢丢的大床有他的一部分,龍孩子來了就要分出去,問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他的意見不重要,嘿嘿,所以秦深才不去問。

秦深打電話去給洪烨,“你兒子離家出走到我這邊了。”

洪烨在那頭幸災樂禍地笑了,“太好了,熊孩子走了,我和孟彰要過二人世界。”

“……”

“哈哈,辛苦你幾天了。”洪烨對兒子也是無奈了,人不大,心卻很大,給他一雙翅膀,都要去征服全宇宙了,“他從小沒有離開過我們,這回也讓他試試爹爹爸爸不在身邊的感受,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龍龍自己的事情都會做,随便扔在哪兒就能夠睡着,口糙,給啥吃啥,不挑食,很好養的。”

秦深表情“囧”了,“有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嘛。”

洪烨在電話那頭聳肩,“有時候是真嫌棄他,要不是自己生的,真想扔掉。但是又舍不得,我和他爹爹就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山神和青龍神君的兒子诶,到處有人供着,你不知道,他四五歲的時候偷偷溜到深山裏半個時辰,山裏面的那些家夥供着他,就差給他跪下唱征服了,膽子被越養越肥,不控制不行。”

“呃,你家龍龍真特別。”好熊啊。

“熊孩子一個,我要想辦法治治他,不然以後長大了得了。”

“我贊同。”小時候破壞力有限,長大了是要日天日地日世界啊,為了世界和平,還是控制一下吧。

況且,小時候收收性子也免得長大了跟頭摔得太狠。

就這麽決定,龍龍住下了,他愉快的日子也要到頭了,大海還是等他長大了再征服吧。

龍龍性子太野,那丢丢就是太乖,秦深無奈地看着催龍龍洗手的兒子,要是兩個孩子中和一下就好了。

有這種美事,世界上就沒有煩惱了。

太陽不會從西邊升起,也就不用期盼那些有的沒的,秦深趁着媽媽去洗手間的空擋打探了崔大叔的口味愛好,他有求于人,力圖讓對方感受到賓至如歸。

得知崔大叔喜吃辣,什麽水煮魚、辣子雞、水煮肉片、酸菜魚都是他的最愛,盤子裏面堆得冒尖兒的辣椒裏頭找肉粒是工作之後的業餘生活中最喜歡做的事情。

聽到這個愛好,秦深覺得胃都抽抽了,感覺廚房裏已經遍布了辣椒扔入油鍋之後散發出來的刺鼻煙氣,好熏人啊。

“我記得,辣炒兔肉丁他最喜歡,可惜客棧裏面兔子肉。”

“這個真沒有。”他們全家都不喜歡吃兔子,兔兔那麽可愛,想要加把孜然,可是沒有動力,不喜歡吃加不下去啊。

“所以雞肉丁也可以。”

秦深點點頭,記下了。

秦靜繼續叮囑,“媽媽發信息讓他過來,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他是媽媽的忘年交,小時候就認識,很聊得來。崔叔在地府供職,位居判官之位,幽冥鬼界的事兒問他最合适不過。”

秦深不敢置信地看着媽媽,原來崔珏是媽媽喊來的!他的感激之情都不知道如何用語言來表達,之前從洪烨口中知道了藥物的事兒,現在又知道媽媽為他請來了地府官員,他、他……他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情感了。

“謝謝你阿姨。”章俟海醒了,走到這兒的時候恰好聽到了母子二人的對話,讨厭自己的人卻做了那麽多,他感觸很深,激動的心情已經不是寥寥數語可以形容的了。

秦靜瞪了章俟海一眼,誰讓他出來聽到的,虎着臉,語氣生硬地說:“你住在店裏面看不到店的不凡那就是個瞎子,眼瞎心也瞎,我看着你就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這麽瞎。所以你要知道,我讓你消失并不是口頭上的簡單威脅,說了算的,我真的可以做到,你要是對我兒子不好,我就讓你在客棧裏面當花肥,你就一輩子別想出去了。”

章俟海不瞎,當然是知道客棧的非凡的,只是壽命将盡,他選擇了不在意、驚訝也提不起,等習慣了就覺得很自然,因為這些是秦深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向前走了幾步,走到秦深的身邊,握住秦深垂放在身側的手,秦深不好意思在媽媽面前這樣,掙脫了幾下沒有掙開。

章俟海神情認真嚴肅,“阿姨你放心,我這條命都是秦深的,膽敢對他不好,天打雷劈。”

“切,嘴巴上說的好聽。”秦靜虎着的表情松了松,嘴巴上還是硬着不軟下來。“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到時候老天爺不收你,我來收。”

“絕對不會有那麽一天。”

秦深滿意了,淡定地點頭,“嗯,我在一邊看着。”

媽媽過道裏面出去,這兒就剩下了秦深和章俟海,他們交握着手,目光漸漸纏繞到一塊兒,秦深看着章俟海的臉,神奇的發現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健康的紅暈,不是蒼白到沒有血色,嘴唇也紅潤了起來,病竈去除之後,生機在他身上重新複蘇。

章俟海看着秦深,他的身體變化很明顯,垂垂老矣的感覺在慢慢消失,頭疼發脹、眼花耳鳴的現象消失,他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鮮活。生命重新活了卻無法茁壯成長到長命百歲,章俟海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道枷鎖樹在了生命中,但是他不怕、不畏懼,他知道,他的生命中有了秦深之後,害怕這個字眼就已經消失了。

有些之前不敢說、不敢提的事情,他現在也有了訴之于口的勇氣,他不用擔心自己會耽誤秦深的青春年華了。

“秦深,還記得八年前那個晚上嗎?”

“嗯?”秦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八年前、什麽晚上。

“那個晚上,是我……”

“爸爸,爸爸……”丢丢在外面喊。

秦深也提高了聲音問:“丢丢,幹什麽?”

章俟海哭笑不得地繼續,“秦深,那天晚上是我……”

“爸爸,爸爸……”

“怎麽了,爸爸馬上來。”秦深松開章俟海的手,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往外面走,“我去看看丢丢怎麽了,小毛頭現在真是離不開我,哈哈。你有啥事兒待會兒說。”

留在原地的章俟海,看着空落落地手,無奈地說:“秦深啊,那天晚上是我,在酒店大床房我們擁有了很美好的一夜。”

對不起,之前我生命在走倒計時,怕耽誤你,不敢說;對不起,八年前的那天我剛好确診為腦瘤,放縱之下傷害了你。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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