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冷淡(中)
蔣葉兒被分手的事,很快傳到專案組的順風耳裏。
她從學校到清吧,再到柏文睿辦公區,最後紅着眼睛回家,小警員看得真切,怎會不通知給丁皓大隊長。
跟案件沒太大關系的事,都會是小警員們飯後茶餘的八卦。
警員也是人,有人類添油加醋的共性,傳到丁皓耳裏時,已經把蔣葉兒的慘狀加了好幾個加號。
丁皓他們五個人如同雙胞胎,幾乎除去晚上睡覺的時間,至少十二個小時不分離,丁皓得到蔣葉兒的最新感情進展,專案組的其餘四人自然立即知曉。
施俊聽聞蔣葉兒買醉哭得眼睛紅腫,失神落魄走路打晃時,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手上一只鉛筆,“啪”地一聲,被折成兩半,摔到桌子上,抱着肩膀,冷面不語。
天色已晚,臨時作戰指揮室未開空調,漸變陰冷,施俊的冷氣場又降,冷得範凡一個哆嗦。
“怎麽,太久不動手,想揍人了?”鄭潔撿走被施俊掰折的鉛筆,扔到紙筒裏,提醒道:“不在時機的打人,小心被投訴。”
鄭潔的話提醒了施俊,施俊緩緩籲出一口濁氣,淡道:“我明白。”
趙元尚且善良,在這個時候分析着柏文睿的行為,還為他找尋推脫理由,“你們說,柏文睿有沒有可能是察覺到葉子可能有危險,有意疏離的?我們都知道兇手把事推到葉子身上無非就兩個原因,一是葉子喜歡柏文睿,二是葉子本身和兇手有關,而兩名死者都和柏文睿有關,幾乎可以排除第二個可能性,所以終究還是因為葉子和柏文睿的關系。”
“我就不理解了,喜歡柏文睿的女人鐵定排成排,為什麽兇手非要把嫌疑往葉子身上引呢?”範凡聽到蔣葉兒哭,表情也不善,本就因為在國外游了一圈被曬黑,到現在簡直臉更黑,“他有病吧,非得緊抓着咱們葉子不放?變态,兇手肯定心理不正常,絕對的。”
“趙元說的也不是沒道理。”鄭潔總是十分冷靜,繞着會議桌邊緩慢移步,這有助于她思考,“柏文睿和楊娜在休息室裏究竟談了什麽我們都不知道,可以暫時假設楊娜對柏文睿有過警告,那麽就可以通過葉子現在的情形,反假設柏文睿可能是為了葉子的安全這樣做。”
“不可能。”施俊這時面無表情開口,“對于一般人來說,或許會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此人是柏文睿,我們都知道他的性格特點,其中自負最明顯。如果柏文睿真對葉子動心,以他的為人,會有自信保護好葉子的安全,親自貼身保護,而不是把她推開。像第一次他向我們提出能夠保證葉子安全時,找來的人卻是他妹妹秦巧,秦巧一直是他關于女人的廢物回收站,這個我們也心知肚明,足以證明柏文睿對葉子不是真心。”
“所以是玩玩而已咯?”範凡抓住關鍵詞,“但這不符合柏文睿的處事風格,近年來追他的女人不少,但他卻都只是面上逢場作戲,不會真碰,但葉子怎麽就例外了?還是說柏文睿對咱家葉子本來有點動心的,結果發生什麽事,突然決定要對葉子耍狠的?什麽事兒,葉子有什麽秘密?”
“對!”丁皓猛地一拍桌子,“施俊你是不是說過葉子前男友跟柏文睿長得像來着,是不是柏文睿知道了,一氣之下就把葉子給玩了的?對,那男的叫什麽來着?當時葉子因為什麽跟他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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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東。”施俊眯起眼,似是聯想到了什麽事情,面容冷峻,語帶肯定,“呂容和丁澤天案,我們應該從賀東入手。”
專案組幾人的眼睛頓時變亮,終于有了突破口?!
鄭潔在電腦上輸入賀東的名字,進行搜索。
片刻後,轉過身來,徐聲反問:“你是說,有可能賀東回來了?”
蔣葉兒情緒不穩,範曉不曾離開,始終陪着她,晚上睡在她那裏,早上下樓給她買早點,閨蜜做得十分稱職。
前一晚八點的時候,她接到徒弟電話,說十月份任務沒完成,獎金泡湯,銷冠沒拿上,還是倒數,總經理可能要找她單聊,叫她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到。
近一年來,範曉帶的團隊拿銷冠是常事,即使拿不到銷冠,也會名列前茅,不會倒數,這次可真是栽了,壓力劇增。
範曉給小年輕們定的規矩是月初十天随便積累積累客戶就行,怎樣放松都可以,月中十天給他們每個人制定指标,必須獨立完成,而月末十天的壓力都留給自己,争取徒弟每次見客戶她都跟着,用她那張嘴和銷售技巧搞定客戶。
所有幹銷售的都知道,月末最後一天是逼單能逼出奇跡的一天,努努力,扭轉乾坤是經常事。
而範曉把這最後一天的時間都給了蔣葉兒,才導致她工作上的失利。
尤其接下來的一個月,她可能要承受比以往加倍的壓力,但範曉沒表現出來任何異樣,壓力都自己收着藏好,買好餡餅和粥後,哄着蔣葉兒吃了,大搖大擺曠工。
過了一天,蔣葉兒的情緒穩了很多,還記得敷一敷腫起來的眼睛,準備去上課。
範曉穩坐釣魚臺,吸着豆漿,看蔣葉兒趿拉着拖鞋來回走動換衣服,挑着眉問:“葉子,有什麽打算,跟我說說?”
“說什麽?”蔣葉兒嗓子有些嘶啞,聲音都帶着毛刺邊兒。
“說你是不是就不會再喜歡柏文睿了,多久能放下他,準不準備好好的認識一個好男人,奔着結婚去。”
蔣葉兒合上衣櫃,轉過來看範曉,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心還疼?”
蔣葉兒點頭,按着自己的心窩,“一想起來柏文睿,這就疼。”
“我理解,那種心揪揪着的疼,還憋得嗓子難受,一個雞蛋黃壓在那似的,喘氣兒都難受是不是?天下戀愛各不相同,失戀卻都同一個樣,滿顆熱戀的心,被一刀切下去,連血拔-出來,裏面血肉模糊,這就是男人贈給女人的最後一道洗禮。”範曉仍舊主張快刀斬亂麻,不想蔣葉兒再受被渣男欺騙的痛苦煎熬,給蔣葉兒下規定,“所以,我希望你盡快振作起來,從今天開始,一,市裏的幾家柏氏商場都不準再去,二,呂容的死不準再管不準再過問,三,改天我給你找個好男人相親,必須去。”
蔣葉兒靠着衣櫃,看範曉的嘴唇一張一翕,噼裏啪啦吐着話,覺着有一個這樣的好朋友在身邊,真好。
年輕時,一起拌嘴,一起相擁成長,年老時,一起散步,一起輪椅上發呆。
蔣葉兒幾步走到範曉跟前,彎腰抱住她。
範曉也很瘦,肩很窄,抱起來感覺很小只。她常常在腦後盤一個高高的丸子頭,看面容年齡不大,但看犀利的目光頓時覺着她閱歷頗深,年齡長了好幾歲。
她最常的裝扮就是黑色修身西裝,挽起袖子到手肘,露出左手上的昂貴腕表,修身錐子褲,襯得大長腿更細更長,尖跟高跟鞋,再踩在地上铿锵當當響,就是多少女人夢中都想變成的那一類渾身上下透露女王範的女人。
但她也有溫柔,比如每一次蔣葉兒難過時,她都會立即出現在她身邊,安慰她,支持她,激勵她。
蔣葉兒的下巴不停摩挲着範曉的肩,輕聲謝道:“曉曉,有你真好。”
“我也知道我好。”範曉笑道,“是不是難以想象沒有我了你怎麽辦?”
“是啊。”蔣葉兒吸了吸鼻子,“沒有你我怎麽辦……”
“你滾啊。”範曉一巴掌拍開蔣葉兒,踢她腿,“咒我死呢,趕緊穿衣服上課去。”
接連幾天,蔣葉兒白天上課,晚上回來失眠,一切預想中的意外都沒有發生,警方的人力有限,在丁皓幾人的嚴肅讨論下,終于決定把蔣葉兒身邊的警員撤回,再熬下去,可能沒發生任何事,還反而把警員的身體累壞。
蔣葉兒自認本身沒秘密,所以是否有人全程跟蹤保護她,對她的影響并不大,聽到丁皓告訴她說身邊的人已撤走囑咐她注意安全時,心情并沒有太大波動,只是很輕地應了聲“好,我會注意”。
秦巧自蔣葉兒柏文睿參加完訂購會回來那晚接機過,就始終未見蔣葉兒,以為蔣葉兒已經和她哥在一起,不需要她的貼身看管。
直至閑來無事和蔣葉兒微信聊天時,才知道實情,接着一通電話過來,詫異地問說:“原來那天我哥對電話裏說什麽瘋狗咬人,是跟你通電話?那天我在我哥辦公室來着,聽見他打電話,還以為在警告別的女人。”
原來那天柏文睿在辦公室,沒有出差和沙甯出席時裝走秀。
當時他們在門外,明明只相隔幾米,他卻都沒有出面來。
蔣葉兒緩緩閉上眼,覺着自己真是凄慘無比,發出的聲音有些不穩,“嗯,是我。”
秦巧一陣無語。
好半晌,才道:“可能中間有什麽誤會吧。”
“能有什麽誤會?”蔣葉兒自嘲地說,“我這樣的例子,你應該見過很多了吧?”
秦巧也尴尬,覺着蔣葉兒和那些女人确實不同,幹淨清透,很純,當初想當然以為她哥真的對蔣葉兒不同,如今卻不成想竟然也被她哥給甩了,那麽她這樣的身份夾在中間,并且和蔣葉兒通話,當真尴尬。
“那……你怎麽樣?安全問題的話,有警方護着?”
蔣葉兒剛想搖頭說“不”,卻不知怎麽的,話到嘴邊兒,突然點頭,“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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