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涼一口氣跑回到了寝宮去。

回到寝宮以後，夏涼立刻把費了半天勁兒才從辰風身上弄來的幾滴血從瓷瓶裏倒出來，用清水輕輕泡在杯子裏。

一滴鮮紅的血液順着瓷瓶的小口滴落在水中，在清水中漾開，化作一縷一縷的血絲。

接着，紅紅的血絲又在水中慢慢消逝。

最後，血絲半點蹤跡也無，只有杯子裏的水微微泛着粉色。

不過，這粉色淡得不仔細看根本無從辨別。

夏涼想着一會兒把這杯水當普通的水給翠翠喝下去就是，不然她知道裏面有人血，肯定是不願意喝的。

果然過不多久，翠翠便說口渴了。

夏涼端着事先準備好的水杯遞給翠翠，看着她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方才稍微放下心來。

夏涼着急，有些懷疑，也有些期待。

自己昨天晚上做的夢，是真的嗎？

辰風的這幾滴血，真的會有用嗎？

“這水好燙呀。”翠翠喝完水，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水漬，把水杯遞回給夏涼，道，“喝在嘴裏的時候還不覺得，喝下去肚子裏像被火燒一樣，差點不燙死我。”

“你覺得怎麽樣？”夏涼問道，“可有覺得好一些嗎？”

翠翠搖搖頭，躺下把被子拉過頭頂，蓋住了自己整張臉。

夏涼輕輕嘆了一聲，隔着被子對翠翠說了句“你好好休息哦”，便轉身離開了。

當天，翠翠睡了一整個下午，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翠翠的病竟然已經奇跡般地痊愈了。小女孩活蹦亂跳的，完全想象不到昨天那是一副虛弱到要死的模樣。

周夫人在自己夢裏說的話竟然是真的，夏涼在心中暗暗吃驚 。

辰風他到底是什麽人呢？為什麽他的血能這麽神奇？而且，喝下去還這麽燙？

翠翠病好了，已經會起床幫着高嬷嬷一起穿針引線縫衣服了。

夏涼就坐在一旁，兩只手托着腮幫子看着高嬷嬷在撚線頭。她眯着一雙老眼，不停撚手中的線頭，線頭卻怎麽都穿不進針眼裏。

“嬷嬷，我來吧！”翠翠把高嬷嬷手中的針線拿過去，一穿就把線頭穿過了針眼，然後還到高嬷嬷手中。

高嬷嬷這才從愣神中反應過來，繃着臉道：“到底是年輕人眼神好使，我看都看不清了。我年輕的時候啊，也能這麽一穿就把線頭穿進針眼裏面去。”

夏涼坐在一旁看不下去，道：“嬷嬷，翠翠幫了你，你應該謝謝她的。”

“小丫頭幫老人家一下不應該的嗎，我和翠翠有什麽好謝的，對不啦翠翠？”高嬷嬷自顧自地低下頭縫制起手裏的寶藍色長衫來，自言自語般輕聲道，“夏天快來了，給自己整身好看衣裳穿穿。”

翠翠吐了吐舌頭，坐在高嬷嬷身旁也縫起東西來。

“公主啊，你看翠翠都會做女紅，你可是一點都不會啊。”高嬷嬷一邊低着頭縫衣服，一邊數落道，“你要是不學着點，将來看哪個男人會娶你啊？一個女孩子，不喜歡做女紅是個怎麽回事？”

“是啊，涼涼，我娘說女孩子一定要會做女紅的，不然夫君君不要的。”翠翠放下手裏的活計，看着夏涼道，“你過來嘛，我教你。”

夏涼搖搖頭：“我不想學。”

“你來嘛，我教你。”翠翠起身走到夏涼身邊。

夏涼還是搖頭，站起來往後躲閃：“我不要。”

“翠翠！”翠翠身後，高嬷嬷大叫一聲，道，“看看你的裙子！啧啧啧這是怎麽回事？！”

“啊？我的裙子怎麽啦？”翠翠被高嬷嬷的大嗓門吓了一跳，拉起裙子，回頭一看，頓時吓傻了要。

翠翠粉色的裙子上，沾了一大塊鮮紅的血漬！

“啊！這是怎麽啦！”翠翠怕極了，一把抓住了夏涼的手道，“我莫不是病還沒有好，得了什麽絕症了嗎……”

“天哪，怎麽流血了……”夏涼看看翠翠身後的血漬，擰起眉頭，也着急得不得了。

“翠翠，今年你是不是十二歲了？” 高嬷嬷問道。

“是啊……”

“那就是了。”高嬷嬷笑着點了點頭道，“你長大了。去換身裙子，墊塊布條到褲子裏。”

“唔？”翠翠和夏涼都不明白高嬷嬷是什麽意思，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翠翠，你快點去呀。”高嬷嬷笑嘻嘻道，“你換了裙子回來我就和你說說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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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經過高嬷嬷的一番“啓蒙教育”以後，夏涼大概明白了翠翠是怎麽回事。

大概就是，翠翠這樣子就代表，她長大了，以後可以給她的夫君君生孩子了。

夏涼心裏有點羨慕翠翠。雖然流了這麽多血看起來一定很不舒服，但是能給夫君君生個孩子，也是一件很幸福，值得付出的事情。

夏涼天天巴望着，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和翠翠一樣長大了，能夠擁有給夫君君生孩子的能力。

可是翠翠明明就比自己小一歲啊，為什麽她長大了自己還沒有呢？夏涼很是郁悶。

然而，沒有人告訴夏涼，男孩子根本不會來例假，而且男孩子和男孩子根本生不了孩子的。

高嬷嬷最近也有些着急了。

她跟着夏涼從夏國一路過來，就是為了掩飾公主男人的身份，坐實公主是個女人。然而眼下的情況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都來例假了，十三歲的公主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高嬷嬷把夏涼拉到房間裏，鋪了一塊布在床上，抽出一把鋒利的短刀來。

夏涼被吓了一跳，忙不疊要往後躲閃。

“公主，您不要怕。”高嬷嬷手中拿着短刀，十分鄭重其事地對夏涼道，“前幾天翠翠的事情，想必你都看到了。”

夏涼警惕地看着高嬷嬷，點了點頭。

“一個女孩子，早晚都是要來那個的。”高嬷嬷道，“但是您自己也清楚，您不是個女孩子，來不了那個。”

“但是如果被陳王發現您是來不了那個的男孩子，您和嬷嬷我就都是欺君之罪。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不僅我們會性命不保，可能還會連累整個夏國。”

夏涼弱弱地問道：“我不會有那個嗎？”

“對。”高嬷嬷道，“您是個男孩子，來不了那個。”

夏涼心中不免一陣遺憾起來，對高嬷嬷道：“可是翠翠明明告訴過我，和女孩子生不了孩子，要和男孩子才可以。”

“您……以後自然也是會生的。”高嬷嬷一臉黑線，道，“公主，問題是眼下，我們得想個辦法騙過陳王。”

“您難道一直沒有發現，翠翠那個鬼精靈的丫頭，是陳王派來的眼線嗎？她看起來根本就不是個普通的宮女。”

“為了騙過陳王，咱們第一個就得讓她知道，您來那個了。”

“那……”夏涼問道，“我該怎麽做？”

“公主，您怕疼嗎？我想男子漢應該不會怕疼的吧？”高嬷嬷捉過夏涼的手腕，把短刀在他小臂上比劃了一下，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放血裝來了那個。”

夏涼看着高嬷嬷手裏那把寒光森森的刀子，吓得抖了抖。

“公主，拜托了。”高嬷嬷道，“如果我們倆還想活命的話，如果您不想夏國被陳王夷為平地生靈塗炭的話，只能請您犧牲一下了。”

夏涼咬了咬唇，閉上眼，顫抖着聲道：“……來吧……”

——

第二天，翠翠和高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宮女們為夏涼整理床鋪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叫。

“小女孩，你叫這麽大聲是做什麽呢？”高嬷嬷捂住了耳朵。

翠翠趕緊捂住嘴，用手指悄咪咪地指了指夏涼床鋪上地血跡，道：“涼涼也長大了……”

高嬷嬷得意地一笑：“女孩子嘛，總歸都是會長大的。”

看着翠翠和高嬷嬷兩個人叽叽咕咕地讨論自己長大了的事情，夏涼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一下，轉身悄悄走出了寝殿。

【小祖宗，感覺怎麽樣？】系統問道。

夏涼道：“還有一點痛。”

【但是一般例假要來七天，如果今晚老妖婆還要來放你的血，那怎麽辦？】系統道，【而且以後每個月固定都要來七天例假。】

“！”夏涼深吸一口氣，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小祖宗，咱們別還沒繼續進行劇情就被辣個老妖婆給整死了。】系統道，【咱們進行任務3吧！】

“……”在這裏等着我呢。夏涼心想，會不會被高嬷嬷整死和自己做不做任務3到底有什麽關系，找個話題帶入也不是這麽個帶入法兒啊。

見夏涼不回答，系統有些着急道：【小祖宗，你吱聲啊。你還好嗎？要不歇兩天？但是多歇兩天就得被老妖婆多放點血……】

“不歇了不歇了。”夏涼道，“你說吧。”

【任務3：夏涼到陳國後，為了不被認出性別，和高嬷嬷謹慎商議後，決定犧牲自己用刀割傷手臂放血僞裝來例假。原本以為萬無一失，但是夏涼無意間被辰風發現了這驚天秘密！(0/1)】

“……”夏涼問道，“這個事情，他怎麽發現的？”

系統道：【為了完成劇情，你得想辦法讓他發現。】

“那我不是在找死嗎？”夏涼嘟起小嘴，道，“被他發現我就死定了，我不。”

【小祖宗，我求你了成不。】系統道，【你別這樣不配合，我們倆是休戚與共福禍相依，你不好好做任務我們倆都得被銷毀……你你你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的啦……】

夏涼擡眼瞧了瞧湛藍的天空，思考了片刻，道：“這個任務太難了。”

【上次打陳王一巴掌你都敢。】系統又是懇求又是讨好道，【我知道你很勇敢的，這個任務根本就難不倒你的是不是，涼涼我的小祖宗……】

夏涼還是不回答。

系統只得換了一套策略，改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小祖宗啊我求求你了啊，我們大家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都不容易，咱們相互體諒一下。】

【我知道你很難我也很難，嗚嗚嗚……誰都想自由自在的可是我們總有很多身不由己，我們做完了任務就可以自由了嗚嗚嗚……做不完任務就得永遠被綁定在這裏甚至還會被銷毀……】

“唉。”夏涼嘆了口氣，道，“其實，當時打他一巴掌雖然很害怕，但是咬咬牙就打下去了。“

“但是……”夏涼放低了聲音，小聲道，“現在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騙了他了……”

系統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什麽？你，你很在乎自己騙了他嗎？”

“不知道，我說不清楚。”夏涼搖搖頭，“反正我不想讓他知道，我覺得他會很不高興的。”

系統沉默了會兒，道：“涼涼，要不這樣吧。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夏涼歪了歪腦袋，問道：“什麽機會？”

【你就和平時一樣去找他，不用特意被他發現。】系統道，【這樣，你也很可能不會被發現，我們的任務完成也能有一絲希望，行不行？如果你這個機會都不給我的話，我真的一點點希望都看不到了，前途一片黯淡無光……】

夏涼想了想，系統的這個提議也不是太無理取鬧。

自己只負責答應它去見辰風，這件事會不會被辰風發現，能不能完成它的任務，便聽天由命吧。

實現它的任務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意願也有機會，這樣也還好。

于是夏涼點點頭，道：“好吧。”

系統得了應允，歡天喜地地把夏涼誇了一頓，一路上叽叽呱呱個不停，幾乎把世界上所有的贊美之詞都用在了夏涼身上。

“你快停下吧。”夏涼道，“我到了。”

前一刻還在叽叽喳喳的系統趕緊閉嘴，下一刻立馬安靜如雞。

夏涼輕手輕腳地走進禦書房，只見平日裏自己坐的小椅子上，今天被人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軟墊子。

之前沒有人教過夏涼，夏涼也不知道來例假的人需要暖和，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夏天都快要來了，辰風為什麽還要讓人在椅子上鋪一層厚厚的墊子來。

“你來了？”辰風放下手中的公務，道，“不用給我沏茶了，坐在這裏，把椅子上的小毯子蓋在肚子上。”

這麽暖和的天幹嘛要往肚子上蓋小毯子？夏涼擡起眸子疑惑地看了辰風一眼，還是依言坐在鋪着軟墊的椅子上，乖乖地把小椅子上的小毯子蓋在了自己肚子上。

看夏涼乖巧地坐好以後，辰風将案頭一個純白浮雕龍紋的瓷杯端到他面前，道：“你給我沏了這麽久的茶，嘗嘗我給你沏的茶？”

夏涼的小腦袋裏一懵，覺得幸福來得實在太突然了。自己明明是來給人家端茶倒水的，現在竟然反客為主，讓王上給自己端茶送水了！

夏涼的心裏不禁樂成了一朵花，連忙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茶杯，像打開稀世珍寶一樣打開上面的杯蓋。

茶水還是滾燙的，杯蓋一打開，杯子裏就升騰起一層淡淡的白霧，一股甘甜而微微帶着辛辣的味道撲入鼻腔。

夏涼從來沒聞到過這個味道的茶，但是感覺還挺好聞，聞起來和辰風茶架子上那些茶的味道都很不一樣。

而且，這個茶的顏色很深，紅紅的，紅得有點發暗了，不知道喝起來怎麽樣。

夏涼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仔細嗅了嗅這茶的味道。

突然，夏涼猛地擡起頭，好像想起了什麽，連忙對辰風說了聲“謝謝”。

聽到夏涼說“謝謝”，辰風一笑，擡手摸了摸夏涼的小腦袋，柔聲道：“趁熱喝完。”

“嗯嗯。”夏涼點點頭，捧起茶杯将一杯茶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一滴都不剩下。

接過辰風遞來的手帕擦擦嘴角，夏涼心滿意足地揉了揉自己感覺暖融融的肚子。

辰風問道：“味道可行？”

夏涼誠實地點了點頭：“甜甜的，就是有一點辣，喝下去以後肚子裏裏暖暖的。”

辰風微微颔首，道：“以後每個月這個時候，記得都要喝這個，還要用毯子把你的肚子捂好了。”

“唔……”夏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先在這裏坐會兒。”辰風道，“等我批了這些奏章，再和你說話。”

“嗯嗯。”夏涼乖乖地點頭。

夏涼其實最喜歡看辰風寫字，喜歡他身上那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味道。

然而此刻，那天晚上夢裏周夫人說過的話又突然冒到了夏涼的腦海裏。

……

“當今的王上不是個普通人，你離他遠一點。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今天當他靠近的時候，我就感到很不舒服，他身上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氣場，不像一個普通人。”

“我看出來了，你和我一樣，都不是人類。離他遠一些吧，免得給自己招來禍患。”

……

夏涼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細細端詳起辰風來。

劍眉星目，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長得真的很好看。

而且雖然聽說他很兇狠，這麽久了他卻從來也沒有兇過自己。

夏涼不自覺習慣性地把自己下巴靠到了手臂上，想和平日裏一樣趴着看辰風寫字，卻疼得“嘶”了一聲，方才想起自己的手臂上被高嬷嬷劃拉了一道口子。

怕被辰風聽見了，夏涼趕緊擡手捂住自己的嘴。

然而辰風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筆，擡起頭問道：“可是不舒服？”

夏涼緊張地咬了咬唇，撒謊道：“沒有……”

一撒謊，夏涼一張白皙的小臉刷得就紅了。

辰風面無表情地看着夏涼，道：“說實話。”

他本就氣勢淩人，加上低沉的聲線，壓迫感十足。夏涼怕得心都在胸口一蹦一蹦的，小聲道：“唔……真的沒有。”

辰風沉下臉色，不怒而威。對夏涼道：“把左手給我。”

夏涼第一次看到辰風的臉色這樣不善。此時強硬的語氣裏，更是充滿了不容抗拒的霸道。

低着頭糾結了半天，夏涼最終還是屈服在了辰風霸道的眼神之下，顫顫巍巍地把自己的左手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