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狹路相逢

紀之霖是穆霆的表哥,見到了紀之霖就好像看到了穆霆。隋心心頭惶惶的,亂亂的,晚上坐在臺燈下,教案寫到一半,無論如何寫不下去。索性早早躺到床上,偏偏又翻來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睡到中午依舊精神不濟,下午勉強上完兩節美術課,又頭腦不清地回來。正好遇上休完公休假的張小芹帶着女兒張秘秘回來了。

張小芹和她做過5年鄰居,後來又在大學相遇做了4年的好姐妹,張小芹大學畢業遇人不淑,短暫的婚姻後,帶着女兒生活,三個月前隋心從英國回到本市,沒地方可去,便與這母女倆擠在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裏。

隋心把昨天的事兒向張小芹如實複述,怪她車技不行,也怪那個路段标示不清,到處都是橫行的電動車、自行車、摩托車,好在人沒大事兒,車子也沒事兒。

4歲的張秘秘捧着小臉,奶聲奶氣問:“所以心姨,你現在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咯?”

隋心彎了眉目撫摸張秘秘粉嘟嘟的小臉:“對啊,心姨窮若禿驢,一毛沒有。”

張秘秘歪頭想隋心的話:“心姨,啥叫窮若禿驢?”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快去畫畫。”張小芹拍拍張秘秘的小屁股讓她去畫畫。轉頭問隋心:“那後續事情解決了沒有?”

隋心撇了撇嘴:“天知道三年後李太太會不會來找我,說她老公性.功能有障礙,讓我負責。”

張小芹白了她一眼:“瞧你這張嘴。”

不需要三年,一個星期後,李太太就來找隋心了。

這天,隋心剛上完一節課從一年級(2)班出來,從辦公室窗戶口瞥見李太太微胖的身影後,避嫌地轉身欲離開,沒想到李太太搶先一步,友好地拉住她的胳膊,直往椅子前拉,熱情的很。

這個“友好”,這個“熱情”,在隋心看來,居心叵測的很明顯。

都說女人變臉如翻書,這李太太翻的還是天書,隋心壓根看不懂猝然熱情的李太太,究竟想幹嘛。

李太太嘴角的那顆黑痣依舊搶眼地跳動着:“隋小姐,沒想到你是老師,我家兒子就讀這所小學呢。”

隋心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直說:“李太太,有話你直說吧,胖子繞的彎太多,容易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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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看看瘦高的隋心,再回望一眼微胖的自己,臉色瞬間不好看。壓着怒氣擠出笑臉:“隋老師,是這樣的,你看你把我老公給撞了,我打了你,你也打了我,這事兒咱就扯不平了。可我老公丢了工作這事兒,你也有點責任吧?”

“所以呢?”隋心問。

李太太從包包裏掏出一張精致高檔且與她的調調格格不入的名片,遞給隋心,隋心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時,手指一顫,強自鎮定下來。

“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我老公之所以可以成為木鋅集團總經理的司機是因為三年前,他撿了穆總的錢包,錢包裏有你和穆總縮小版的婚紗照!”

隋心心頭一緊,雙手緊握。

“穆總是為了答謝我老公,才讓他當了私人司機的。所以……”

隋心笑笑,溫聲搶白:“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李太太相當激動:“我老公不會認錯的。那天在醫院他就覺得你眼熟,你走後他突然想到,而且穆總喝醉酒不止一次喊過你的名字“隋心”,沒有錯的。木鋅集團穆總經理叫穆霆!”

隋心:“抱歉,我并不認識穆總經理。”

李太太不情不願地走後,隋心也沒有課了,收拾一下先回到住處,教張秘秘畫一會兒青蛙王子後,張小芹下課回來。

“隋心,這周六有個同學會。大學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前段時間在超市巧遇班長,班長有心組織同城同學聚一聚,到場的多數是高中同學,幾個大學的同學雖然不同系倒也玩的不錯,說起來我們都有四五年不見了吧,你要不要去?”張小芹問。

“去幹嘛,現世啊。”隋心随口答。

張小芹笑:“從你這張嘴裏說出來的就沒有好聽的。”

“不去不去就不去,同學會就是炫富會,有錢炫錢,沒錢炫老公炫孩子,再不擠炫誰比較會吹牛,我倆除了長得如花似玉,其他都吃虧。”

張小芹白她一眼:“死相,你不去,我去。”

隋心真心後悔和張小芹一起參加同城同學的聚會,aa制付錢不說,別人開大奔寶馬,她倆11路趕到,多掉價啊。

聚會訂在本市一家高級酒店,寬闊的酒店門口停了一排排嶄新大奔寶馬,隋心對張小芹說:“十輛裏面有八輛是租的,剩下兩輛不是二手大衆,就是□□。”

張小芹:“你怎麽知道的?”

“有聽說過開大奔的喝碗豆腐腦還玩aa制嗎?上次新聞不是有說嗎,一開着大奔的成功人士在同學會時,送給到場的每一位同學一部6plus呢,而我們是11路車來自費喝豆腐腦。啧啧,真是騾子走小道,馬跑平川。”

張小芹哧笑,拉着隋心向酒店大廳走。

隋心以前嘴就毒,說話非得針針紮到人心坎上,她才滿意,這也導致她的人緣一般,或者說人緣差。穆霆曾說過:“大心,你越是刻薄,就說明你越是脆弱。”

隋心反駁:“仙人掌紮人還生命力頑強呢,別以為你了解我。”

隋心的頑強也體現在輿論浪頭上也能處之泰然。她這剛一亮相,立馬成為一些女同學争相議論的焦點。

女人未婚愛聽八卦,婚後愛制造八卦。光隋心當年和一個男人私奔這一件事兒,就夠她們議論紛紛,何況,她消失多年又突然出現,一準兒的沒好事。

隋心樂觀地對張小芹說:“沒想到這麽多年沒見,大家都還沒變,一樣的愛嚼舌根,久違了呀。”

張小芹:“待會兒你別說話。”

如果說隋心處世的形态是棱角分明,張小芹就是光滑無角。有張小芹在,隋心勉強地融入分別多年的同學中,成為一撮一撮人中的一撮。

菜還未上來,幾個活躍的同學聊起往事。隋心坐在一角玩手機,反正她說話不中聽,人緣也不好,索性閉嘴玩手機,等上菜。忽然聽到有人提穆霆。她手上動作一停,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傾聽。

班長感慨:“我本來是打算請一請穆霆的,但是穆霆今非昔比,身價數十億,普通人想見一面還真不容易啊。”

“聽說他要結婚了。”一同學接話。

隋心心頭一抽。

“聽誰說的?”有人問。

“娛樂新聞呀,好像未婚妻是最近勢頭正猛的一位模特,嫩的一掐一汪水,一開口說話就嗲嗲的,撓得人心裏癢癢的,有點像一位臺灣名模。好像叫什麽吳矜矜,看上去和穆霆挺配的。年齡好小的樣子。”

“你們這些男人不就愛比自己小的女人嗎?十八新娘八十郞。一樹梨花壓海棠!這樣你們才高興。”

“當然要找比你自己小的女人了,沒聽說過嗎?女大五賽老母!”

“滾一邊去!準你們男大二十就不準我們女大五了,真不要臉!”

……

張小芹不動聲色地斜眼看隋心,隋心低頭貌似專心致志地玩水果忍者,細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滑動,水果亂飛,一刀刀下去,鮮紅的果汁濺滿屏幕。

“咦,我記得隋心和穆霆關系好的像一個人似的,當年隋心追學長,穆霆好像是沒少出力吧。隋心,你們現在關系也一定很好吧,給同學們引見一下呗,說不定我們能就此飛黃騰達呢。”一同學笑侃。

隋心擡起頭來,嫣然一笑,整個人看上去閃亮迷人:“好哇,我剛才好像看到他在隔壁包廂,不知道讓服務生通傳一下,他會不會看在曾經和我好過一場的份上,見見我們。”

進來時,她只是在隔壁包廂關門的瞬間,向內掃了一眼,便看到一身鐵灰色西裝的穆霆,正襟危坐地坐在主位,來不及細細打量,門便被關上,但她确定那是穆霆無疑。因為那一刻她血液幾乎凝固。

隔壁包廂內,穆霆眉目倨傲地坐在上座,神情疏淡地聽着席間其他人的談話。這時,一個服務生恭敬地走過來,小聲說兩句。他不動聲色地睨一眼服務生,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不見。”

一直到聚會結束,隋心一衆都沒有等到穆霆,幾個愛八卦的同學早聽說隋心與穆霆的糾葛,“聽說”只是“聽說”而已,不是事實,其實全靠腦補。腦補的結果就是隋心攀不上高枝兒,這樣一想,她們心理也稍稍平衡些,畢竟,優良品種的穆霆曾擺在她們面前,她沒抓住,也不想被一個風評不好的女生抓住。

可是隋心卻如此安慰自己:例來,女人同仇敵忾恨的牙癢癢的女人,男人都會不約而同又愛又恨的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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