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事故之後

隋心自從拿到駕照以後,有五年的時間沒有開車。今天一上路就碰傷了一個男人。當時她正常行駛,男人騎着電動車就直直撞上來,她避閃不及就碰傷了這人。

男人傷的倒是不嚴重,右腿打了石膏。休息一個半月就可以痊愈,不會留後遺症。只是男人的職業是專人司機,逢年過節也不過只休息一個星期。這下要休息一個半月,工作不等人,何況boss難纏,這也就意味着優渥的工作崗位可能會被取代。

隋心付完醫藥費,賠了錢,表示:“生命第一,工作第二。工作沒了,可以繼續找。”

找什麽找!找遍本市的角角落落也不可能找到比木鋅集團更有錢的主兒了!見她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司機氣的手一擺,摔碎了桌上的杯子。

隋心不疾不徐地開口:“李先生,對不起,是我車技不精,雖然你也有小小部分的責任,但你的醫藥費我會全付,另外其他費用我可以商量,可是如果你繼續毀壞醫院公物的話,我也沒錢賠了。說實話,剛碰傷你的那輛車也不是我的,沒辦法當二手車賣。”

司機氣得直哆嗦,從來沒見過撞到人了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女人,抄起手機打電話給老婆,搬救兵。

十分鐘後,一個身材微胖偏矮的女人,肥短的手指指着隋心大聲批評斥責。

隋心真心感到抱歉,可是看到司機老婆嘴角一顆豆大的黑痣,随着司機老婆的語速上下左右有節奏的跳動,像極了舞臺上活躍的黑色西裝卓別林,滑稽又可愛。隋心硬忍着不讓自己發笑。最後沒忍住“嗤”的一聲,不厚道地笑出聲。

這下惹惱了司機老婆。女人為自己的男人而戰,總是正義又有力。何況司機老婆看上去比隋心強悍多了,無形中壯了膽。

司機老婆一巴掌甩到隋心的臉上,惡狠狠道:“有人生沒人教的!”

清脆的一聲“啪”響,肅清醫院走廊裏清冷的嘈雜,使尾音更加突出。不少人紛紛側目觀看,才剛響起嘈雜細小的議論聲。

“啪”的又是一聲脆響蓋過議論聲,這次是隋心打司機老婆,力道很足,司機老婆臉上立時顯出幾道清晰的紅痕,同時也被隋心眼中噴發的怒氣鎮住。她以為瘦瘦弱弱的隋心是好欺負,準備打完之後再訛點錢,沒料到她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說話放尊重點!在準備吃定我之前,先問問你先生是不是百分百守法公民!”

隋心将司機老婆鎮住後,揉了揉發疼的臉,無視路人甲乙丙丁,轉進衛生間,對着鏡子仔細檢查泛紅的左臉,心想脂肪果然能防震,胖女人這巴掌倒是很響,一點也沒她親媽的纖纖玉手打得疼,一會兒也就該消腫了。她對着鏡子處理了一下左臉,讓兩邊臉蛋,看上去不會有太大差別。

從衛生間出來,準備丢個手機號碼就回家時,聽到有人喊:“隋心!”

本命年都過去了,點兒還這麽背。隋心轉頭望着多年不見的紀之霖,心想,剛剛她被打又打別人那精彩且不堪的一幕,這厮是圍觀者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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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之霖驚喜:“隋心,真的是你啊,五年沒見,差點沒認出來。”

隋心難為情之餘,心頭一駭,忙問:“我變老了嗎?”

紀之霖一愣,忽然想到穆霆曾說過,隋心這輩子最在意的不是別人說她醜不醜,而是評價她顯小還是顯老。如果有人說她顯老,她會一晚上抱着被子睡不着,接着一個星期不笑,因為笑會長皺紋。

“沒有,看上去好像還停留在20歲,所以漂亮的我沒敢認。”

隋心暗暗松了一口氣,露出淺淺的笑容,眼尾掃到紀之霖手中的購物袋,購物袋印着綠色的醫院名稱,裝的是藥。

察覺到她的目光,紀之霖揚了揚手,購物袋發出呲呲啦啦的聲響,紀之霖撓撓頭,才斷斷續續說:“那個,他病了,你知道的,他不愛來醫院,所以……就……我來了。”

病了?隋心愣了愣,目光晦暗難明,不由地想起小時候的他感冒時,她拿着藥片給他,他沉着臉:“大心,你個笨蛋,這次感冒吃一片藥好了,下次感冒得吃兩片才能好,我不吃。”

那時,她笑侃:“你不吃你吓死我了喲。”

長大後,他不再叫她大心,發燒時他将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蹭來蹭去,不要臉地調侃:“隋心,如果你嘴對嘴喂藥給我,我考慮一下去醫院。”

現在他又病了。

“嗯,他……”紀之霖頓了一下:“感冒而已。”“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隋心回過神,無措地攏了攏額頭的碎發:“他,他還好嗎?”

紀之霖笑笑:“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看不出來。可以看出來的是,他變了。”

紀之霖離開醫院不久,司機老婆李太太離隋心一丈遠開始嚷嚷着:“哎喲喂,醫生呢?醫生在哪兒呀,我老公說他頭疼。”

“我老公他頭暈,肯定是後遺症。”

“我老公他腰上淤青一大塊,肯定很疼。”

“……”

隋心哼笑一聲:“真看不出來,透過你厚厚的肥肉,你還有一顆貪婪的心。”

***

紀之霖将藥随手放到茶幾上,随意地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穆霆,我剛在醫院碰到隋心了,她回來了。”

背對着他坐在露臺的男人開口問:“她變老了嗎?”聲音不高不低,帶着絲絲涼意。

紀之霖呵笑一聲:“你們兩個還真奇特,出奇地都關注“老”這種無足輕重的事上。她呢,沒變老,還跟以前一樣年輕漂亮,而且她還問你來着。”

紀之霖本想吊一吊穆霆的胃口,沒想到穆霆連點感興趣的表示都沒有。紀之霖瞥一眼穆霆坐着的輪椅,瞬間沒了作怪的心思,正色敘述:“她問你好嗎?我說我也不知道你好不好。哦,對了,她開車好像撞到你的司機了,就是那叫李文彰的,這會兒他和他太太正為難隋心呢。”

紀之霖以為穆霆會關心或者追問這件事情的起承轉合,可他話落半晌,穆霆連頭也沒回一下。

沒有共鳴的話題難免讓人自嚼乏味又讓人尴尬不已,紀之霖撓撓頭,給這個話題做了總結:“不過,你也知道隋心這人從小說話就刻薄,行事大膽,所以也沒吃虧。就是挨了一巴掌,不過,她又強悍地打回去了。”紀之霖說完尋個理由:“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藥記得要吃。”

“嗯,路上注意安全。”穆霆終于有點反應。

“好。”紀之霖走前,随手關上電視,臨關上門之前,回頭望一眼穩穩地坐在露臺的穆霆,浸在金燦燦暮色之中。紀之霖嘆息一聲,他真的越來越不懂穆霆這個人了。

夜幕降臨,視線裏的萬家燈火次遞點亮。

穆霆注意着遠方,耳邊回響着她的話:“穆霆,趁着我們還沒有成為法律上的夫妻,現在就把傳統意義上的婚姻給解除吧,早死早超生,你我都自由,就今天吧,希望以後我們若是還能再相見,彼此可以點頭微笑而過。”

“穆霆,再見……”

夜漸漸深了,墨色的天空無星無月點綴,單調的無趣。露臺竄進股股涼涼的風,穆霆按了按輪椅扶手上的按鈕,輪椅緩緩地轉過來,載着他慢慢移動到茶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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