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揭秘

那天，隋心失手将吳書雅推下樓梯，吳書雅傷的很重，不僅輕微腦震蕩，并且失血過多，一直在醫院昏迷。

雖然隋心向來膽大妄為，嘴巴不饒人，可她從來沒對他人起過壞心，做過任何壞事。可那次她失手傷了吳書雅。彼時，她吓得不敢回家，她怕被責備被訓斥。尤其是穆霆再也不會為她撐腰了。

想到穆霆幾乎要殺了她的目光望着她，她心裏就說不上來的疼。

她在傾盆大雨裏奔跑，跑去找喬冠林。只有在喬冠林面前，她才會像個小女生像個普通的女孩子見到男朋友那樣哭泣。

她哭着告訴喬冠林：“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推她的，我沒想到她會摔下去的，我發誓，就算我自己滾下去，我都沒想過要推她下去的。我還當她是朋友的。”她渾身濕透，哭的特別傷心。

喬冠林不介意地摟着她，為她抹眼淚：“不要哭了，我相信你，我信你。”

她摟着喬冠林哭了很久。

那天，她不敢回家，喬冠林帶着她到他的房子，他的房子簡陋的不像話，一張床，一張桌子，臺燈，剩下的就是書籍。喬冠林将她推進浴室，拿了套他剛買的襯衣給她穿換，她凍的發抖，他将她塞進被窩，把被角掖好，讓她暖身子。

等紀之霖帶着穆霆追過來時，看到就是她穿着喬冠林的衣服，坐在喬冠林的床上，一種“事後”的既視感撲面而來。

穆霆看着她的樣子，想着她的媽媽與他的爸爸前不久擁吻的樣子，胸口像被狠狠刺了一劍一樣。母女就是母女，全是一個德行。他憤怒地望着她，而後來到喬冠林面前，一聲不吭，一拳揮過去。

喬冠林冷不防地被打趴下，穆霆再出第二拳時，隋心撲過來，穆霆伸出的手打在牆壁上，牆壁上立刻留下斑駁的幾處血跡，清亮的眸子裏滿是憤怒受傷。

即便如此，他也沒大聲對她說過一句話，強壓着怒氣，溫柔地将她拉起來，送到紀之霖身邊，讓紀之霖看着她，而後來到喬冠林身邊。

那天就在那個房間，穆霆和喬冠林狠狠地打了一架，床單、桌子、臺燈、書籍狼籍一片，但他們仍舊不分輸贏，都受了傷見了血，最後是紀之霖将兩人拉開，隋心重新穿上*的衣服跟着穆霆走。

也是從那時開始，隋心與穆霆關系進入了從未有過的僵局。同時趕上的是，穆老爺子病重，說什麽都要讓兩個孩子辦婚禮。這是穆老爺的遺願。

穆正國和蘇廷燕趕緊張羅起來，隋心與穆霆兩人沒有表态，表态了也沒用，結婚是自小就訂下來的。

盡管男的帥女的靓，但是婚紗照拍的依然不好看，像是有人拿着槍在後腦勺指着一樣拘謹。辦了像模像樣的婚禮，婚禮儀式很隆重。沒有扯結婚證，原因是穆霆年齡未達法定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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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不到一個星期，穆老爺子含笑而去。

臨終前拉着隋心的手：“好孩子啊，以後爺爺不能寵着你了。你要好好的。”然後又拉着穆霆的手，讓穆霆好好照顧隋心，一定不能欺負她。

隋心在張小芹家住了幾天，再乘以3就是穆霆來張小芹家的次數，偶爾見到隋心一面，隋心會當作沒看見，該幹嘛幹嘛。

穆霆就坐在沙發上守着，有時碰上張小芹家門緊閉，他就在門口站着，等着。

就這麽過了一個星期。

穆霆繼續來接隋心時，又在張小芹家晃悠了好幾圈，才再次溫聲問出口：“大心，今天，要不要回家？”

隋心正穿着家居服坐在沙發上翻畫冊，随口一應：“好哇，老公，等我換件漂亮的衣服。”

穆霆一愣，他沒想到她今天就同意回家了，有點花兩塊買張彩票中一百萬的喜悅：“好，我等你。”他笑容難掩。

張小芹對隋心的行為奇怪極了，拉着她小聲問：“你怎麽突然氣消了？”

隋心笑：“自己的男人哪能老死不想往來，我可不會作到，把他推給別的女人。你說是不是？”

張小芹理解不了隋心的腦回路。她是個板板眼眼的女人，喜怒哀樂都和大部分一樣，可隋心不是，隋心過于跳脫，大家都傷心時她可能是調侃着喜悅，大家都喜悅時她可能極為傷感。世上就有那麽一類人，敏感又任性。

穆霆殷勤地為隋心開車門，系好安全帶，然後自己才坐到駕駛室開車，一路上心情都不錯。隋心問：“穆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哄？刷幾天存在感，我就乖乖跟你回家了。”

穆霆：“老婆，我錯了。”

“哪裏錯了？我可不知道。”

紅燈時，穆霆伸出右手，握着隋心的左手：“凡是惹你生氣的地方都是錯的。”

是個女人都架不住甜言蜜語的攻勢，何況是自己愛的男人，隋心将手抽回：“好好開車。這麽肉麻你還真說得出。”

進了穆宅時，穆霆和她說，這兩天小軒媽媽就回來，會把小軒接走，所以讓她忍兩天。隋心認為這個“忍”字用的真好，完全把她處境給道出來了。

她嬉笑着問：“他真不是你兒子？現成的耶。”

穆霆摟過她的腰，手在她腹部摩挲兩下：“不要現成的，要你的。”

“那你可得要努力了喲。”

穆霆受不住她這半是引.誘半是純情的樣子，正要吻上去之時，客廳內傳來一陣陣說話聲，兩人轉身向客廳看去。

廳內除了熟識的蘇廷燕、紀母、吳矜矜和小軒，又多了個女人，那女人瘦瘦小小的，長發松松地紮在腦後。

很熟悉的背影。

“吳書雅？”她剛在心裏喊一遍，那邊吳書雅便回了頭。

吳書雅第一眼看的是穆霆，眼神溫和。然後轉到隋心身上，微微怔了一下。相對于她的微怔，隋心是吃驚。不過五年沒見，吳書雅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最明顯的是頭頂的頭發，稀稀疏疏的，像是初秋的樹木，零落的不成樣子。臉色蒼白，一笑，眼角的褶子微微顯出來，不知是太瘦還是歲月的原故，看上去老了許多。

吳書雅先看穆霆，微笑，然後再看隋心，笑笑。

一個人的虛弱一旦體現出來，要麽會遭到敵手的致命一擊，要麽會得到對方的濃重同情。

隋心被動地沖吳書雅也笑笑，尴尬的傷感讓她一言不發，當然，大家也不希望她開口。

吳書雅抱起小軒，笑向穆霆和隋心：“小軒，快和叔叔阿姨說再見，謝謝他們對我們的照顧。”

小軒嘟着嘴：“爸爸再見，謝謝爸爸。”然後白隋心一眼：“哼！”頭扭到一邊去。

吳書雅和隋心說抱歉，隋心笑笑，沒接話。年少時期，兩個女生之間的友誼像是夏日裏的林間清香，清清的淡淡的，還帶着陽光透過樹葉照出來的斑斑光點，随風晃動。

那個時候女生可以手拉手，趴在彼此的耳朵上竊竊私語說其他女生的壞話，說學校裏哪個男生帥，誰誰向誰表白了……看到她對別的女生比自己好，會心裏不舒服……有那麽多細細小小的情感讓人流連。

再相見時，就比常人又多了一層窘迫。

吳書雅一衆離開時，小軒一直喊着爸爸爸爸，隋心看向穆霆：“你去送送他吧，他那麽貼你。”

穆霆問：“你不生氣？”

“如果兩個小時你還不回來的話，那我就生氣。”她擡步向客廳走，穆霆微笑，她無傷大雅的小性子，他一向很喜歡。其實，他退一步，她會退十步。

趴在吳書雅肩膀上的小軒，咕哝一句：“壞女人。”

吳書雅拍一下他的小屁股：“不許亂說。”

“小姨說的。”

吳書雅看向吳矜矜，吳矜矜不以為然。

穆霆将吳書雅送到後，問了一下她的情況，出來時，吳矜矜陪着他走了一段距離。說的無非是吳書雅與小軒的事情。

未到車前，吳矜矜的手機響了，她抱歉一聲，拉開包包将手機取出，因為大波浪卷發蓬松着，厚厚的蓋住耳朵，她微微甩了一下頭，不像這一甩，腳一崴。要不是穆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摔倒的姿勢一定很有看頭，而現在有看頭的時她包包裏的東西散落一地。

兩人俯身去撿，兩只手都停在一個小人偶上，小人偶是多年前穆霆哄吳矜矜開心時，用橡皮筋捏的，那時吳書雅剛被隋心推下樓，昏迷不醒，吳矜矜一直哭，穆霆便用橡皮泥捏了個小人，送給她。

沒想到她一直保存着。如此富有感情寓意的小人偶多少牽扯出一些情感的游絲，若有似無的流連在心間。

吳矜矜趕緊撿起來，塞進包包。

兩人對這個小人，未置一詞。

直到穆霆的車子開走許久，吳矜矜也未離開。

她在等，等一個男人出軌。

那個男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會回來和她說一句暧昧不明的話，或者拉她去走走，也許會直接入港……結果，她等了許久，穆霆沒有回來，她生氣地站在原地，最後吳書雅過來喊她。

吳書雅一眼看穿吳矜矜的心思，她邊走邊說：“矜矜，這個世上成熟，多金，溫柔，情感細膩的男人都是別的女人培養出來的，與你無關。”

吳矜矜笑：“我可以撿現成的啊。”

“穆霆他結婚了。”

“結婚又怎麽樣？書雅，你不恨隋心嗎？你不覺得她特別招人厭嗎？你不認為她壓根配不上穆霆嗎？一個老女人！”她很少喊吳書雅姐姐，這會兒說話也沒了平日裏的嗲氣，狠狠罵一句老女人，向電梯走去。

她完全忘記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老”女人。

吳書雅站在門口，轉頭向小區外望，視線內是久違的自然景觀，她真是病太久了，生病真的是一個自省的大好機會。她自問，讨厭隋心嗎？那不然是怎樣？

她依然記得隋心第一次拉着她到穆宅時的情景。穆宅很大很漂亮，于她來說像天堂一樣。

并且穆霆和隋心的相處模式，不管是生氣、別扭還是歡笑都是那麽和諧，她羨慕不已。

從小地方走出來的她，以為女人的天職就是做飯、洗衣服等一切家務，生孩子、照顧孩子、照顧老公與公公婆婆，但凡有悖，那就是天理不容。即使她都已經上大學了，知識的熏陶仍舊改變不了根深蒂固的思想，可是遇到隋心就不一樣了。

隋心不拘一格，跳脫，潇灑的讓人嫉妒，又忍不住想要模仿。

那天，隋心拉着她剛一進穆宅，一個籃球從窗戶口飛出來，差點砸到她的腦袋，吓了她一跳，接着穆霆從窗口探出腦袋，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大心，你回來了，把我籃球撿上來。”

隋心沖着窗子喊：“你又睡我的床！”隋心蹬蹬生氣地爬上樓。

而她抱着籃球，站在院子裏，擡頭傻傻地望着窗戶上映出的兩個人影，聽着裏面的歡聲笑語。

穆霆：“大心，不睡你床，我中午睡不着。”

隋心：“那你就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你看你身上都是汗，你把臭籃球也帶我房裏來，還有狗狗！你竟然把它也帶進來！穆霆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裏面傳來一陣陣穆霆爽朗的笑聲，而她站在樓下，抱着穆霆的籃球，心裏裝滿各種情緒，沉甸甸的，向往、期待、歡喜……

隋心生氣地拿着雞毛撞子打穆霆。都這樣登鼻子上臉的任性了，穆霆非但不生氣，笑着哄隋心開心，給隋心錢花，又準備秘密禮貌給隋心，幫隋心整理房間，隋心才消氣。穆霆一聽隋心誇她，他立刻對連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溫柔。

她當時就想世上怎麽會有那麽讨厭的女生和那麽惹人愛的男生，她對隋心的向往轉變成羨慕，羨慕演化成嫉妒，嫉妒又畸形為厭惡。

後來潛意識裏認為隋心是走了狗屎運，投了好胎。連帶隋心對她的好，她都不那麽感激，甚至認為隋心別居用心。對隋心所有的一切，都帶着隐隐的不屑。

每每看到那麽多人讨厭隋心，說隋心的壞話，她都忍不住添油加醋地附和，讓大家更讨厭隋心，反而隋心潇灑安慰她：“說我沒關系，只要不說你就成了。你是我好姐妹好朋友。”

連穆霆都對她說：“難得隋心一直說你好。隋心有時有點任性，她都是被爺爺寵的。大心很善良的。”他這樣說過後，對她更好了，無非是想讓她對隋心也好一點。彼時，她卻認為穆霆對自己持不一樣的情愫，她開始做“灰姑娘與王子”的美夢。

剛巧碰上隋心向喬冠林告白，多傻的一個姑娘，連自己喜歡誰都搞錯。她覺得機會來了，受了傷的穆霆很需要安慰，尤其她是隋心好朋友的身份，簡直是神助攻。

她起初将隋心的一些小女兒的情懷透露給穆霆，穆霆很愛聽。後來，她開始編織謊言，一點點的離間。果然，越是在乎，就越分不清楚實與虛。

而隋心不管嘴巴有多毒，都沒有實質性的攻擊力，相反，越是嘴毒的人，心越是軟，越是無害，越是好人。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叫——會叫的狗不咬人。

她向同學散播自己和穆霆在一起的謠言，一傳十，十傳百。那時，穆霆畢竟比同班同學小三歲，心智也不成熟。同時處于感情低潮期，又被她誤導，一時間産生了地對隋心失望的情緒。

聽到謠言後，愚蠢的隋心果然有所行為，更愚蠢的是隋心拿着錢來給她，她真的想大笑，誰會貪這點小錢。

隋心像個被搶走玩具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好像認為把自己所有的錢都她了以後，事情就解決了。

那天正好在樓梯口推來推去，她腦中靈光一閃，在心裏告訴自己：“賭一把吧，人生就是賭博，就賭一把，成是天堂，敗是地獄。總好過一輩子重複父輩的生活，債臺高築，永無翻身之日的好。也算是為了妹妹矜矜。”她借着隋心的力，刻意向後一仰，在摔下樓梯那一剎那，她成功地看到了隋心眼中的恐懼，她很開心。

她如願一場，讓隋心與穆霆的關系從未有過的僵化，她在他們之間再也聽不到歡聲笑語。有的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諷刺，即便是這樣了，穆霆還願意和隋心結婚。

她問他：“為什麽？難道因為爺爺的囑咐嗎？”

穆霆：“不是，因為除了她，我不想和任何人過任何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