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失望

餐廳內燈光适中，流淌着輕柔的音樂，氣氛剛剛妙。估計就算是一對鬧翻的情侶沖着昂貴的價格與雅致的環境，都會考慮一下，吃完這頓再分手。

吳矜矜微笑着向穆霆說着小軒的一些趣事，穆霆淺笑着聽着，忽而感到窗外似乎有人在看他，他轉過頭，模糊地看到隋心的身影，他心裏一驚，倏地站起來，立刻跑出餐廳，跑到路邊，四周來回察看，并沒有看到隋心的身影。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錯了。

吳矜矜拿着他的外套追出來：“穆霆，怎麽了？”

穆霆心裏頓時空蕩蕩的，接過外套，興致缺缺：“沒事，很晚了，回家吧。”

穆霆火速趕到家時，隋心正在書房裏認真看書，他站在門口讓呼吸均勻一些，接着走上前起個話頭：“這麽晚怎麽突然看起書來了？”

隋心擡起頭來，和平時一樣笑笑：“自力更生啊，社會發展這麽快，如果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能讓自己活得好好的，不至于餓死街頭。”

“胡說什麽。”穆霆被她的話打的措手不及，心頭發悶，悶的夾着微微的疼。

他在書房內尴尬地立了一會兒後，才再度開口：“我和吳矜矜是在餐廳遇見的，聊了一些小軒的事情……”

“沒關系。”隋心搶白：“晚飯我和冠林一起吃的，我相信，我們都是清白的。”

穆霆臉色立時一沉。隋心不再去看他，重新将目光落在書本上，專心致志地看書，片刻後聽到書房門被“咔嚓”的一聲帶上，顯得無力無生氣。

隋心緩緩地擡頭，看着緊閉的房門，心裏一片潮濕。

不管女大男小，還是女小男大，愛情裏面，該痛的誰都跑不掉。

兩人的關系急轉直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要麽無話可談，要麽冷言冷語。穆正國常不在家，蘇廷燕從來都是冷眼旁觀，巴不得他們鬧得更大。

沒有和事佬的兩人就這麽僵着。并且吳矜矜、小軒時常過來吹兩股陰陽怪氣的涼風，他們之間又僵又冷。

而在此時，木鋅集團因為喬氏集團的重心轉移到s市，各方面受到影響。穆霆比之之前更忙碌，每天早上起床便去上班，中午一般不回來，晚上加班，等到他回來時，隋心已經熟睡。沒有交流，也就沒有争吵，更少了無端生事的機會，這個家庭看似平靜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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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女人拿吃飯的錢用來買衣服，就會有人陪你吃飯。男人拿睡覺的時間用來工作，就會有人陪你睡覺。

隋心眼見着穆霆拿睡覺的時間用來工作，可不就是會有別的女人來陪他睡的前兆。她坐在卧室裏的電視機前自嘲地發笑，又看到吳矜矜為木鋅的代言，賣力宣傳了。

穆霆真會折騰人，找緋聞對象偏偏找名人，這吳矜矜不是出現在電視中，就是在商場海報上，去了廁所可能還有她代言的衛生紙。隋心全天24小時，只要不閉上眼睛都能見上吳矜矜十遍八遍，她不禁套用一句——這是尼瑪何等卧槽！

不得不承認一點，吳矜矜借着木鋅集團這股東風攀着穆霆這個高枝，活得春風得意，越來越出彩，簡直就像夏天時兩三點中的太陽，火熱的讓人捉急。

隋心反觀自己，身為木鋅集團未來的女主人，一無是處，當真一無是處，以後可能連“女主人”這個身份也會被弄掉。想想真可怕。

越是高傲的人，自卑越是要不得，真的要不得。可是，隋心開始篤定一件事情——好像我真的除了嘴毒心硬長得美年齡大以外，沒有任何優點了。

她擡頭看了牆上的時鐘，淩晨一點。

次日晚上，穆霆照常發來一條短信息，晚上不回來吃飯，隋心看一眼短信息，沒有回。沒過幾分鐘，穆霆打來電話。

穆霆：“我晚上加班，不回去吃飯。”

隋心：“嗯，看到信息了，我會和媽說。”

那段沉默了一會兒：“我今天給你看了一輛車，你喜歡的紅色，明天要不要去看看？”

隋心：“你決定吧。”

那段沉默的時間變長，良久後開口：“那好。”

挂上電話後，隋心坐在樓下客廳沙發上，繼續看電視，她現在腦子全部被狗血劇情給塞滿了，她故意的。至少心不那麽空。

看了一會兒，她覺得頭突然好暈，她想去抓包包拿藥，可是包包在樓上，她剛一站起來，一下跌坐到沙發上。

正好被剛一進門的吳矜矜看到，她默不作聲地望着隋心的一舉一動。這種情況吳矜矜外婆有過，她外婆是屬于老年人的眩暈症，一生氣一激動情緒波動大就容易犯，并且晚上會說夢話，據外婆說，一犯起來，天旋地轉的，完全分不清楚天和地，要是旁邊有個火盆，都有可能一頭摔進去，燒死也爬不起來。

“學姐？”她試探的喊一聲，隋心還年輕，不可能是老年眩暈症啊。

隋心趴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她聽到了吳矜矜喊她，心裏煩躁極了，她撐着開口：“媽去隔壁打麻将了。”

吳矜矜寡寡地應一聲，沒有離開，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趴在沙發上的隋心。

這時，秋姨拎着菜從外回來，一見隋心趴在沙發上，連忙跑過來，擔憂地問：“大心，怎麽了啊？”

隋心仍舊趴着：“秋姨，麻煩你去樓上，幫我的包包拿過來，黃色的那款，挂在門口衣架上的。”

吳矜矜看着秋姨蹬蹬地上樓，她走向隋心面前，嗲嗲地問：“學姐，你怎麽了？”

隋心硬撐着一口氣，轉過頭，趴在手臂上，明眸閃亮，笑容燦爛：“我可能懷孕了吧，要不然怎麽平白地就暈了呢，我記得你演的那個小三兒，裝懷孕的第一步也是先暈倒來着。”

吳矜矜真是恨極了眼前這個女人，見隋心無事，她咬牙切齒：“我去找媽媽。”

秋姨拎着包包下來，按隋心所說将包包裏的藥丸掏出來時候，嚴肅阻止：“懷孕了，不能亂吃藥。”

隋心笑：“騙她的。”

星期六的時候，穆霆問隋心：“今天有什麽活動？”

隋心邊梳頭發邊回答：“先去街上現世一圈再回來礙眼吧。”

穆霆：“……隋心。”隋心這種自黑自輕的語氣，他聽着心堵。

隋心笑盈盈地轉過頭：“幹嘛？請我吃飯，還是給我錢花？”語氣俏皮，神态輕松。

穆霆突然又因為她的真心一笑，沒來由的心情好：“都行。”

隋心笑着起身走至玄關處，穿好鞋子，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以後都不用你的錢了。”

穆霆站起來，拉住她的胳膊，望着她。

她迎上他的目光，笑笑：“我想看離了你，我能不能活。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否則，這個家我連話語權都沒有。”她撥掉他的手，笑着：“好了，你去上班吧，我去找小芹和秘秘。”

她剛走兩步，穆霆從背後将她抱住，她輕呼一聲，也許他們太久沒有親密的動作，所以這一次格外讓人溫暖，她眼圈泛紅。

這個世界上堵不住老天的眼淚和拉不回變心的男人是同等的讓人無力，她籲一口氣，忍不住說出心裏的話：“穆霆，如果有一天，你愛上別人了，你和我說一聲。以前，我特別任性霸道，不明白好多事情明明可以直來直往，為什麽你們偏偏要拐彎抹角？”

隋心的幾句話，像是将穆霆的心淹在酸水裏，酸酸的脹脹的還帶着痛，他目光黯淡，剛将她的身子板正。

“噓！”隋心阻止：“你別開口，別說話，給我點時間，其實我現在還是不太明白，等我明白了，我會知道該怎麽做，真的。”她擡頭笑望着他，笑的讓他心裏生疼生疼的，像是有把刀子一下一下劃着他的心髒。

他虛虛地喊一聲：“隋心。”

“我現在急着去和小芹逛街，我先走了。”她轉過身後，揚了揚手，沖他拜拜。

穆霆心頭一陣一陣的酸疼，他望着她一點點走遠，他和她怎麽會變成這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事實上，隋心事先并沒有約張小芹逛街，她只是想出來走走，所以到張小芹家撲了個空。出了事了，才發現自己連個朋友都沒有。

都是自己作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突然間不知何去何從，從張小芹居住的小區內走出來，順着格子路面走。已是深秋，擡起頭來，路旁的梧桐樹葉，差不多已經掉光，光禿禿的枝幹像木乃伊的嶙峋的雙手，修長的有點凄涼。

幾個環衛工人邊說笑邊掃地上的落葉，隋心順着路邊，走走停停，若是碰着了樹下的椅子便在路邊坐一坐。

“孤單嗎？”一個沉穩的聲音傳入耳朵。

她不轉頭先笑了笑：“你真是陰魂不散。”

喬冠林笑：“你用詞不當。”

她擡看向他，開心地笑。

此刻喬冠林就坐在她身旁，休閑裝一穿，整個人年輕好幾歲，連帶微笑也像是春天裏的暖風：“是不是在特別孤獨特別孤單特別需要安慰時看到我，就會特別的開心？”

對隋心來說是真的挺開心，她點頭：“嗯，像斷奶的孩子找到了媽。”

喬冠林臉一黑：“誰是你媽！”

隋心哈哈笑起來。

兩人坐在路邊的椅子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聊着，喬冠林問：“曉心，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英國？”這次他第二次問她了。

隋心：“不帶你這樣拆散別人美滿的家庭的，男小三兒！”

喬冠林側首看向她，目光真摯問：“美滿嗎？”

隋心笑笑，收回目光，看向遠方：“生活沒有一帆風順的，磕磕絆絆的，走過去就好了。”

喬冠林笑：“瞧你老氣橫秋的樣子。”他轉個輕松的話題：“買東西送你要不要？“

“無功不受祿。”

“嗯……那我告訴你真相。”

隋心期待地望着他：“我就愛聽真相。”

“你記不記得，有次你随手一指讓我買的一支股票，嗯，沒錯，賺了，數目不小，夠不夠賄賂你？”

“真的啊？”隋心笑着跳起來，就像自己具有點石成金的本領一樣：“賺了多少？”

喬冠林說了一個數，隋心樂着拉着他：“走走走，去買東西。”

喬冠林被她拉的朗聲而笑。

心頭的郁悶被暫時擱在一邊，隋心與喬冠林步行到隋心常逛的商場，在這個商場裏她遇到過蘇廷燕和吳矜矜，也遇到吳矜矜和穆霆，想到這裏，她突然對逛街失了興致，發現她并沒有什麽要買的想買的，可是她已經到了女裝區進了一間女裝店，喬冠林也站在身邊。

隋心興趣缺缺地開口：“我不想買了，給你省錢。”

喬冠林抱臂依在門口，說不上來的優雅美好，連路過的人都紛紛側目，他笑着：“從來沒發現你這麽善解人意。”

隋心白他一眼：“你真是個大m，不敲你竹杠，你還不開心，走，吃飯去啦。”

兩人尚未從一間女裝店出來，很不巧地，吳矜矜、吳書雅與小軒從門口進來。

隋心先是愣住，見吳書雅微笑着向她颔首，她也不自然地扯出笑容，她想自己笑得一定醜透了。

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商場內突然有人高喊一聲：“是吳矜矜！”

“真是吳矜矜！”

“吳矜矜！”

毫無規律的雜亂喊聲響起。

不知吳矜矜腦子是透逗了，還是做慣了三線明星，突然間紅了，她還不适應，還是故意惹事兒呢？經常性的打扮的鮮亮照人地出入公共場合，上次一個人開車在路上被堵沒長記性，這次又是一出混亂。

随着一聲聲高喊，嘈雜的腳步聲響起，一群人争先恐後地擁入這間女裝店，最先受累的是小軒，小軒在茫然中猛地被一個男人擠倒在地，趴在地上，眼前就要被踩到，隋心喊一聲：“小軒！”

喬冠林立時搶先一步，将小軒抱起，免遭踩踏，同一時間越來越多的人擁進來，幾個原本熟識的人，被擠散，人頭亂動，嘈雜一片，小軒起初是被吓呆，見媽媽與小姨被圍在人群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小店內擠滿了人，人進不來也出不去，連店主都只能在一旁幹着急。

哭聲，呼喊聲，穿衣模特，衣架子紛紛倒地聲……一時間女裝店內亂作一團，也不知是吳矜矜的瘋狂腦殘粉還是瘋狂黑粉，壓根兒看不到吳矜矜和吳書雅兩個作死的女人在哪裏，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隋心接過喬冠林懷中的小軒：“冠林，你去幫幫書雅，她病剛好。”

喬冠林深深看一眼隋心：“你自己小心一點，站在這兒別亂動。”

喬冠林讓隋心站到桌子旁邊，免得被擠到，自己向裏擠，正好此時商場保安也急急趕到，一群人指揮的指揮，向人群裏扒的向裏扒。像是螞蟻搶食一樣。

費盡周折将吳矜矜和吳書雅拉出來的瞬間，小軒大喊一聲媽媽要奔過來，隋心抱緊他：“先別去，人太多。”

他不領情，随即趴在隋心的胳膊上狠咬一口，隋心痛呼一聲松手，他正好落地，雙腳将一站穩，猛地推一把隋心，隋心受力向後傾，正巧又被旁邊的一個男人無意的一撞，腹部直接撞到桌角，她吃痛地捂着腹部，轉過身來，靠着桌面，突然感到下體有一股細小的熱流向下湧。

這個時候商場裏雜亂無序，喬冠林将吳矜矜吳書雅拉出人群交給警察後，仍舊有大批粉絲向他們湧去，場面失控。

但是喬冠林管不了那麽多，他連忙回身去找隋心，而靠着桌子站在的隋心，目不轉睛地望着不遠處匆匆忙忙趕來的穆霆。

穆霆滿臉擔憂地抱起小軒，和朱宇及保安們護着吳書雅與吳矜矜行走。

隋心的目光越過重重人群緊盯着穆霆，在穆霆即将走出商場之時，忽而回過頭，看到她的那剎那，愣了一下，就那麽一下。

對隋心來說，四周驟然安靜，她在心裏祈求着：“穆霆，你過來，我現在特別需要你，穆霆……”她滿眼渴望地望着穆霆，向他傳達她的情緒，從未有過害怕，從未有過的渴望，渴望他到她身邊來。

“穆霆，你過來……”她甚至擡起手，伸向他。

又一批路人或者粉絲湧過來，穆霆抱着小軒，在保安的不斷催促下，與吳氏姐妹步出商場。

隋心頓時像是被浪頭打掉了唯一的浮木，身處茫茫海洋中，她放棄了掙紮，身體連同心一直往下沉，下沉。

失望——失望，莫過于袖手旁觀。

“曉心。”喬冠林終于扒過人群來到她身邊，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抓住他的衣襟，臉色蒼白地望着他：“冠林，我好像要出事了。”她說着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我好害怕，好害怕它也沒了。”

喬冠林愣住，看着她的手捂着胳膊，心頭一駭。立刻抱起她，瘋了一般地向商場外跑，想跑快一點又怕颠着她，焦急、害怕讓他手心出汗，額頭冒着粒粒汗珠。跑出商場，舉目四望，來回行駛的車子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抱緊了隋心，一個箭步沖向路中，“哧”的一個急促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傳來，緊接一位司機探出頭，狠罵道，：“你他媽的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