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念之間
生産的過程中,隋心幾乎疼的失去呼吸,她喊着穆霆,卻一再囑咐不準穆霆進來。而此時,穆霆因為堵車被困在長長的隊伍中,他焦急地推開車門,甩掉外套,邁開步子向醫院奔跑。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擦過,行人紛紛側目,他內心的激動澎湃難以言喻,路在此時變得沒盡頭一般,不管他如何加快速度,都好像在原地一樣。
等他跑到醫院時,整個襯衫幾乎濕透。
蘇廷燕在走廊處焦急地轉來轉去,一見穆霆連忙迎上來問:“你怎麽出這麽汗?”
穆霆着急問:“隋心怎麽樣了?”
話剛落音,産房內傳來一尖叫,痛苦難以想象。穆霆緊張地雙手握拳不是,松開也不是,擡步就要往産房沖。
蘇廷燕連忙拉住他:“別說你現在不能進,就算能進去,隋心也特別交待過,無論如何讓你明天再見她。”
“為什麽?”
“她說,她不想讓你看到她很醜的樣子。而且,她說不要剖腹産,她自己多痛都要生出來。”蘇霆燕突然對隋心生出憐惜之情,她悲哀,隋心又何嘗不可憐,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隋心幾乎斷了呼吸一般,呆呆望着産房內單調寡白的牆壁,腦袋裏嗡嗡的,越過醫生護士在身旁忙亂地催促着她使勁一些,她似乎看到穆霆耀眼如水面之上的熙熙之光,騎着單車喊她:“大心,我接你回家。”
一陣鑽心的疼,她用力全力喊出:“穆霆,我恨你!”
這話若是在一對如膠似漆的夫妻間,可以等同于“砍頭的”,“死鬼”一樣具有調.情助興的效果。
但是擱在穆霆與隋心身上截然不同。
門外的穆霆瞬間怔住,心像被刀割了一般,又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上灑一層鹽巴,疼的幾乎窒息。緊接一個嘹亮的哭聲自産房傳來,像極了勝利的號子,穆霆愣了下,眼淚奪眶而出,男人流淚多丢人,他趕緊伸手擦掉。
蘇廷燕倒是将這個細節看的清清楚楚。
隋心生了個男孩,七斤八兩,小名叫洋洋,大名叫穆銘希。小名是隋心取的,大名是穆正國翻了幾個月的詞典翻出來的,據說這名兒大有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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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隋心生産的當天,穆霆到底沒能去看隋心,因為蘇廷燕不讓,也許是孫子的到來,軟化了蘇廷燕的心,或者她覺得隋心這些天受的罪夠了,總之,隋心交待不讓穆霆當天見她,蘇廷燕極力說服了穆霆。
穆霆有點自虐地在走廊處坐了一夜。
隋心是順産,所以沒幾天便能活動。接着,張小芹、張秘秘、紀之霖、喬冠林不滿月都急急地趕來看。
紀之霖掀開洋洋的裹被要看洋洋的小*,被隋心啪的一聲打開:“看什麽看,回家脫掉褲子看你自己的去。”
紀之霖笑着說隋心小氣,轉身湊到張小芹跟前:“要不,咱倆也生個帶把的。”
張小芹不理他,轉而問隋心身體情況。
紀之霖聳聳肩,佯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咕哝一句:“女人。”
穆霆站在一邊看着,偶爾見隋心笑笑,他也跟着笑笑。只是不大靠近隋心,因為隋心會煩。
喬冠林距離隋心最近,摸着洋洋的小臉蛋,目不轉睛地望着,神色柔和地感慨:“好神奇,是曉心的孩子。”
隋心問:“他長得是不是好醜?你看他全身都紅紅的,像個小毛孩一樣,不好看。”
喬冠林笑:“小孩子前幾天月都是這樣的,越長會越好看,白白嫩嫩的,也漸漸能看出來長得像誰。”
隋心笑問:“真的呀?”
“不信你看秘秘。”
隋心轉頭看張秘秘,她正睜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瞅着小洋洋,像看到什麽神奇寶貝一樣,可愛極了,嘟着紅紅的小嘴問:“心姨,你肚子是圓的,為什麽生下來的弟弟不是圓的呢?”
引得一群人哈哈笑起來。
唯有穆霆站在稍遠的一邊,靜靜地看着隋心和洋洋。
不明就裏的人看他一眼,會認為他挺可憐。
隋心怕老怕變醜,所以在月子裏格外注重身體營養,與身材恢複。好在,她懷孕時,漲的體重都長在了洋洋身上,洋洋一出生,她合理按照月子中心的計劃,在不影響洋洋的情況下,一點點恢複身材,并且猶如重生,比以前更漂亮,所以說,女人還是要坐好月子。
一個月後,穆霆才将母子倆從月子中心所接回來。這一個月內,隋心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與自身恢複上,與穆霆要麽是有事說事兒,要麽就不說話。
隋心懷裏抱着洋洋下車,她現在心裏眼裏都是兒子,果然像喬冠林說的那樣,洋洋越長越好看,肉嘟嘟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穆霆伸臂:“我來抱吧。”
隋心低着頭看着洋洋敷衍一句:“不用。”只顧着看洋洋,腳下不留意崴了一下,穆霆趕緊将娘倆抱住,忙問:“沒事吧?”
“沒事兒,謝謝。”隋心客套地說完,抱着洋洋進穆宅,正好吳矜矜和小軒迎着出來,吳矜矜笑着嘴唇剛一張,隋心理也不理抱着洋洋上了樓。
吳矜矜和小軒同時喊住穆霆,穆霆扯笑一下,跟着上樓。
穆霆目不轉睛地看着隋心将洋洋哄睡,“母親”這個身份的魔力,使隋心身上罩了一層光芒,她目光溫柔神情恬靜地照顧着他的兒子,他心裏又暖又疼。
“隋心。”
“噓!”隋心示意他小點兒聲,接着先走出房間,轉進書房,穆霆跟着進了書房。
站在樓下的吳矜矜看了一眼,拉着小軒上樓。
到了書房,隋心轉過身來問:“說吧。”
穆霆目光沉了沉:“隋心,我們能不能不這樣相處。”
“好哇。”隋心幹脆地說:“那離婚。”
穆霆愣一下,臉色說不上來是好看,也說不上來是難看:“不要開玩笑。”
隋心目光堅定地望着他。
他有些慌張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問一句:“為什麽?”
隋心呵笑一聲:“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原因,真可笑,我覺得我提離婚提對了。”
穆霆還頓在混沌之中,她提過一次離婚,他以為他事事依着她,她生了孩子就不會再有這種念頭,沒想到……
隋心轉個身,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順手将桌上的打印機也打開。
在電腦上登陸自己的郵箱,下載一個文檔,點了打印。
穆霆慢半拍地順着嗡嗡的打印聲轉過頭時,打印機慢吞吞吐出的半張紙上觸目的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他全身一震,立刻将半張紙強行拽出,導致打印機卡紙,發出難聽咔嚓聲。
他的憤怒發洩在半張紙上,将紙撕的稀碎,扔進垃圾桶,伸手攥住隋心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薄怒地望着她。
隋心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目光中的堅定與坦蕩,讓他無力地洩掉眼中的憤怒,露出自嘲的笑容:“你早就準備好了,是不是?”
“是。”
穆霆臉色冷峻,眼睛中無法忽略的是受傷與明了,還有難以名狀的悔意:“一定要這樣嗎?”
“這樣對大家都好。”隋心掙脫穆霆的桎梏,重新坐到電腦前,手指剛點到鼠标,聽見穆霆開口說:“那洋洋歸我。”
隋心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穆霆:“你以為你拖着洋洋,我就不會和你離婚嗎?”
“不管你打印多少份離婚協議書,我都不會簽字。我不會和你離婚,永遠都不會。如果你覺得辛苦,就由我一個人努力。你可以對我視而不見,我不能看不見你。”穆霆說完後走出書房。
打開門時,吳矜矜在門口給小軒系鞋帶,他看了一眼,向卧室走去。
隋心脫力地坐到座位上。
吳矜矜這才發現,其實小軒今天穿的鞋子沒鞋帶,這點穆霆看到了嗎?
洋洋的滿月宴是在他出生45天後舉辦的,因為隋心說坐月子坐45天才不虧。
隋心自小喜歡海,所以穆霆很早就開始建造一艘游輪,當是送給隋心的禮物,滿月宴便設在其上。這種一擲千金的事兒,對于打小就不缺錢的隋心來說,絲毫不動心,何況,穆霆不願意離婚,這讓她很心塞。但是,洋洋的滿月宴是必須要辦的。
穆家人及吳矜矜,小軒是提前一天上游輪,當天,在游輪上轉悠時,蘇廷燕沒話找話地問吳矜矜:“聽說矜矜近來接了一部宮鬥題材的電視劇。”
吳矜矜笑:“嗯,前幾次都是演正面角色,這次挑戰反派。”
蘇廷燕近來對隋心不錯,轉而問她:“隋心,你喜歡看這類電視劇嗎?”
隋心笑:“不是你設計我,就是我借刀殺你,我沒那麽智商,看着累。”
第二天傍晚,賓客們陸續來到,穆霆與穆正國張羅着迎接諸位賓客,隋心在游輪一處頂別致的房間裏,同洋洋在一起。
真是越看越好看,小手小腳像白玉一般,胖乎乎的,隋心從來沒有像這樣放心地愛一個人,愛自己的孩子,可以放一百個心的去愛他,她眼角含笑地湊上去親吻洋洋。
哪知洋洋突然睜開眼睛。
隋心小聲沖着洋洋調侃問:“寶貝,媽媽是不是特別美啊?愛不愛媽媽?”
洋洋哪聽得懂她說話啊,小手在空中來回舞動幾下,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這時,穆霆走了進來,隋心立馬收起笑容。
穆霆問:“累不累?”
隋心語氣疏淡地回答:“不累。”
穆霆走向嬰兒床,俯身看兒子,他本來想要個像隋心一樣的女兒的,結果生個兒子,長得似乎像自己。
他伸手觸到兒子的小手,心裏立時軟作一團,他對着洋洋露出笑容,情不自禁地親了親兒子的臉頰。
站在一旁的隋心癡癡地望着,而後聽到穆霆低緩清潤的聲音:“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洋洋沒出生之前,我有過一段浮躁期,對你對吳矜矜對喬冠林對未來,摸不準方向。和你結婚的初衷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突然和喬冠林走了,又留下我一個人。
我覺得結婚,領了結婚證就會安全,那段時間我确實回到了我們年少的時期。結了婚以後,我當真不那麽害怕,覺得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不需要費心。
後來……我心智上仍舊不成熟,對你的感情不自信,也忘記愛情和婚姻都需要經營,一味的注重自己的感受。喬冠林随意地一出現,就能讓我回到沒有你的五年裏,每天都是矛盾的情緒,過去的我與現在的我不斷沖突着,無法控制,我與……”
話未說完,門被叩響,隋心仿似被驚醒一般,怔怔地望向門口。
門口響起一個聲音:“穆總,穆董讓我喊一下你到前廳。”
“好,我馬上去。”穆霆應一聲,轉過頭來看向隋心,沉默一會兒,才開口:“我晚點再和你說,毫無保留。如果你覺得累了,就讓我一個人努力看看,如果你不滿意,你再開除我。”
穆霆走後,隋心立在原地,直到秋姨從外面進來,笑着說:“外面真熱鬧啊,好多人,要是小芹他們也來就好了。”
張小芹原本是要過來的,臨時張秘秘生病,于是沒法子來,紀之霖也沒來,說是日後一定補。
隋心腦子反應有點遲鈍:“秋姨,你說什麽?”
秋姨看隋心臉色不對,怕她又犯頭暈,連忙讓她坐下。
夕陽染紅海面,疾馳在天邊的晚霞逐漸沉入海平面,游輪上的燈光次第點亮,遠遠的看上去,像是暮色中的一座童話城堡。
吳矜矜背靠着護欄,意味不明地望着人群中的穆霆,他清隽俊雅,溫和有禮地與賓客們交談,甚至面對喬冠林時,也能侃侃而談,可見,他又成熟了幾分。
吳矜矜不禁回憶起,自己剛上高中時,來s市看書雅那天,穆霆騎自行車載着隋心在校園裏行駛,結果車子壞了,隋心氣得把他扔下自己走了,穆霆非但不生氣,反而笑着追上去哄隋心。那麽惹人讨厭的女人。
她想着想着,支在護欄上的胳膊一打滑,她差點摔倒,在摔倒的那一瞬間,腦中冒出來一句話:“外婆暈的如果不是時候,一頭紮火盆裏燒死都爬不起來,也沒人知道。”
變壞是一念之間,這突起的一念,很輕易地使人産生莫大的快感和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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