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黑暗

隋心抱着洋洋上樓,将他放到床上,見他仍舊傻傻地望着自己,不由得一笑,溫聲問:“小帥哥,怎麽了?不認識老娘了?”

洋洋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昂着小腦袋,巴巴地望着媽媽,确實不認識了,嘴一撇正要哭時,隋心蹲下.身,捧着他的小手,攤開小手心,放在自己手裏,低頭往他肉肉的小手心輕輕地親了親,擡起頭,眼神溫柔地望着洋洋:“洋洋,是媽媽啊,媽媽會說話了。”

之前,隋心一逗洋洋時,就愛親他手心,親的他咯咯笑。

洋洋呆了一會兒,低下小腦袋,嘟着小嘴也親了隋心的手心。

院內,吳矜矜站在小軒身邊,一陣陣的膽寒襲來。隋心的話首先像一道閃電劈的她頭腦渾濁,接着又是一聲響雷,震耳欲聾。雷電過去後,一片死靜。大腦一片空白很長一段時間後,她漸漸緩過神。

隋心剛一回來時,那時她真怕,怕大家知道她的惡行,怕穆霆看清她,怕隋心手上有證據,怕自己會因此付出代價,怕的要命,常常惡夢連連,睡不安穩。只是,随着隋心入住穆家,一天一天平平淡淡地過下來,相安無事,她心裏恐懼漸漸被平靜腿色。就像初見鬼,怕。常見鬼,習以為常。隋心完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故意殺人,并且隋心啞巴了,她時常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隋心是自己掉下海的,又不是她推的。

謊話說久了連自己是個騙子都會忘記,甚至還會以為自己天真無邪呢,所以她開始覺得自己其實十分無辜。

只是,這些天,穆霆對她的态度陡然直轉,不管她怎麽溫柔懂事得到大家的滿意,穆霆永遠是冰着臉,無動于衷。連蘇廷燕也對自己沒有之前那麽上心,紀之霖的媽媽似乎有意撫養小軒,她手上可以運用的籌碼越來越少,她開始慌了步伐開始亂了陣腳,回顧自己這段時間的言行,竟像個傻子一樣。真如隋心說的那樣,露出了尾巴和獸心。

隋心讓她自己掂量自己……

炙熱的太陽,紅紅火火地燒着大地,她非但不覺得熱,反而全身冰冷,連冒出來的汗都是冰,微風一陣,她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書雅給了隋心什麽,她給了隋心什麽?她急切地想知道。

“矜矜,不要再錯了,會毀了你自己的。”書雅的勸告一聲聲飄進耳朵。

她雙拳緊握似乎有兩個“我”在對弈一般,她不要回到那一眼望盡未來的地方,那塊貧瘠的土壤上,她不要!

這時,小軒怯怯地扯了扯吳矜矜衣角,她恍然驚醒,低頭望着小軒。

看着臉色難看的吳矜矜,小軒心頭一懼。

吳矜矜立刻換上日常的笑臉,蹲下.身,查看小軒的眼皮,只是被砸紅了,并無傷口:“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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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軒:“有點。”

“那小姨給你揉揉。”

“嗯。”

一般情況下,隋心六點以後不再進食,所以,穆霆最近養成了五點半必到家陪她吃飯的習慣。走進院子內時,沒有看到吳矜矜和小軒。

他問正在泡茶的蘇廷燕:“媽,小軒呢?”

蘇廷燕放下茶壺,回答:“也不知道最近矜矜怎麽了,不像從前那麽溫柔乖巧。今天更是神色匆匆,說是想回去住兩天。”

穆霆蹙眉。

蘇廷燕又說:“難道她知道了你小姨想把小軒領到她家養,舍不得?這樣解釋也合理,畢竟,小軒自三歲以後,雖然紀家穆家兩頭跑,但和矜矜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可是一個姑娘家帶着一個孩子,又是明星,挺不好。”

穆霆思考一會兒,想了想昨天吳矜矜為小軒争取去玩的樣子,完全是有悖她平時的舉止,再思考一下小軒一直以來的任性,頗為相似,于是看向蘇廷燕:“找個時間和吳矜矜談一下吧,她不适合帶小軒。既然小姨願意,就讓小姨帶,有紀之霖和張小芹張秘秘,可能更适合小軒的成長。也給吳矜矜減減負。”

“我也這麽想。”蘇廷燕贊同,接着說:“等會兒可以吃飯了,你喊一下洋洋和隋心吧,娘倆待房間一下午了,不知道捯饬什麽呢。”

穆霆一聽“娘倆”二字,心裏軟的一塌糊塗,連忙說好,快步爬上樓。

推開房間的門,映入眼簾的是紅霞滿天,洋洋和隋心并排坐在落地窗前,微微的風吹的窗簾浮動,也吹的隋心發絲飛揚。兩人被晚霞染着了一種令人移不開眼的色彩。

晚霞中,洋洋小手突然捂住嘴巴,撐大眼睛望着隋心,嫩嫩地聲音從他小嘴裏傳出:“獅喔?!”

隋心低着頭,似乎在畫什麽,接着遞給洋洋看,輕輕地聲音裏帶着柔柔的觸感:“是獅子,一頭懶洋洋的獅子,每天太陽一升起來,它就會吃的飽飽的,躺在太陽下曬肚皮。特別懶,這樣不好。”

聽到隋心的聲音,穆霆心裏一驚,隋心會說話了!繼而掩蓋不住的欣喜,一個箭步走上去:“隋心你可以說話了?”

洋洋一見爸爸回來,連忙爬起來:“爸爸!爸爸!”

穆霆高興地抱起兒子,隋心的一句讓他笑容立時頓住:“是啊,可以說話了,讓你們大家都失望了。”其實昨晚開始,她的喉嚨就隐隐能發出一些細小的聲響,她暗暗試了數次,聲音小若繩蚊,且斷斷續續,接着又發不出聲音來,她一陣氣餒。

今天早上,下樓梯時,只聽到洋洋的聲音,看不到洋洋在哪裏,狐疑地嘀咕一聲:“在哪兒呢?”一發聲把自己給吓一跳,又多試了幾次,竟然都能發音正常,她一陣欣喜,連忙就去找洋洋,多希望立刻可以和兒子對話。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吳矜矜對洋洋揚起巴掌。自己細心養的一顆小白菜,可不是随便一頭豬都能拱。沒想到的是,自己一出聲,能把吳矜矜吓到臉色灰白。

穆霆放下洋洋,接着微笑:“我很開心。”

隋心一面收拾書本畫筆之類,一面哼笑一聲:“與我何幹。”

穆霆眸色沉了沉,一顆心像是處于兩個不同的季節,一半在夏天一半在冬,夏天的是隋心可以說話了,心裏熱乎乎的,開心。冬天是隋心的兩句像冰塊一樣,冷的心在發顫。這一夏一冬無論如何沒辦法綜合為一個令人神往的春天。

自從隋心好了以後,洋洋的語言表達能力嗖嗖地往上漲,小孩子調皮的樣子越來越足,平時也不那麽怕爸爸了,反正有媽媽在。

另一方面,隋心和穆霆關系只差不好,隋心心想,以前特別讨厭見到吳矜矜來刷存在感,與穆霆秀默契秀智商,現在特別希望她來,她偏不來了。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自隋心可以說話開始,吳矜矜真像是得道高僧,難請的很。

難道真的學好了?那她隋心還有沒有機會捅吳矜矜兩刀,捅輕一點的那種?這是個問題。

而這個時候,吳矜矜正苦思冥想書雅給隋心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壞事就不能做太多,做的太多回憶起來都累,這會兒吳矜矜确實想不起來。

她心驚膽戰地回憶,從上大學時,稍稍有人說她壞話,看不起她,她便會耍一些小伎倆整同學,到進入娛樂圈,看着他人起起落落,看他人用盡心計飛黃騰大。真真正正的演戲的人,沒紅,甚至還要兼職打工養家糊口。整容炒作潛規則浪裏翻的倒是紅的發紫,片約不斷,不管外界網上罵的有多兇,錢是賺到了,身價也提高了。

仿佛這個世界上,投機取巧的人才能活得更出彩。在這個大染缸之中,原本就不純潔的她,更塗上了絢麗的色彩。

此刻她想不到隋心手上拿的究竟是什麽證據,但一個念頭瞬間閃過她的腦海,那就是出國,不管是職場、官場抑或娛樂場其他場的,但凡手腳不幹淨的都愛移民,真不是外國的月亮圓,或者外國的空氣新鮮,而是心虛膽寒不想死在人生的半途中。

想到一個退路以後,吳矜矜一陣激動。

只是,只是,心裏有點兒不甘……

秋老虎一過,天氣轉涼。

洋洋一起床就被隋心換上了長衣長褲,肉肉的小胳膊小腿被遮住了,隋心很失望看不到細皮嫩肉的兒子,突然間,笑着扒開洋洋的上衣,往洋洋的小胸口上狠狠親了一口,這麽嫩的小鮮肉,一定要占點兒便宜。

“mua!”

洋洋被逗的害羞地小手捂着胸口:“媽媽,你煩人。”小步子往後退着,往床內挪。

“大膽,竟敢說媽媽煩人,快來受刑。”隋心大笑着要抓着,洋洋咯咯笑着,可勁兒地往床內被窩裏鑽,不能讓媽媽抓到,嘴上樂呵呵地喊着:“媽媽,咯咯,媽媽。”。

穆霆進來時,就看到這不正經的娘倆兒剛起床就開始玩鬧。

自從洋洋可以離開爸爸,與媽媽一起睡,醒了也不哭後,隋心提出了與穆霆分床睡,穆霆極力想彌補自己曾經犯過的錯誤,隋心完全不給機會,連隋心是怎樣掉下海,以及如何得救,隋心也不和他說。

他曾暗暗去錢來來雜貨店,問過金泉媽媽金冬和金寧,除了被“敲詐”了幾百塊錢外,答案與隋心說的基本一致:“被香蕉皮滑倒了,被當美人魚打回家,被當送貨員養着了。”

隋心被追問急了,笑着對穆霆說:“吳矜矜說她懷了你的孩子,把我氣下海的。”

穆霆:“胡說八道。”穆霆針對的是上半句。

隋心:“呵呵。”隋心以為他針對的是整句。

穆霆心裏開始惶惶不安,隋心這般嬉皮笑臉與他說話,不是從前的親昵,而是分明的不信任。他因此特別不安,總覺得隋心在計劃着什麽事情,他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在隋心落海之前的收到的短信雖可疑,但是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比如,人在鄭重敘述事件之時,一定會注意措辭及平時的書寫習慣,甚至會反複檢查幾遍。這是警局那邊給的解釋,兩條短信,并不能說明短信不是隋心發的,再者隋心有暈症,一船的人都被請去喝茶,毫無破綻,只差沒定失足了。

後來隋心回來了,卻不能說話。對他十分排斥,他一心撲在治好她的事情上,如今她好了,那些他想知道的問題,一樣沒有答案。

這好比在黑暗裏走路,一點方向感沒有。值得慶幸的是,隋心還好好的在這裏,從此以後,他護她到白首,其他她告知與否,他尊重她。

這會兒看着隋心和洋洋玩的開心,他笑着走上前,喊一聲:“隋心。”

隋心抱過洋洋,為洋洋穿鞋,口吻疏淡地開口:“有事?”

“今天帶洋洋去外面玩一玩吧。”

隋心側首問:“你今天有時間?”

隋心在問他是否有時間,穆霆心裏一陣竊喜,連忙答:“有。”

“那好,今天你帶洋洋半天,我出去辦點兒事。”

“什麽事兒?”

隋心笑了笑:“出去看房子,看看租房子好,還是買房子好。”

“為什麽?”

隋心輕松直接地回答:“不想見到你呗。”

穆霆抿嘴苦笑:“你就真的這麽讨厭我,不給我一點點機會嗎?”

隋心将洋洋抱下床,拉着洋洋,笑盈盈地說:“洋洋,我們去吃早餐去,洋洋今天早上想吃什麽呀?”把穆霆晾在一邊。

“蛋蛋!”洋洋跟着媽媽下樓。

“什麽的蛋蛋?”隋心發現自己有時候挺猥瑣,淨教孩子一些不正經的,真是讓人汗顏。

“雞的蛋蛋。”

娘倆兒說着笑着下樓去,聲音漸弱地傳入穆霆的耳朵,他還蹲在床邊,清晨的日光撒進卧室,撒在他的身上,投在地上一道長長虛虛的影子,影子細長,很久未動。

直到樓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爸爸,吃飯!”

飯後,隋心剛打算出去,就看到久未露面的吳矜矜笑容滿面地來到,笑容的甜度簡直是天然蜂蜜加冰糖都無法比拟。

真是居心叵測的明顯啊。

隋心想了想,她今天就不出去了,萬一洋洋出事怎麽辦,指望穆霆,呵呵,男人看到醜女人會腦補對方心也醜,看到美女,魂就丢了。他穆霆又不是沒丢過。

第一天,吳矜矜帶着小軒平平常常地刷下存在感,然後吃個飯就離開了。

第二天,紀之霖的媽媽蘇芸燕也來了,吳矜矜、蘇廷燕、蘇芸燕、穆霆、紀之霖開了個小型家庭會議,針對小軒生活環境,教育環境等問題,各抒己見。

隋心帶着洋洋與張小芹帶着張秘秘,在偏廳裏玩耍。

時不時聽到吳矜矜嗲嗲的聲音,舍不得、難過、無奈、明理,多元化的情緒集在其中。

張小芹感慨問:“畢竟養了幾年了,真舍不得。”

隋心:“是啊,觊觎了那麽多年,當真是舍不得放手啊。”

張小芹:“……”

洋洋最近又吃胖了,和秘秘搶東西時,小身子一壓,壓的秘秘動也動不了,他還樂呵呵地喊:“姐姐,姐姐。”

惹得隋心、張小芹一起笑。

這邊的家庭會議結果是,大家一致同意,小軒跟着紀母蘇芸燕。吳矜矜黯然神傷,衆人又安撫了一段時間,比如你拍戲忙,你還年輕以後會很好的男人等等,這種虛話一個比一個說得在行。

吳矜矜也乖巧:“下個星期,我要去國外拍一部戲,時間有點長。”

隋心一聽,細細的咀嚼了吳矜矜的話。

接着小軒嚷嚷着,先在穆宅往兩天,吳矜矜也理所當然地在院內院外晃悠,時常和小軒洋洋一起玩。

隋心站在窗子前,一瞬不瞬地望着吳矜矜。頓覺好笑。

需要存在感的人上個衛生間都不想關門,吳矜矜從昨天開始渾身彌漫散發着“我很牛掰,我要發大招了,你們要小心!”的訊息,簡直日了狗了。隋心望着院子裏的三人,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院子內,吳矜矜彎下身,看着僅僅兩歲的洋洋,心思開始活躍。

吳書雅曾對吳矜矜說過:“矜矜,隋心這人大約可以歸為暗黑系的人,一旦認真揣摩起別人的陰暗的壞心思來,百發百中。你就看她平時随便毒舌一句,堵的別人啞口無言。不僅僅是她強勢,更重要的是她一開口一擊即中,扼住對方的七寸,沒幾個人被抓到短處不心虛的,沒有幾個人心裏沒有一點黑暗的,何況隋心說的全部都是事實,雖然她總是以玩笑調侃的方式說出來。所以,矜矜,別在她面前動壞心思了,她不防你,你沒事。她防你一定比你快一步。”

吳矜矜不信,她也不服,隋心要是真有能耐,就不會被她害的摔下海,差點沒命。

次日,一家人包括小軒和吳矜矜,其樂融融地坐廳內看着電視,等着吃晚飯時,兩名警察敲開穆宅的門,穩步走向吳矜矜,嚴肅客氣地開口:“吳小姐,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話音一落,一家人全部愣住。

吳矜矜驚愕的同時,第一反應是去看隋心。

隋心正陪着洋洋玩積木,察覺到吳矜矜的目光,轉頭看向吳矜矜笑笑:“只是請去喝個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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