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愛有天意二

穆霆很早就明白，自己在隋心面前什麽都沒有。鎮定、氣魄、成熟他統統拿不到出來，他在她面前就是穆霆，最本真的穆霆。

一個連第一次打飛機都是女人幫忙完成的男人，還有什麽隐秘的？

所以看到隋心來到身邊時，他像個孩子一樣落淚，不僅僅是喜悅。

隋心為他擦淚，對他淡淡地笑。

四年後。

天氣晴好，白雲悠悠漂浮在蔚藍的天空中。

穆銘希拎着一籃子新鮮的楊梅跑進電梯，昂頭看着電梯上的數字跳到21樓，開心地跑出去，2101的房門時開着的，他大聲喊：“爸爸！媽媽！梁阿姨從家鄉帶了好多楊梅給我，媽媽你喜歡吃的！”穆銘希跑的滿頭大汗。

穆霆從廚房走出來，身上系着深藍淺藍相間的格子圍裙，手上還拿着勺子，越過穆銘希向門口看，接着看向穆銘希問：“媽媽呢？”

穆銘希一愣：“我沒看到媽媽啊。”

穆霆趕緊将勺子放回廚房，邊解圍裙邊快步到玄關處換鞋。

穆銘希連忙将水果籃子放到桌子上：“我也去找媽媽。”

“在家待着，如果媽媽提前回來，打電話給我。”穆霆掏出手機，向外走。

穆霆的聲音不大，語氣不重。穆銘希卻有些害怕，老老實實地站在桌邊，不敢動。他知道，只要一牽涉到媽媽的事情，爸爸總是變得特別可怕，家裏的氣壓就變得特別低。

而且媽媽應該不會有事的。

媽媽很漂亮，是全班同學媽媽中最漂亮最年輕的，并且非常非常愛他。可是媽媽記憶力不好，除了總是忘事以外，還路癡的很。去年有次，爸爸不在家，下大雨，他打電話回家讓媽媽去接幼兒園他，結果媽媽路走到一半，突然不知道怎麽去幼兒園，也不知怎麽回家，就這樣走丢了。

爸爸當時臉都吓白了，把整個城市幾乎翻一遍，連警都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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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媽媽時，爸爸一點不怪媽媽笨，反而安慰她，最近修路，所以和之前不一樣。其實根本沒有修路。

回到家後，爸爸狠狠教訓他一頓。告訴他，以後下冰雹也不能讓媽媽去接。在學校待着，等爸爸去接。

穆銘希覺得，爸爸疼媽媽遠遠超過自己，但是媽媽疼愛自己超過爸爸，這樣扯平了。

隋心手術後，很慶幸自己沒有集齊術後所有後遺症，僅僅是記憶力和視力變差。起初的一兩年，屬于“轉頭忘”，不管什麽事情，轉眼就忘的一幹二淨。

有天早上，穆霆不在家，她起來給穆銘希做飯，結果莫名其妙煮了一早上的粥。

等穆銘希起床時，看到滿桌子的粥，淚目望着隋心：“媽媽，你在養豬仔。”

隋心捧着穆銘希的小臉，笑着輕揉：“胡說，媽媽明明在養粥。”

穆銘希：“……”

隋心沮喪地問：“洋洋是不是嫌棄我了呀？”

穆銘希露出笑臉，當即回答：“沒有！洋洋最愛媽媽了！”他又趴在隋心臉上親一下。爸爸說過，要疼愛媽媽。

隋心這才安心。

煮粥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最近一年，症狀好多了。只是走路走遠了，再繞幾個彎，還是會忘了回家的路。雖說手機裝了導航，但她遇到岔路口時，常常因為東西南北不分而走錯路。

穆霆根據手機提示跑到附近的小區內，遠遠地看到了隋心，他緊繃的神經總算松了下來。隋心今天穿的是長款連衣裙，藍色細帶高跟鞋，高挑修長。柔順的長發乖巧地垂下來，她微微俯身，對着路邊嬰兒車中一個孩子微微一笑，樣子恬靜美好。

她對嬰兒的奶奶說：“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嬰兒奶奶嘴上自謙，臉上卻笑容如花：“不好看的，不好看的。鬧氣的很呢。”

“隋心。”穆霆快步走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輕聲問：“又迷路了？”

隋心不意外穆霆出現，轉頭看着他笑的狡黠：“胡說八道，我明明在等你接我。”

穆霆笑：“那我們回家吧。”

“嗯。”

穆霆拉着隋心的手，向小區外走：“熱不熱？”

隋心：“還行，洋洋回去了吧？剛才我去梁同學家，他們說洋洋回家了，應該是我跟洋洋走岔路，所以我撲了個空。”

穆霆笑：“不讓你去找他，你偏不樂意。他現在正不安地在家等你呢。”

隋心和穆霆一到家，穆銘希立刻撲上來，趴在隋心的肚子上問：“媽媽，你去哪裏了呀？下次不要亂跑了，你吓死我了。”

隋心也抱着他：“洋洋這麽不禁吓啊。”

穆霆交待洋洋一聲，讓他不要總纏着媽媽，自己換上鞋子，系上圍裙重新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現在他們一家三口從穆宅搬出來單住。隋心的情況比前兩年好很多，記得剛出院時，她連爸爸穆正國都忘記是誰，過去的一些事，想了很久才回想過來。

好在隋心還認識他穆霆，關于曾經那段很糟心的記憶，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記起來，他也不敢去問，不敢去想。有時候他會不安，如果隋心想起來了，會不會依然要和他離婚。他特別怕，後來又反複思考，只要她過得好，健健康康地生活着，怎麽樣都行了。

一家三口的飯桌上，都是穆銘希巴拉巴拉說話聲，他喜歡和媽媽說同學們之間的事情。

穆霆皺眉：“食不言寝不語。”

穆銘希看向媽媽，隋心笑：“不理爸爸，咱們吃過飯再說。”

穆銘希：“……”媽媽，您這叫贊同爸爸吧。

飯後穆霆起身去洗碗，隋心向廚房瞥一眼後，同洋洋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從四年前開始，穆霆所有的生活作息都是圍繞着她，他似乎一下子洗去曾經的浮氣，沉下心，承擔一個家一個男人的責任，對她和洋洋愛護有加。四年如一日般照料，并且樂在其中。她不由得又向廚房看一眼，看不到穆霆，只看到人影走動。

不一會兒，穆霆洗刷完畢，坐到沙發上，聽到隋心與穆銘希對話。

穆銘希捧着臉憂愁：“我同桌說，他每天都是一個人睡，他媽媽是和他爸爸睡的。”

隋心笑：“你憂愁個什麽勁兒啊，是不是不想和媽媽睡在一起了？”

穆銘希皺着小眉頭，一臉嚴肅：“媽媽，我長大了，不能和你睡在一起了。可是，我同桌說，他爸爸總是壓着他媽媽睡，爸爸比你大那麽多，我怕爸爸壓疼你了，這可怎麽辦才好呢？”

隋心瞬間覺得臉發熱。

一直風淡雲輕聽母子倆聊天的穆霆，臉頓時拉下來：“你胡說什麽。”

穆銘希條件反射地把腦袋埋到隋心懷裏，不吭聲。不管爸爸發多大的脾氣，只要媽媽幫着自己，萬事保險。

穆霆看向隋心時，目光閃爍不定。他倒是想壓她來着。

晚上時，穆銘希不願意和隋心睡了，很懂事地，心平氣和地和媽媽解釋：“媽媽，我長大了，我的同學們都是一個人睡的。我也想一個人睡，而且媽媽你是女的。”

隋心難過地抱着枕頭，走出房間，回頭罵一句：“我怎麽生了你這個熊孩子。”

穆銘希大聲喊：“媽媽，我最愛你了。”

“少騙人，才不信你。睡過我了就不要我了，還趕我走，壞男人！”隋心扭頭就走。

穆銘希嘿嘿地笑。他很小的時候，隋心就愛用诙諧的方式與他說話，她常常把自己當小孩子，把穆銘希當大人，無形中，培養了穆銘希的擔當與責任感。她想，穆銘希長大後，一定比穆霆懂得疼愛女生。

隋心抱着枕頭來到穆霆的房間，穆霆正坐在床頭看書。見隋心穿着睡衣，一臉惆悵地過來，連忙下床，拉過她問：“怎麽了？”

隋心是真的有些傷感：“穆霆，我真不希望洋洋長大，以前這麽小的時候。”她用手比劃一個懷抱那麽大：“這麽小的時候，只會兩個字兩個字的說話，我拉着他的小手，抱着他的小身子，他貼着我，多好多可愛，一想到他以後長大了，不再需要我了，我……他現在都不願意和我睡了。”

穆霆摟着她，安慰：“長大多好，長大了他還可以給你生個這麽大的孫子玩。”

“孫子會像他小時候嗎？”

“會。”

穆霆有很多個日日夜夜都是一個人睡，隋心不過來與他同床，他就一直一個人睡，偶爾和自己的手睡。

隋心的情緒穩定之後，他放松下來，嗅到隋心身上淡淡的清香，并且她的身子貼着自己。和自己的手過了這麽多年，有點架不住這等溫暖。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摟着隋心的腰。

隋心沒有反抗，沒有反抗就是鼓勵，在情.事方面，男人的理解能力空前強大。

熱熱的氣息噴灑在隋心的後頸，癢癢的，麻麻的，隋心禁不住全身一抖，發出“唔”的一聲，穆霆受鼓勵一般，驀地翻身，将她壓在身下，靜靜地望着她。四目相對，火花亂竄，穆霆緩緩吻上她的嘴唇，久旱逢幹霖，一陣戰栗襲上脊背，他再也控制不住，激烈稍顯粗魯地，狠狠親吻她。急切慌張地剝掉她的睡衣，着急地扯掉自己的衣帶。

“大心……”兩人赤.裸地緊抱在一起。

隋心笑望着他：“你竟然和你的手過了這麽多年。”故意擡臀磨蹭着他。

隋心的話讓他臉紅，隋心的行為讓他禁不住誘.惑地狠狠進入，進入時，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喟嘆，穆霆揉.弄着她，瘋狂地進擊。

第二天一早，穆銘希自己穿好運動服，穿好鞋子，歡快地在門口，哼着兒歌等着爸爸媽媽去晨跑。

為了強身健體，這一家三口，每天早上都會穿着運動服去晨跑，狂風下雨在室內跑，天氣晴朗在露天廣場上跑，因此三人身體都不錯。

穆銘希等了一會兒，穆霆同樣穿運動服從卧室出來。

“爸爸，早上好。”穆銘希熱情極了。

“兒子，早上好。”穆霆從未有過的飽滿精神，笑容滿面，這是以前沒有過的，穆銘希懷疑爸爸吃錯藥了。

一直從電梯裏出來，穆霆都未斂去臉上的笑容。

穆銘希小心翼翼地觀察，不禁問：“爸爸，你咋啦？”

穆霆意識到兒子非比平常的目光，立刻板着臉：“不是你媽讓我陪着你跑步，我今天肯定不陪你，你別得意。”

有得意嗎？穆銘希：“……媽媽呢？她今天不跑步嗎？”

穆霆：“她有點累，今天就不跑了。我們倆跑。”

穆銘希像大人一樣的口吻說道：“怎麽能這樣呢？鍛煉就是要堅持，三天打雨兩天曬網怎麽能行呢？”這些話都是爺爺穆正國教的：“累一點怎麽就不跑了呢，堅持就是勝利啊，而且媽媽的身體正需要鍛煉……”

穆霆皺眉看向穆銘希：“我說，穆銘希，今天你話怎麽這麽多？”

穆銘希不服氣：“爸爸！一定是你昨晚睡覺壓着媽媽睡的，不然她不會不起來晨跑的。以前下大雪，媽媽都跑步的。”

穆霆被兒子說的臉熱，惱羞成怒：“趕緊跑步，跑完回家！”

穆銘希不情不願地踏步向前小跑，不高興地嘀咕：“哼，今晚我就不讓媽媽和你睡。”

“穆銘希，你說什麽？”

“啊，沒有，跑步咯。”穆銘希立刻加快步子向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