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part 1

蘇陽坐在校新年會的後臺，手中抱着木質的樂器，低頭仔細調音。

裴禹岐坐在他旁邊，撐着下巴靜靜看着。

後臺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

臺上，大一年級的管樂部、弦樂部、聲樂部、舞蹈部全員上陣表演開場節目，大二的學長學姐把大一的孩子們一手帶大，和他們比較親近，扒在下場處的臺階上為他們加油打氣。

大三的幾個老東西左看看右看看，心知肚明地出去當場控，只留下作為團長的裴禹岐和副團蘇陽。

過了一會兒，他說：“兩年了。”

“嗯？”蘇陽沒有回頭看他，問道：“什麽兩年？”

“我們認識已經兩年了。”裴禹岐說。

我看你調弦也看了兩年了，但是這句他沒有說出口。

“是啊，都大三了，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吧。”蘇陽已經把樂器都調試好，把手放到裴禹岐的手背上拍了拍，沖他笑笑：“一會兒在新學弟學妹面前要好好表現哈，裴學長！”

裴禹岐不語，湊上前去認真親了親他的嘴唇。

“要上場了，為我加油。”

……

裴禹岐和蘇陽是在大一剛開學時，校藝術團招新會上認識的。

那個時候，裴禹岐正在填“弦樂部”的報名表，就聽旁邊一個男生跑過來問：“學姐你好，請問洞簫也是在這邊報名麽？”

坐鎮的學姐是副團長，低着頭，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在對面的管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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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禹岐心想，在西洋樂器當道的年代，随便一個人都能彈兩把吉他鋼琴，像他這樣會洞簫的人可不常見了。

他越想越好奇，便回過頭看了來人一眼。

那男生穿着清爽的茶色T恤，立在陽光彙聚之處，眉毛微蹙，鼻翼上墜着幾滴汗珠。

他說：“可是學姐，管樂和弦樂我都想加入該怎麽辦呢？”

副團長終于舍得給他了個正眼，男生笑了一下，露出一顆比別的牙齒高出一小節的虎牙，讨喜得很。

副團長默默把不耐煩的話咽下去了，想了一下說：“那你……先把管樂這邊填了吧，我們回去商議一下，複試名單下來再告訴你。”

“好的！”男生樂呵呵地坐到裴禹岐的旁邊填表，大筆一揮，在名字一欄寫上了兩個字——蘇陽。

裴禹岐又想，這名字還挺适合他的。

因為初試的順序就是交報名表的順序，所以第二天蘇陽一來就站到了裴禹岐身後排隊等着。

“同學你好，我記得你，昨天填表的時候，坐我旁邊的那位是吧，我叫蘇陽！”蘇陽拿着手中的號碼牌對他說。裴禹岐這才發現蘇陽有兩個特別小的酒窩。

“你好。”裴禹岐說：“我叫裴禹岐，大禹治水的禹，岐山的岐。”

蘇陽聽到後點點頭裂開嘴開心一笑，陽光在他周身驟然炸開，晃得裴禹岐一下子丢了神魂。

校藝術團是一個蠻大型的校級組織，團長專門跟校方借了個大教室作為考核點。報名的人很多，隊伍排的像盤踞的長龍一般，占滿了整個走廊。

“裴禹岐……”蘇陽小聲念了一遍，又問：“你報的是什麽樂器呀？”

“……小提琴。”

“哇！！”蘇陽笑道：“很厲害！小提琴是不是超級難學？”

“還好。”裴禹岐終于緩回過神，淡淡道。

“學了多長時間？”蘇陽又問。

“快十年了。”裴禹岐看了看對方手中的絨布袋，以及背後的黑色背包，佩服道：“比起小提琴，你們學民樂應該更不容易。”

“你還記得我會的是民樂啊？”蘇陽看樣子很高興，而後又搖搖頭：“我還是覺得你更厲害些。”

裴禹岐抿嘴：“謝謝。”

剛剛認識的人相互恭維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裴禹岐面對他，就算有心多說卻再無從開口，只能聽面前話很多的蘇陽不停絮絮叨叨。

畢竟洞簫這種樂器……他完全不懂。

只知道是豎着吹的。

還好蘇陽是個完全不會冷場的人，笑眯眯地轉移話題問他：“你是學什麽專業的呀？”

“商務英語。”

“啧啧啧，外語院的啊，狼少肉多，女朋友特別好找吧？”蘇陽伸出一根手指撓撓臉，友好地打量：“不過我看你這條件，在什麽院系都好找女朋友。”

裴禹岐哭笑不得，搖搖頭：“你不也一樣？”

蘇陽意味不明地擠了擠眼睛。

隊伍緩慢地向前蠕動，時間在蘇陽“不會這一天的大好時光都交代在這了吧”的抱怨聲中靜靜流逝。不知聊了多久，終于輪到裴禹岐了。

裴禹岐進了教室，和各位學長學姐問好，面色如常地把背包拆開，開始表演。

隔着一道門，蘇陽看不到他的表演，只能聽見裏面傳來悠揚華麗的曲調，腳尖為他的新朋友打着節拍。

裴禹岐演奏完後該蘇陽進來了，裴禹岐到角落進行口頭面試，所以可以看到蘇陽的表演。

蘇陽顯然有些緊張，挂在手上的絨布袋解了好幾次都沒解下來，和臺下的各位道過幾聲歉後才手忙腳亂地從袋裏掏出洞簫，深吸一口氣吹奏起來。

僅僅幾秒鐘，裴禹岐就聽出來他吹的是《枉凝眉》。

這首曲子與蘇陽以往的個性氣質都很不符，但拿起洞簫後，蘇陽就像換了個人一般，燦爛的陽光漸漸轉化為柔和的月光。在如此投入的演繹下，絲毫違和感也無。

空靈幽寂，淡漠凄婉。

由于裴禹岐剛才的表演足夠優秀，擔任面試官的學長心裏已經有數了，所以口頭面試進行的很快，形式性地問了幾句便示意他可以離開。

裴禹岐沒有走，站在牆根處安靜地欣賞着蘇陽的表演。

蘇陽低着頭，頭發鴉黑烏亮，眼睑微阖蓋住了淡色的眸子，最突出的是他那形狀好看的唇，呼吸換氣間竟有種說不出的……色氣。

裴禹岐呼了口氣，把目光粘到下方褐色的竹身上，誰知對方修長如玉的手又裝進了他的視野。

裴禹岐：“……”

就不應該留下來。

一曲終了，昨天那位副團長已經認出來他了，饒有興趣地問道：“你還會弦樂器？”

“嗯。”蘇陽點點頭，摘下背上葫蘆形狀的包。

裴禹岐估計他應該是會彈個琵琶之類的，誰知蘇陽竟拿出來一個琴身圓圓的東西。

“阮。”見大家都愣住，蘇陽又自己解釋道：“中阮”

……

“你們說團長和蘇副團……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啊？”

“什麽不對勁？”

“就很……gay啊！”

“這是腐眼看人基吧？雖然我也覺得他倆有點好的太過分了。”

“……”

“人都堆這兒幹什麽呢？都站在後臺了還一點都不緊張，還有兩個節目就到你們了，該準備什麽準備什麽。”一位大二的學姐看到幾個新進來的大一學妹聚堆八卦，板着臉訓到。

剛回到後臺不久的女生們悻悻而散，各自拿着樂器去練習，也沒再讨論這不知該說是粉紅，還是基佬紫的八卦。

大二的學姐心裏倒是泛起了嘀咕，怎麽去年的她們剛進來時就在讨論的事情，今年還沒水落石出？

女人的直覺通常準的要死，裴禹岐和蘇陽之間，确實不是什麽純潔的友誼關系。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先看誰對上了眼，倆人從剛剛認識那天開始就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的。大一下半學期，裴禹岐憋着一口氣把窗戶紙捅破，終于正式确定了關系。

到現在，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不少，俨然一副相親相愛，老夫老夫的模樣，除了直直白白和大家說出來，該有的打情罵俏摟摟抱抱，一樣都沒避諱。

但是這件事在蘇陽心中一直是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