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完結章 人間屋
宗正寺內, 趙梓以手撐額,專心致志地看着案上一樣物事。
外頭通傳說“張賢求見”,趙梓允了。
張賢是趙梓那屆的同榜進士, 峥林人士, 算是趙梓的老鄉,此人大本事沒有, 小心思倒是挺多的,如今是趙梓麾下親信之一。
手裏附庸風雅地敲着扇子, 張賢進來就道:“天子真的駕崩了。”
話音未落, 就見一方墨硯從趙梓的書案上飛出, 他驚叫着躲閃,但還是被砸中胸口,烏黑的墨汁濺了滿臉。
趙梓擡眼冷道:“無憑無據的謠言, 這話是你說得的?”
張賢狼狽地擦着墨跡申辯:“是真的!不信你瞧瞧這個。”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放到趙梓面前,“昕州那邊送來的,大火之後清點的死傷和物品。”
趙梓蹙眉打開, 掃了一眼,漠然怔住:“……破霧珠。”
“對,就是這個什麽珠, 說是陛下随身帶的東西,掉在地上,上邊全是血。”張賢繪聲繪色地說,“找到這珠子的地方, 地上躺了十七具屍體,都給燒得面目全非,陛下就是其中一個。還找到了沈大人的斷肢,我的天,那叫一個慘。”
“沈初?你怎麽知道是沈……”趙梓的質疑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清單中的螭首紋扳指。
一瞬間,趙梓仿佛什麽也聽不到了。他的耳中轟隆作響,心口驟然傳來悶痛,無數紛亂的聲音和畫面撞擊着他,像要把他撞散一般。
“據說天子的屍首已經在運回秣京的途中了。”張賢故作感慨,“哎呀,這可怎麽辦,陛下無後,儲君還沒有立,這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趙梓喃喃自語:“我勸過他,我勸他不要去,他為什麽不肯聽。我甘願輔佐他一生一世,我可以讓他做一代明君,名垂千古,他為什麽不肯聽我的。”
張賢道:“陛下不需要大人你了,但大人你卻有更好的選擇啊。”
“你出去。”
“大人您聽我說,我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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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趙梓道,“我需要靜一靜。”
待屋裏只剩他一人,趙梓拿起案上的題牌。
少微在留給他那本《綴術》手抄本的同時,還給了他一塊題牌。年輕的君王頗為自信地告訴他,這是他結合《綴術》和《測圓海鏡》而出的題。
他說:“這題很難很難,你慢慢想。”
的确很難,時至今日,他也不得其解。
可是,還會有人來聽他的答案嗎?
或問:甲乙二人俱在乾地,乙東行三萬二千步而立,甲南行六萬步望見乙,問徑幾裏?
趙梓放下題牌,提筆演算:“陛下,圓城圖示我還沒有學懂。待你歸來之日,不知我能否解得出。”
在未曾見到少微和沈初的屍骨前,他是不會信的。
秣京縱有驚濤駭浪……
他亦不會倒。
摩羅商局旗下的藥鋪中,近日多了個雙目有疾的賣藥郎。
他的眼睛上纏着藥布,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拿藥取藥很是理所,大夫念給他,他便能根據草藥形狀和味道取藥配藥,很少出錯。
常有人問他眼睛怎麽了,他總會凄涼一笑,娓娓道來:“我與發妻失散,遍尋不得,日日思念哭泣,這就哭瞎了眼。”其間如何失散、如何遍尋、如何思念、如何哭瞎,都被他編出了許許多多感人至深的故事,東街有關“賣藥郎苦尋結發妻”的話本都出了好幾冊了。
華蒼就是聽了東街說書的講的故事,這才尋來的。
他花費了數日清查刺客餘孽,如今送走了安然無恙的渠涼王和摩羅王,便把精力都用在尋找長豐帝上。
他仔細驗過那十七具屍體,沒有一具是少微的,也沒有一具是沈初的,但兩人依舊下落不明是真的。謠言說得那般篤定,而且流傳得飛快,顯然背後有人操控,他現下只想快些找到人,免得節外生枝,其他事情都暫不理會。
于是在慶功宴後的第五天,華蒼找到了這個賣藥郎。
他一身戎裝策馬而來,停在藥鋪斜對面,望着那蒙眼的賣藥郎忙得不亦樂乎,也不去打擾。只是周圍的人被這麽一尊煞神盯着,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他們都認得,這是蕩平革朗,清剿刺客的華将軍。
少微逐漸察覺了不對勁,茫然問道:“怎麽了?”
無人回答,他只聽見噠噠的馬蹄聲靠近。
他偏了偏頭,側耳細聽,又聽見那人的呼吸聲,聽見他鐵質的護腕敲擊在馬鞍上的聲音,聽見他從胸腔裏溢出的輕笑,聽見他半責備半安撫的話:“玩夠了?回去麽?”
少微把手中的兩個藥包拍在一起,如同敲鑼般啪啪、啪啪、啪啪拍了幾下,笑道:“歡迎華将軍,恭喜華将軍!”
剛說完,他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抱上了馬,絕塵而去。
沈初一副氣血兩虧的模樣走出來,問老板:“我家公子呢?”
老板邊忙邊說:“被華将軍搶走啦。”
沈初:“……”我就這樣被忘記了嗎?
次日,賣藥郎的話本與華将軍的話本并線,又出了新的章節,名為《三國盟刺客血濺霧隐宮,華将軍當街強搶賣藥郎》。
昕州府中,少微地對華蒼說:“你知道了嗎?我給你封官加爵,還給你執掌護國軍,可惜那天你不在,封賞都沒當着所有人的面給你,要不然肯定特別威風的。”
華蒼沒有應聲。
“華蒼?”少微看不見他,有點緊張,“你生我氣了嗎?是我太大意了,我低估了那群亡命之徒,想不到他們……”
剩下的話被一聲嘆息壓了回去。
少微感覺到有一個吻落到了自己眼睛上,雖然隔着厚厚的藥布,可他還是很清晰地感覺到了,極盡溫柔的,小心翼翼的。
“別擔心,我沒有失明。”少微笑了笑,“只是大夫讓我好好敷藥,調養一下。”
“嗯。”
親吻從粗粝的藥布上移下來,終于落到嘴唇上。
少微乖順地仰起臉,竭盡所能地與這人貼近,讓所有的思念在這一刻迸發。
“我好想看看你。”少微說,“幫我把藥布摘掉吧。”
“不行。”
“大夫說可以的,真的可以。”
華蒼被少微磨得沒辦法,到底還是給他把藥布解了。
少微緩緩睜開眼,又眨了眨眼,模糊的視野漸漸變得清晰。他轉過身,貪婪地看了會兒華蒼,那眼神熱烈直白,直把華蒼看得口幹舌燥。
他滿心歡喜,主動湊了上去:“華将軍,你搶我這個賣藥郎來做什麽?”
“……別作妖。”華蒼聲音沙啞。
少微自己紅着臉,在華蒼耳邊吹了口氣:“你不想我嗎?”
華蒼再難忍耐,原本想與少微商量的回京事宜早已抛到九霄雲外,一心只想把這個“賣藥郎”就地正法。
而那條蒙眼藥布,最後綁在了少微手腕上,結結實實。
兩人這一折騰就到了戌時,少微渾身脫力,累得手指都擡不起來,手腕還痛,華蒼只能伺候着喂他吃晚飯。
吃過飯,少微裝出一副大爺樣,給了他兩樣東西,說:“賞你了!”
華蒼接過來一看:護國軍帥印、完整的兵符。
“……”怎麽感覺自己是被嫖了?這是嫖資?
“我們明天啓程回秣京吧。”少微收了玩心,道,“外面傳我死了,就讓他們這麽傳着,我們不用大張旗鼓地辟謠,就慢慢晃回秣京,這一路我還做你的賣藥郎。”
“好。”華蒼應下,這人想做什麽都可以,他會為他做好準備。
于是新上任的護國軍主帥,下了第一道軍令——
從外部隐秘調兵,布在秣京附近。
連山歸藏,衆星相移。
這是司天監的星占。
天子噩耗已鬧得沸沸揚揚,不知是誰,又把這句本應只有司天監太蔔和天子本人知曉的占言傳了出來。
朝堂動蕩,胡思亂想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說:
這一年多來,摩羅女相身隕,燕珈教沒落;渠涼內亂爆發,皇權更替;革朗退守草原,單于之位易主;那麽這一次,是不是輪到長豐了?
趙梓閉了閉眼,忽而笑了:“我說不是我放的話,會有人信麽?”
“你們信麽?”他問身邊的幾位同僚親信,“連你們都不信,陛下會信麽?”
那日是他陪同陛下去的司天監,最可能知道這句占言的旁人便是他。
他想起那個君臨天下的青年對他說:“當皇帝的确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那人讓他做五皇子的老師,誇贊他“文韬武略,孤最欣賞你,克己奉公,孤也最信任你”——多麽深厚的聖寵。
然而這字字句句,俱是試探。
有人谏言,陛下最為疼愛幼弟,甚至曾有意立其為儲君,既如此,該讓趙宗正扶持五皇子李延憫,趙宗正高潔忠心,代為攝政亦無不可。
也有人道,威王李延晖為何不可?
趙梓閉門謝客了,他把自己關在空蕩蕩的宗正寺中,日複一日地沉默。即便他什麽都沒做,接連不斷的指責、教唆、挑撥也日日撲面而來。
這三天,他沒有見任何人。
滿地畫滿圖形的紙張、零零散散的算籌。
趙梓緊緊握着那塊題牌。
——答曰:城徑二萬四千步。
他算出來了,可是他不明白。
甲乙二人俱在乾地,乙東行三萬二千步而立,甲南行六萬步望見乙。
相距數萬步,如何還能看到對方?
趙梓又花費了整整一天,在想這“二萬四千步”。
在外等候的張賢突然看見趙梓從屋內沖出,如癫狂一般跑出了宗正寺,不知去了哪裏,直到酉時才回來。
趙梓滿身塵土狼狽,笑得釋然而絕望。
徑長二萬四千步的一座城。
不在別處,正是皇城。
這是他們這些人腳下的皇城,卻是長豐帝心裏的皇城,普天之下,再沒有人比李少微更了解這座城。
趙梓終于明白了。
少微送給他《綴術》,指點他《測圓海鏡》,只是在告誡他:
這題你解得出,卻守得住嗎?
兩日後,威王李延晖從弦州拔營回京,要給皇兄治喪。
趙梓捧出玉玺,入長慶殿,在年僅七歲的李延憫身後,以天子令攝政。
威王被拒在城外。
此舉引得許多文臣口誅筆伐,佞臣之名幾被坐實。
然而趙梓渾不在意:“陛下臨行前将這朝堂托付于我,既然我無論如何都是錯,那麽總有一種方法,能教我堵住天下人的嘴。”
只手遮天。
短短半月,他殺了五名将領,囚了十數老臣,整個朝堂在他的鎮壓下堅固而死寂。
當張賢把密信遞給他之時,趙梓的手微微顫抖了下。
信上只有寥寥三個字——
帝歸京。
張賢咬了咬牙道:“趙大人,只要您一句話,這三個字便永遠不會出現在史書之上。”
趙梓看了看他。
這些人的眼睛與他一樣,裏面都是權欲,權欲溺人,也可救人。
可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個解出他的題的少年,再不會費心尋他,對他笑說一句:“原來你就是趙梓啊。”
他給他出了道終其一生也無可解的題。
“他若回來,這一切就不複存在了。”趙梓冷靜地說,“他若不回來,死的人不會白死,儲君仍舊是儲君,你我皆大歡喜,千古留名。”
“正是!”張賢激動得雙目放光。
“所以,我怎會讓他回來呢。”
華蒼領兵,八萬護國軍兵臨城下。
威王也好,趙梓也罷,都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跳梁小醜。
“不可能!我們不可能失手!”張賢難以置信,被拖拽下去時都恍若夢中,“皇帝死了!皇帝真的死了!我要做大官了!”
“趙梓,在北津渡,你真的有機會隐瞞世人殺了我。”少微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趙梓。
趙梓一句也沒有辯解,只奉上了那塊題牌。
題牌上沒有答案。
趙梓被帶了下去,聽候發落。
少微嘆了口氣:“可是他沒有。”
趙梓所為,恐怕史書不會懂,世人也不會懂。
廷尉署最終沒有判定趙梓謀反。
少微念其為五皇子恩師,護佑五皇子頗多,貶他去督造皇陵。
臨行前,趙梓去看望了沈初。
沈初失了一臂,卻仍未放棄撫琴。
趙梓與他告別:“若我還能回來……”
沈初似乎不需聽完他的未盡之語,笑道:“好。”
他單手掃弦給他送行,弦音單調,他便唱給他聽——
年少風雲多氣節,橫劍躍馬,笑指冠蓋,馳騁邊塞不言家。江河傾世下,抽刀斷山塔,步青霄拟把蟾宮掣,一代豪俠……
他們仍是當年并肩出征的少年郎。
少微的毒雖然解了,但落下了遺症,雙眼視物的能力每況愈下。
這五年來,他看東西會突然模糊,有時晚間點着燈看折子,常常感到異常酸澀刺痛。
太醫和江順專門為他調制了敷眼的藥布,每隔兩三日便須藥敷調理一次。
長慶殿側殿置了軟塌,少微若是累了,會在上邊小憩一會兒,或者眼睛不舒服,就躺在這裏敷藥。邊疆無戰事,華蒼請命回來陪他過年,這會兒就坐在榻邊看顧。
殿外有人求見,華蒼出去打發了。
少微聽見他回來,撐起身,下意識地想用手揉眼,嘟囔着問:“是誰?”
華蒼上前拿下他的胳膊,不讓他碰到藥布:“是沈初。沒事,你再睡會兒。”
“唔。”少微又躺了下來。
華蒼給他拉好被子。
少微道:“快過年了,把那人叫回來吧,憫兒一直惦記着他,我看沈初也快耐不住了。”
華蒼應了聲:“好。”
趙梓回來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少微竟不計前嫌,擢升他為丞相,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萬機。
沈初訝然:“陛下您是怎麽想的?”
少微白他一眼:“怎麽想的?你這樣的我都讓你做禦史大夫了,趙梓做個丞相怎麽了?”
沈初想了想:“也對。”
別人不懂,趙梓卻明白,這不是在補償他或者籠絡他,他們的陛下這麽做,其實是給他再上一道枷鎖。
如今憫兒已是個俊俏聰慧的少年了,倒是還記得他,叫他一聲“老師”。
這個年過得熱熱鬧鬧。
少微望着滿城燈火,醉倒在華蒼懷中。
永晝廿一年。
昭謹帝李少微順應天道,禪位于幼弟李延憫,稱太上皇,移居秣京北郊九成宮。
新帝迎娶昭肅侯侄女、長豐第一位女将軍華籮為後。
昭謹帝平生喜愛鑽研算術歷法,甚至著有算經傳世,然而對其在位政績與退位之舉,後世褒貶不一。
只是旁人評說,他何曾在乎過。
九成宮中留有一句昭謹帝親筆題字——
千秋功過,概莫如是。
天德寺中,一個蒙着眼的華服男子在撫觸題牌架上的題牌。紅繩拴着的題牌被他用手掃過,發出清脆的木質聲響。
不知哪裏來的一群小孩子,圍着他繞了一會兒,問道:“你在玩捉迷藏嗎?”
男子搖了搖頭:“不是的。”
“那你為什麽蒙着眼睛?”
男子笑而不語,只取下一塊題牌,用手指仔細磨了一會兒上面的刻字,随後取出刻刀,在背面刻下了答案。
孩子們見他不理會,自顧自玩起了捉迷藏。
有個孩子不小心撞到了他,男子沒拿穩,題牌脫手而出。
耳邊驟然傳來衣袍帶風的聲音,一個男人恍若從天而降,剛剛抛遠的題牌被一把撈住,踉跄了一下的蒙眼男子也被扶穩。
男人皺眉瞥了他們一眼,孩子們被吓得噤若寒蟬。
“無妨,幫我把這題牌挂起來吧。”蒙眼男子說。
男人依言挂好。
“去拜過你父兄了?”
“嗯。”
“那我們回去吧。”
“好。”
孩子們好奇地看那男人将一條衣帶綁上蒙眼男子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牽着他。
兩人就這般相攜走了。
我要做二十年皇帝,做四十年庸人,活到八十歲,同你一起死。
——
連山歸藏,衆星相移。
不如袖手天下,共歷河山——
幸甚至哉。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這篇後記的開頭我早就想好了——
大家好,這部兩年磨(拖)砺(稿),編輯強(放)推(棄),歷經風雨(天災人禍),作者沙雕(字面意思)的作品正式完結!
好了,現在來聊兩句這部《永晝》吧。
關于少微:我們的小太子追星,任性又專一,可以說是非常地真情實感了,他為自己的愛豆掏心掏肺、瘋狂打Call,加上他的理科學霸屬性,擱現在那肯定是要找一顆恒星用“華蒼”來命名的。
關于華蒼:這位愛豆就是個很內斂的愛豆了,但是他願意為了唯一的粉絲萬死不辭。平生無憾事,鏽劍立地,枯骨成佛。不過爾爾。——這麽一個從不把愛說出口,但你想做什麽他都願意為你做的人,尊稱他一聲“寵粉狂魔”應該是不為過的。
關于永晝:說白了就是古代的理科學霸追星記,其他什麽主題就大而化之了,大家看得開心就好。
漢子這個番外廢依然不知道該寫什麽番外,總之如果有公開番外會發布在非V章節的。
新坑還在醞釀,無論會以怎樣的形式開坑更新,希望大家能再愛我一次。
真的,謝謝大家的包容與支持。
河漢
2108年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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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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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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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