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美人

陸小鳳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

塞外最好的羊毛毯，柔軟而溫暖。

房間布置的很幽雅，地上鋪着上好的羊毛地毯，而桌子上，紫金的火爐裏正燒着銀絲碳。

陸小鳳坐了起來，倒了一杯水給自己喝。水是溫的，可見換得很勤快，一旦冷了就換掉，這樣才能保證醒來的人能夠随時喝到熱水。

既來之，則安之，一向是陸小鳳的處事原則。

很快，房間的門打開了。

一個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穿着一身淡紫的衣裳，淡雅如水。

正是那日在街頭遇見的女子。

她淡淡一笑，道：“陸小鳳果然好膽識，但是你都不擔心你的朋友嗎？”

陸小鳳将茶杯放下，笑道：“閣下若要殺我們，就不會在破廟救我們了。”

“我何曾救過你們？”那女子不解地開口問道。

“煙花聲下的歌聲雖然很低，但是的确很動聽。”陸小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着開口道，“我的耳朵雖然沒有花滿樓那麽靈，但是女子的聲音，我卻是很會分辨的。姑娘有一副好嗓子。”

在那煙花爆竹的聲下，隐藏着淡淡而悠遠的歌聲。陸小鳳相信，這才是梅平山臉色大變，立刻離開的原因。那個歌聲雖然低，但是陸小鳳聽的出來，這聲音是眼前這個女子發出的。

那女子笑着拍起了手：“陸小鳳就是陸小鳳，我陸紫蘇果然沒有找錯人。”

陸小鳳看了陸紫蘇一眼：“不知陸姑娘找我，所為何事？”

陸紫蘇坐了下來，端起了一杯茶，淡淡道：“我想讓你陸小鳳幫我偷一樣東西。”

陸小鳳也坐了下來，開口道：“偷東西為什麽不去找司空摘星，我相信那猴子偷東西的本事一定會比我好。”

陸紫蘇緩緩地将茶杯放下，勾起一絲微笑，搖了搖頭道：“他不夠資格。”

“陸姑娘真是擡舉在下了，什麽東西偷王都不夠資格偷，而我卻夠資格偷？”陸小鳳這下有些好奇地開口。

“你人脈廣，連最難纏的唐門都和你熟識，更別提你那名滿天下的幾個朋友。你的反應快，能瞬間發現新舊蜘蛛網的區別。你身手好，當今武林三十招就能制住絕命鴛鴦的人不會太多。而你的輕功又與司空摘星不相上下。所以你比司空摘星更有資格。”紫蘇說完，為陸小鳳倒了一杯茶。

一陣風從門外吹來，帶着淡淡的香氣。陸小鳳這才發現，原來門外種了不少夜光白。

這些夜光白不知為何，也能在寒冬開放。

在寒風中，夜光白正搖曳生姿。

“從我和南星下山開始，紫蘇姑娘就一直在試驗我。”陸小鳳聽完紫蘇的話，卻沒有一絲的吃驚。

“殺手是你請來的，問劍山莊的人也是你引來的。”在破廟，他就猜到，這些殺手不是問劍山莊請來的。連暗殺別人都只會用自己的獨門武器的山莊，笨的有些正直，又怎麽會去請鬼門的殺手？

陸紫蘇點了點頭。

“木柴中的安魂香是你放的，或者說，一早你就将細碎的安魂香混在了那些雜亂的草堆中。”安魂香，唐門的獨門迷香，無色無嗅，一旦點燃，任何高手都會倒下。眼前這位陸姑娘将他們引去破廟之前，早在那裏的地上撒好了安魂香，等着他和南星點燃這些安魂香。

“你早就知道？”紫蘇微笑着問道，看來這陸小鳳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

“剛剛才知道。”夜光白，原來指的是這裏。

陸小鳳不解地開口：“不知道紫蘇姑娘這麽費盡心機地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憑陸姑娘的聰明，還有什麽偷不到，需要借住我陸小鳳的本事？”

“我要你幫我偷，問劍山莊的孔雀翎。”紫蘇說完，拿出了一張地圖，遞給陸小鳳，“這個是問劍山莊的地圖。”

“兵器譜排名第一的孔雀翎？”陸小鳳将地圖推了回去，沒有接過來，而是認真地開口問道，“陸姑娘憑什麽認定我一定會為你去偷？”

陸紫蘇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緩緩地将手搭在了陸小鳳的手上，呵氣如蘭地開口道：“陸公子覺得我美嗎？”

陸小鳳答道：“陸姑娘是我見過難得的美人。”對于美女，陸小鳳一向不吝啬自己的稱贊。

“那我夠不夠理由？”陸紫蘇笑着繼續問道。

“陸姑娘固然美，但是我想我的小命更好一點。”陸小鳳笑着把陸紫蘇的手推開了。

“那厲南星的？”陸紫蘇也不着急，反而淡淡地問了一句。

陸小鳳神色一斂，開口道：“陸姑娘這話何意？”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不去，那麽去偷孔雀翎的，只有厲南星一個人。你認為他一個人，能活着走出問劍山莊嘛？”陸紫蘇滿意地看了陸小鳳一眼，将手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陸小鳳眼神一變，開口道：“看來我并不是陸姑娘的第一選擇。”

陸紫蘇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一雙很美的手，膚如凝脂。

陸紫蘇拍了拍手，笑着開口道：“聰明，陸小鳳果然聰明。的确，我們的第一選擇是厲南星。只不過我現在覺得厲南星再加個陸小鳳，把握會更大。去或者不去，陸大俠可以自己決定。但是我向你保證，厲南星一定會去。”

陸紫蘇離開了房間，她既沒有制住陸小鳳，也沒有給陸小鳳下任何的毒。

如果陸小鳳想走，什麽地方都攔不住他。但是現在的陸小鳳不想走，自然也不需要費力。

陸小鳳看着陸紫蘇留下的地圖，沒有說話。

孔雀翎，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兵器，問劍山莊的鎮莊之寶。當年問劍山莊就是以一柄孔雀翎而聞名江湖。孔雀翎的奇妙之處，在于它不是因為主人而聞名，而是因為它自己本身。據說此兵器能在瞬間射出殺人的冰針，速度之快，連小李飛刀也比不上。哪怕擁有它的人全無武功，也能用它殺人于無形。孔雀翎在江湖上只用過兩次，一次是問劍山莊的梅老莊主以孔雀翎殺死太行五霸，一戰成名。另外一次，是殺問劍山莊的叛徒。據說此叛徒背叛山莊，在武林作惡，被老莊主以孔雀翎一擊殺之。至此之後，梅老莊主将孔雀翎塵封于密室，不再現于武林。

這樣一件極具誘惑力的兵器，正因為如此，問劍山莊的守衛極其森嚴，幾乎可比少林的藏經閣了。這是問劍山莊的鎮莊之寶，更是現在日漸落敗的問劍山莊的救命稻草。

陸紫蘇給的是一張十分詳盡的地圖，詳盡到陸小鳳也為之吃驚的地步。

厲南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桌上的紅燭正在燃燒，燈光如豆。

一個人正在他的身邊。

一個他一直在等在找的人，夜催雪。

夜催雪好像很累了，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厲南星正準備自己起身，夜催雪卻醒了過來。

“南星，你醒了？”夜催雪立刻端了杯水給厲南星。

厲南星接過水，喝了一口。厲南星的眼光往四處搜索，過了一會才開口道：“催雪，陸小鳳呢？”厲南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醒來就要找陸小鳳。是因為覺得有他在，會比較心安，還是擔心他？

夜催雪将茶杯拿回，溫柔地開口道：“紫蘇在照顧他，你放心。”

厲南星反而沒有露出輕松的神情，而是坐了起來。

“催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厲南星開口問道。

厲南星其實可以一直裝作不知道，因為他相信夜催雪不會害他。但是為了陸小鳳，他不能裝下去了。他的體內被下了七散絕，七散絕只是暫時散去他的內力，但是若七日後，沒有解藥，那就會武功盡失。可想而知，陸小鳳的情況應該只會更糟。

夜催雪苦笑了一下，開口道：“我以為你起碼會明天才問我。原來陸小鳳對你來說，已經那麽重要了。”

原本以為厲南星會到了明天再問自己，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和陸小鳳無關，我只想知道，你這麽做的理由。”厲南星下了床，走到了夜催雪身邊。

燭動，風動，人也動了。

夜催雪忽然出手，将厲南星的穴道制住。

“南星，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夜催雪緩緩地開口，帶着一絲的無奈。“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你被人圍殺，手上只有一根笛子。我剛好遇見，将一柄剛鑄好的劍扔給了你。”當時夜催雪十六歲，鑄出了生平的第一把劍，虹影。

“我記得，當時我以為你只是普通的鑄劍師，卻不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問劍山莊的夜姑娘，也不知道那柄劍就是虹影。”

若不是兩月前再次相遇，厲南星也不會知道，當時救他的女子就是夜催雪。

“不過那時我也不知道，你就是傳言中的天魔教主。我當時想送給你，可惜你沒要。不然虹影的主人應該是你。”夜催雪緩慢地扶着厲南星坐下了。

厲南星回想起往事，也露出了暖意。不管如何，在他心中，夜催雪總是當日将劍抛來的女子，他無法對她産生惡意。

“你曾說過，欠我一命，對不對？”

“對。”

“你曾說但凡我有事情，你皆會幫忙，是與不是？”

“是。”

“你曾說，只要我開口，任何事你都會答應，還算數不？”

“算數。”

“那好，那我要你答應我。呆在這裏七天，不出這房間一步。”夜催雪話音剛落，忽然覺得眼前一暗，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不清。“安魂香，南星你......”

夜催雪倒下了，厲南星這才舒了一口氣。

剛才他的确是在起來的同時，往蠟燭中射了一粒安魂香。

現在就要比，是他的穴道先解開，還是催雪會先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