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姜初亭聽到他這麽說,不由失笑,“你啊。”

林知打量他臉色追問:“楚然,你看到我跟別的女孩在一起……真的不會多想?”

“放心,自然是不會的。”雖然林知待他親近,但他不會插手他的事兒,也自認為沒那個立場,不知道林知為何會有這樣的顧慮。

林知狀似了然,望着他緩緩點了點頭,“這樣啊。”

姜初亭終于得空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對了,你胳膊的傷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林知将自己受傷的那只胳膊動給他看,“沒什麽大問題了。”

姜初亭松了口氣,“那就好。”

之前在茶樓,裴璟想跟他動手,姜初亭因為擔心他傷,情急之下攔住了。那時候他雖然沒回頭,但也知道,林知其實并不會領他的情,說不定還會覺得是恥辱。也只有換成楚然的臉,才能得到好待遇。

林知冰與火的極端兩面,全都毫不吝啬的給他了,他也只能慢慢消解,慢慢适應林知展現出來的兩幅截然不同的面孔。

兩人邊說話邊朝相思小築裏走去,于前廳落座之後,被安排在各個青樓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依次來禀報,包括暢歡園,不過基本上都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況。

除了最後一個來報告的。據他所言,他負責盯着的南風樓裏有個小倌兒莫名腹痛快兩日了,林知和姜初亭立即動身,親自去探查。

豈知,當他們費了一番功夫趕過去,那小倌兒跑了幾趟茅房後,肚子已經不再疼了,大夫來看過,也沒大毛病,當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不過沒人出事也好。

因為離得有些遠,這一來一回,天色都黑了。兩人沒有坐馬車,在熱鬧的街頭步行。因着還沒吃晚飯,行了一段路,在一家面攤坐下叫了兩碗面。姜初亭本來想換個地方,畢竟林知錦衣玉食慣了,這種小攤子怕他吃不慣,林知卻根本不拘泥這些,“就在這兒吃,還記得你以前就帶我一起吃過面。只可惜我過後去尋,那家面攤都沒有了。”

如同之前,林知緊緊挨着姜初亭坐,此番坐好了也不老實,邊說話,還邊用手指頭勾住他垂落肩頭的頭發玩兒。

之前都是在室內,姜初亭任由他肆無忌憚,可此時是在外面,路邊來來往往,行人頗多,面攤也有其他食客。大概是兩人的舉動實在親密過頭了,招惹了不少驚疑的目光。

林知似乎并未察覺,姜初亭卻有些坐不住了,低聲試圖跟他商量:“林知,你換一個位置坐。”

林知渾不在意,沖他笑了笑道:“換位置?坐到你腿上啊?”

他居然還會開這種玩笑,姜初亭暗暗訝然。林知堅定道:“不換,我就要坐在你旁邊。”

姜初亭無奈:“那你稍微隔些距離,不然,會讓人誤會的。”

林知轉眸漫不經意四下掃了一圈,“管人家怎麽看呢,我就喜歡這樣與你親近。”他又望進姜初亭眼底,“別人這樣誤會我們,你感到很不開心嗎?”

姜初亭神情鎮定,輕聲道:“倒也不會,可在外頭還是注意些比較好,否則,流言害人。”這方面,他深有感觸。

林知胳膊支在桌上,用手托住臉頰,似笑非笑對他道:“別擔心,如果真的有什麽流言,我一定會對負責到底,也不會讓誰傷害你。”

姜初亭啞然片刻,繼而彎了彎嘴角。

林知讨厭男人與男人的那些事,但還說這種玩笑話,足以可見他對兩人的關系心之坦然,純潔如雪,既然如此,姜初亭當個湊趣的話聽聽就行了,沒必要過于想太多。

兩人吃了面,回到相思小築已經很晚了,林知穿着單衣,抱着枕頭,很自覺的來跟姜初亭擠同一張床榻。姜初亭知道無論如何都趕不走他,便放棄了這個想法,以免大半夜的還得鬧騰一番。

林知推了推姜初亭的胳膊,語氣十分柔情的道:“都說千年才修得共枕眠,楚然,你說我們之間的緣分是不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姜初亭糾正他錯誤的理解:“千年修得共枕眠,一般是說夫妻姻緣,不是我們這般的。”

“是嗎?”林知抿了下唇,哎呀了一聲,撲到他懷中腦袋亂拱一通,頭發都拱亂了,擡起臉來,滿眼純真,樂呵呵道:“也沒什麽不一樣嘛,反正都是睡一張榻上。就算我們兩個都是男的,也可以叫姻緣。”

“孩子氣的話。”姜初亭不禁輕笑出聲,沒有刻意再去反駁他,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将他揉開,掩了掩衣襟。

胸口的傷疤用裴璟給的藥擦了之後,效果很不錯,但還沒有完全消失,姜初亭擔心被他發現了。

林知重新躺回他身側,掰他的手指頭玩兒,語氣一下就低沉了不少,明顯是有些不高興了,“你明天,是不是又要走了?”

姜初亭嗯了一聲。沒什麽狀況還是離開較好,否則在一起越久,越容易暴露。

林知沒說話,盯着他的骨節明晰的手指頭須臾,倏地塞了一根到自己嘴裏一口咬下。姜初亭問:“你做什麽?”

林知問:“疼嗎?”

有些疼,但還好,姜初亭包容地道:“不算疼。”

林知于是又咬了一口,這次沒留情,姜初亭嘶了一聲,手收回來時,上面有他啃出來的清晰齒痕。

林知沖呲了呲虎牙,道:“疼了吧?疼了才好,這是我給你下的蠱,如果離開後都不念着我,想着我,那麽作為懲罰,你的手指就會一直疼下去。”

這亂編的話姜初亭自然不會相信,只感到哭笑不得,“胡鬧。”

林知發現他又沒散發,伸手将他發間木簪抽下,放到眼前端詳。姜初亭沒來及阻止,見狀欲言又止。

林知露出一副對木簪很感興趣的樣子,放在手中把玩道:“我好喜歡,我送你別的,你把這個送給我吧。我想留一件你的東西在我身上。”

“不行!”見林知突然望過來,姜初亭意識到自己拒絕的太快太果斷了,頓了頓,又露出笑容,柔聲道:“這個不行,因為這是別人送給我的,換個別的吧。”

林知聞言,眸底一陣暗色湧動。記憶中,當年遇見他時,他便用這個簪子束發,如今還在用。這根簪子定然是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他才如此看重珍惜。初遇時,他就放在心裏了,此時稍加試探,果真如此。

是誰送的?是他之前所承認的那個與他兩情相悅之人嗎?一根木簪留了這麽多年,可見用情之深。林知喉間滾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将木簪還給了他,燦然笑道:“是我冒失了,你留着吧。”

姜初亭接過,握在手心裏,林知很快轉開話題,沒再提這個事兒。又聊了會兒,兩人就睡了。

睡之前林知特意瞟了眼,見他果然又是将木簪握住手中入睡的,嘴角幾乎是狠狠抽搐了一下,心火旺盛,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他自然不知姜初亭到了晚上要麽不散發,要麽将木攥在手裏,是為了能做夢。

這晚,他确實又做夢了。

夢裏的子闕身形消瘦,伏在書案前練字,已經寫了好幾沓紙了。他呼吸微促,手中的筆片刻不歇,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靜下心來。

姜初亭感覺自己化為了一縷虛魂,陪伴在他身旁,全神貫注的盯着他的臉瞧着。因為太真實了,就好像子闕真的還活着,自己還能看到他一樣,姜初亭都舍不得移開目光,就這樣在夢裏出了神,直到不經意轉開視線,才發現子闕并不是在練字,而是單純的在寫什麽東西。

堆在旁邊的那一沓紙,還有鋪在書案的紙上,密密麻麻,仿佛飽含着一種濃重又深切的情意,全是重複的一個名字。

初亭。

姜初亭感覺心間猛地一陣揪痛,喘息叫了一聲:“子闕!”醒過來,睜開眼。

心髒突突亂跳,又酸又疼,他怔然許久,卻發現身旁的人不知什麽時候也醒了。

屋內燭火微亮,林知半撐着身體,烏黑的眸子盯着他的臉,低聲問道:“楚然,你剛才在叫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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