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姜初亭和林知回到住的地方, 江顯果然将人看得好好的。
這名叫飛歌的小倌見他們回來, 雙手攥着, 緊張地站起身來,“你們,你們抓我幹什麽?”
姜初亭對他笑了笑, 語氣柔和說道:“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抓你, 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于是把之前是怎樣追查他的蹤跡到了江陵這邊說了一遍, 飛歌不由瞪大了眼睛,知道他們是為了救人, 而不是要害他, 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再坐回去時,身體明顯比方才放松了不少。
江顯此時也知道了姜初亭為什麽将人給扣下來,原來是跟他追查的那件事有關。
江顯不由瞥向眼林知, 這麽快就有進展, 而且要找的人就在長柳莊, 莫不是真被他說中了, 一切都是林知這小子策劃的?
林知無意間跟他疑惑的眼神撞上,蹙了蹙眉, 看什麽看?
江顯呵笑一聲,優哉游哉端起茶杯喝茶。
姜初亭沒去注意他們兩人間的暗湧, 在飛歌旁邊坐下來, 給他到了盞茶, 問起他這段時間的經歷。
飛歌的講述極其簡單:“我,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因為腹痛不止在養病,突然被一個人一路帶到了一個地方,那裏還有好幾個跟我差不多症狀的人,最後給我一人服了一粒藥丸之後,休息了一晚,等我們腹痛都止住後,就放我們走了。”
這和姜初亭想的有些不一樣,如果真如飛歌所說,那麽這次帶走他的人是救人,而不是害人。
“那你記不記得那個地方在哪兒?”
飛歌搖頭:“我們被帶去和帶出來時,都被黑布蒙了眼睛。”略一停頓,又道:“不過,我感覺是離江陵不遠的。而且……”
姜初亭輕聲追問:“而且什麽?”
飛歌擰眉又細細思索了一下,“而且,我好像隐約聽到有人說是什麽什麽谷。”
離江陵不遠的……迷月谷,迷月谷剛好就在江陵附近的山谷裏。
姜初亭:“那你吃了那粒藥之後,腹痛就止住了?沒再犯過?”
飛歌點頭:“嗯,至少到今天沒犯過。”
姜初亭沉吟片刻,又問:“那你怎麽會在長柳莊?”
飛歌臉色微紅,如實道:“我身無分文,又沒別的本事賺錢,是長柳莊管家見我可憐,收我進來打幾天下手,賞我兩口飯吃。我這也是剛來。”
原來如此,如果真依他所言,那麽他出現在這裏就是巧合。
姜初亭詢問跟他一起帶來的那些人去了何處,飛歌說不知道,又問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腹痛,因何腹痛,飛歌道:“從四個多月前開始的,至于什麽原因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突然開始肚子疼,大夫也診斷不出來。”
再問就問不出更多了,姜初亭給了點銀子給他,“辛苦了,你忙你的去吧。”
飛歌沒想到就回答了幾句話,還有錢拿,又驚又喜,捧着銀子離開了。
三人聚在桌邊,江顯和林知也聽到了飛歌的話,姜初亭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飛歌如果沒聽錯,那麽抓他只有迷月谷的人是最符合的。
“迷月谷……”林知聽到後低聲重新念了一遍,想起什麽對姜初亭道:“我依稀記得,我祖母在世的時候,我在家見過這個迷月谷谷主兩次。”
聽他提到林宣,江顯眸光微凜。姜初亭微微睜大了眼睛,沉默片刻,才道:“你祖母見他做什麽?”林宣在世時,确實結交了不少江湖能人異士。
林知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坦然道:“我只是碰巧看到。我祖母向來體弱,應該是找他煉丹藥補身體。”
這點倒是說得通,林宣本來就身體不好,生了林惜之後就更虛弱,一直重金召集名醫調養身體。
江顯把話題給扯回來,奇怪道:“如果真的是迷月谷的人抓的,他們這是幹嗎?看起來像是救人,但為什麽鬼鬼祟祟的。做好事不留名啊?”
林知道:“就算做好事不留名,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遮掩,事情都還沒查清楚,就不要輕易的下定論。”
江顯:“我有下定論嗎?”
林知:“沒有嗎?”
江顯:“有嗎?”
林知:“沒有嗎?”
江顯一揚唇,呵了聲:“你在針對我?”
林知:“有嗎?”
江顯:“沒有嗎?”
眼見還要繼續下去,姜初亭失笑,終于忍不住打斷他們,柔緩道:“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無聊。”
江顯看向姜初亭,笑眼彎彎:“你肯定是要去迷月谷查證吧,很抱歉,我跟我娘定好了歸期,不能陪你了,今天吃完酒席,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你們一切當心。”
姜初亭道:“好,待事情解決了,去找你喝酒。”
林知聽到江顯很快要離開,心中不由暗喜。
可下一刻,就聽見江顯又道:“哎呀,我明天就走,今天再一起喝一次嘛。晚宴結束之後,我們屋頂見。”
說完後,姜初亭和江顯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林知。
“……”林知嘴角狠狠抽搐一下。這人怎麽這麽煩!
姜初亭也不是故意不帶上林知,因為江顯應該是在離開前,還有話單獨跟他講,只能暫時委屈一下林知了。
晚宴後,落單的林知确實很委屈,無精打采地靠在花園的橋邊喂魚。喬尋百忙之中路過時發現他,還過來關懷他兩句,問他:“林兄弟,怎麽就一個人,江兄和楚兄呢?”
林知往水池裏撒飼料,渾身都透着不高興:“他們倆相約喝酒去了。”
“所以你就這幅有氣無力的樣子了?”喬尋莞爾一笑,勸說一般的溫和語氣:“男人嘛,有個能交心的知己好友是十分難得了,就由他們去吧。更何況,江兄家世不錯,能和他結交不是什麽壞事。”
家世不錯?說起來,他都不知道江顯是幹嗎的,轉頭詢問的目光看向喬尋,喬尋神情微微訝異,“你不知道啊?江兄父親在朝為官,前途不可限量,與他交好,諸多受益。”
這林知還真沒想到,江顯渾身江湖氣,沒半點像官宦子弟。
這時,有下屬來求見,喬尋回頭看了眼,拍拍林知的肩膀,好像很有感慨道:“不過粘人也不是什麽壞事,我年少時也是這樣,和他一刻都分不開,恨不得長在一起才好。能理解。”說完笑了笑,道:“我還有事忙,就先走了。”
林知黑眸望向着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扯着嘴角一笑。喬莊主說的她是指莊主夫人嗎?用他們夫妻二人的例子,來對應他跟楚然,看來這個莊主慧眼如炬,才到莊內不滿一天,就看出來他跟楚然是一對了。
林知繼續喂魚,今晚留宿在莊內的客人比之前要多,內院外院都是吵吵嚷嚷的,林知沒那人在身邊,這種熱鬧不覺得熱鬧,只覺得心煩,正打算回房去,沒想到才走了幾步,又被那個叫今夏的姑娘沖出來攔了去路。
林知直接冷臉:“你又來幹什麽?”
今夏是頂着大師伯不要亂說話的告誡,悄悄跑來的,沒想到他一開口語氣就這麽嗆,不由氣了,轉身就走。
可是走了兩步,還是轉回身來,看向林知道:“本姑娘喜歡你才來提醒你,你可別不識好歹。”
林知煩不勝煩:“誰要你喜歡?”
今夏知道他耐性不好,直接切入正題了,道:“我就問你,你可知道你身邊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我知道又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
今夏又道:“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訴你,他是個很不要臉的人,名聲早就爛透了,全江湖皆知的那種,我是不希望你受騙,才忍不住告訴你的。你若不信,你自己去問問他。”
聽她在那抹黑心上人,林知怒火中燒,而且什麽不要臉,名聲爛到全江湖皆知的,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個極其讨厭的人。
對于她把楚然說得跟那個人一樣,林知更是像被觸碰了逆鱗似的,愈發的怒不可遏了。
“一個姑娘家,幾次三番的跑來撩撥男人,還美其名曰豪放不羁,我看你才是不要臉!滾遠點,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好心當做驢肝肺。”今夏要被他惡狠狠的表情氣哭了:“那你繼續和他交朋友吧,被他騙慘了你可別怪我沒給你提醒,哼!你就是個大蠢蛋!”轉身跑走了。
楚然這麽美好的人,怎麽可能是她口中說的那樣?林知當然一個字都不相信,頂多是他以前的身份可能有些特別罷了,楚然不說肯定是有苦衷,他也不會問。他是愛這個人,跟他的過往無關,就是這麽簡單。
林知臉色沉沉走出了一段路,倏地停下,眉目緊蹙,擡手按了按額角。
就在方才,有什麽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快到他都來不及抓住就溜走了。
思索了好半晌,實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煩躁的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把自己的反常暴躁歸結于是楚然不在身邊的原因。
擡頭望了一圈,林知心裏頭悶悶的,也不知道那人又丢下他跑到哪個屋頂上喝酒逍遙去了。
姜初亭此時正在長柳莊的閣樓頂上。這裏位置高,視野寬闊,幾乎能看清大半個莊子的動向。
和江顯看着夜景,欣賞完了煙火,這才開始聊天。
江顯喝着酒細細碎碎的對他說了許多話,提煉最重點的一句就是:“待九皇子這邊局勢完全穩定下來,我會提前寫信,讓你有個準備。”
對此,姜初亭領情,表示了感謝。
江顯極其佩服他還能這麽淡然,重重嘆道:“我都開始為你心慌了,初亭,你說你為什麽總是招惹一些不該招惹的人呢?”
姜初亭清潤的黑眸望着遠處的燈火,低聲:“世事難以預料。”和子闕在一起時,沒想到他已經有了未婚妻。裴璟到九重天的第一天,他完全沒想過這孩子會喜歡上他。當初和子闕相識相愛的時候,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和他兒子在一起。一切,都是遇到之後才知道的啊。
一人一小壇酒喝完之後,江顯呼了口酒氣,極其鄭重地對姜初亭道:“初亭,雖然我這樣說,可能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但如果你哪天真的身份不小心暴露了,而林知那小子借題發揮,不相信當年你是無辜的,還故意冷待你侮辱你,我勸你就別跟他廢功夫,明明就是他一直對你死纏爛打纏上你的,絕對不能給他臉,趕緊利落甩了他,讓他自己跟自己較勁去。我定陪你喝上三天三夜,醒了你再重新開始。不就是個男人麽,別搞得自己太狼狽了,真的,你這性子就适合當個閑散豁達的劍客,笑看這紅塵中的俗事,不要被感情的事禁锢,變得不像自己。”
姜初亭緩緩撲閃了一下長睫,點點頭應了,“我知道。”
江顯注視他:“真的知道?”
姜初亭輕聲:“嗯,真的。”
江顯:“……”可是他這心裏怎麽這麽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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