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相行

好輕柔的感覺，是什麽？

“哈切！好冷。”江成迷迷糊糊地醒來，嘟囔了一句：“那個所長還真沒有騙人，冷死了。”

說完，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了起來，自己的手平放在地上，雨絲落在手臂上，就像羽毛輕輕撓着自己的手背一樣。江成全身戰栗了一下，像是宣告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慢慢地用雙手把自己支撐起來。

他看見周圍過往的行人，他們打着雨傘，全部都是單色雨傘，匆匆忙忙地從自己一旁走過，每個人都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極為短暫，甚至他們的腳步都不曾為此停留。每個人，相同的表現，相同的冷淡，對這個孤坐在雨中的少年視而不見。

江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擡起手向周圍人打個招呼，腼腆地笑笑：“嗨。”

沒人回應他。

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憋屈，江成呆呆地坐在那裏，擡頭是冰藍色的天空，仿佛深藏在冰洋中的冰山，昏昏沉沉的，讓人胸口一悶，喘不過氣來，仿佛溺水的人。

“哈切！”江成這才想起去找一把傘，他感覺到了自己選擇的物品都在自己衣服和褲子的包裏，趕緊默默祈禱了一句：手機千萬別被雨淋壞了。

他想站起來，但一陣無力感便襲上他的身體，讓他又倒下。他幹脆在地上多趴一會，雖然地上完全是濕漉漉的，但他身體的無力感還在。

江成想起來了游戲指南，星期一前一天主辦方還是發了一本游戲指南，主要是返回和去的過程中的注意事項，對于游戲過程便是寥寥幾筆，沒有實質性內容。盡管如此，江成還是把它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剛剛進入世界可能會有虛弱感，休息短暫時間後可以恢複。”江成默念了一遍。

雨停了。

不，是有人把雨遮住了。

一只手出現在江成的眼前，有些蒼白的手，但手指十分修長，骨節處有小小的突出，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江成擡頭向上看，葉陵在一把天藍色的雨傘下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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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陵？

我靠，是葉陵！

江成感覺自己全身都快要燒起來了，剛剛什麽寒冷啊，無力啊，統統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江成猛地站起來。

“葉陵啊，好巧啊，那啥，吃了沒？”

葉陵很鄙夷地看着江成，江成可以想象自己現在的模樣。

“走吧，我們離公寓有點遠。”葉陵又平視前方，來來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呆板的表情。葉陵的嘴角向下彎曲，顯得不太高興。

江成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盡管衣服還是濕漉漉的，但沒有之前那麽髒了。

“我去找傘。”

“不用了，用我的。”葉陵把傘傾斜了一下，把江成完全覆蓋住了。傘有點小，葉陵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緩緩的說：“要是淋到雨了，可以靠過來一點。”

“靠過來一點……”這句話在江成的耳裏簡直就是暴擊，如果讓他現在立刻雙耳失聰，他絕對一百萬個願意，他生怕葉陵還會有下一句。

幸虧，葉陵沒有下一句，而是邁開步子開始走了。江成快步跟上，葉陵的身高大概有185的樣子，而江成只有178，所以一起打傘走起來也不算別捏。

江成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它踩到水裏濺起水花，擡腳的時候水珠又飛出去，他覺得格外有意思。

大概因為旁邊是葉陵，所以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意義吧。慢慢想來，和葉陵并肩而行，是自己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事啊。

漸漸地，他的動作越來越大。

周圍的行人默默地盯一眼，又回到了自己的道路上。

葉陵咳嗽了兩聲，江成立刻就不敢動了，然後江成就只敢貓着步子一步一步在雨裏慢慢行走。他可以感覺得到身邊那個人的體溫。一直以來，江成就覺得會不會葉陵的體溫和他的臉一樣冷，畢竟是千年冰山，裏面也肯定是凍得硬邦邦的。

在葉陵的旁邊很溫暖，他的身體似乎有股淡淡的氣味，混在雨裏，還混着一點泥土的芬芳，讓人仿佛處于朝陽初升，照耀着的暴雨過後的草地。

說真的，江成喜歡葉陵這麽久，從初中跟蹤到高中，他還從來沒有靠近過葉陵，葉陵可能也覺得他不礙事也不會亂說話，所以沒怎麽管他。江成還是安慰自己葉陵可能沒有注意。

“游戲保留感覺真是天才的想法。”江成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覺不覺得，哪裏，有些怪。”

“嗯，但我說不上來，沒關系，我們就是來破解這些怪的。”江成繞過葉陵看向四周，絡繹不絕的行人，街道上車水馬龍，周圍的店鋪亮着明晃晃的燈光。仔細凝望遠處的辦公樓，還可以看見透明玻璃中人們忙碌辦公的側影。

很安靜的世界，很安寧。

但似乎，不是那麽真實。

雨絲密密麻麻，織成一塊又一塊的幕布，遮蓋了一些東西，讓什麽東西看起來模模糊糊。

“嗯。”葉陵小聲地答應了一聲。

沉默，沉默，沉默。只有雨絲沙沙作響的聲音。

好尴尬，我是不是該說些什麽，我最害怕空氣突然安靜了。江成一下子心亂如麻。

突然，江成用手抓住了葉陵的手，葉陵停下了腳步看着他。江成一下子想把自己淩遲剝皮了。

我靠，不帶這樣玩的，江成你在幹什麽，要死了嗎？你腦袋是鐵打的嗎？江成已經在心裏搭臺唱戲了。終于，他吞下一口口水說：“我覺得你的手比較冷，我的手還算暖和，給你捂一捂吧。”

一絲又一絲的冰涼從葉陵手上傳來，葉陵沒有什麽反應，他偏過頭繼續行走。

江成大舒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一點小小的興奮，怪不得俗話說：偷到的肉最香。

江成看了一下寫在牆壁上的號數，又和指南上的對了一對，說：“就是這裏了。”

“好。”

江成開始打量四周，對面就有一家小超市，必要的生活用品應該可以在裏面買到。小超市的左邊是一家服裝店，看來游戲制作者想得很周到。右邊是一家玩具店的樣子。公寓在二樓，而在一樓，是一家面包店，淡淡的麥香味輕輕地飄出來，然後在雨中散開了。

踏着樓梯上樓，鑰匙是默認的随身物品，葉陵打開了公寓的門。

“周雲，你讓開，憑什麽不讓我進去。”蕭雅大聲咆哮着。

“小雅，我求你了，別住那裏。”周雲攔在最大的房間門口，死活不讓蕭雅進門。

“怎麽了？”葉陵皺起了眉頭。江成還停留在剛剛的情境中，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他和葉陵就這麽一直撐着傘一直走下去。

“哦，小陵，你來了，這裏沒有房間了。”蕭雅指了指其他幾扇門，“我只能和你住一間了，我們分開睡，不影響。”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但是江成怎麽看怎麽反胃。

“那裏不就是一間空房間嗎？”周雲大聲地說了一句。

“周雲，你，我……我……”蕭雅似乎被氣的牙癢癢。

“我去睡空房間吧。”葉陵收了雨傘，向空房間走去。

“不用，小陵，你就住大房吧，我一個女生，住小房間好一些。”蕭雅恢複了剛才的笑容，但是江成感覺她就是咬着牙齒說的，不禁心裏一片暢快。

“蕭雅，我……”周雲看着直直走向空房間的蕭雅，欲言又止。蕭雅倒是回頭惡狠狠地盯了周雲一眼，回到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周雲嘆了一口氣，走到門口想要敲門，但終于走回了自己房間。

周雲在進門前舉起手臂露出肱二頭肌，眼神盯着葉陵，仿佛在說：“來打一架啊！”葉陵只是簡簡單單地撇了撇嘴，并沒有什麽表示。

江成聞到了濃郁的火藥味，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戰場上，不過他靈敏的直覺告訴他，多半不會出事，大家在第一天都不想惹上什麽麻煩。

他開始打量整個房屋。整個房屋呈現Ｔ字形

房門對過去的就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五個房間分別安排在走廊的左右兩邊，左邊有三間，右邊有兩間，還附帶了一個衛生間。而那個雙人間正好在走廊的盡頭。客廳和餐廳一字排開，客廳中間有三個沙發，中間有張方桌，還有一臺很大的電視屏幕。而餐廳中間是張大的圓桌，在客廳的左邊是瞭望陽臺，餐廳的一旁連接着一個足夠寬闊的廚房和生活陽臺。

“走吧，別看了，我們住一起吧。”葉陵倒是自顧自地向着雙人間走去。

“啊。啊？”江成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救了哪位大仙，才有這樣的功德，一下子心裏就被小緊張和小興奮填滿了。他的人生在一天之內接受了三次高峰，他真覺得自己的小心髒快受不了了。

江成踱步走到了房間打開了門。

房間的确十分寬敞，一張大大的雙人床，衣櫃、床頭燈還有衛生間都一應俱全，旁邊還有一個觀景陽臺，那裏有兩張木椅和一塊小小的方形茶幾，落地窗上正布滿了雨的痕跡。這場雨，似乎比以前稍微大了一些。

葉陵正坐着看着鋪在床上的被單床單蚊帳發愁，看來需要自己完成鋪床的工作。

“江成？會幹這些嗎？我不太會。”葉陵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會，會一點點。”然後葉陵就看着江成親手将床單鋪開，把每個角用墊子壓實。又看見他把被絮塞進被單，然後叫上他一起将被子抖開。最後江成又跪在床上，把蚊帳的每一個角搭在架子上，然後一絲不茍地給它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葉陵在旁邊看着額頭冒出小小汗珠的少年，不由得一笑。

“你在笑什麽？我打的，不好嗎？”江成小心翼翼地打完最後一個結，站起來喘了兩口氣。

“不，你，很可愛。”葉陵又恢複了千年冰山一樣的表情。

江成一下子臉紅了，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心髒的跳動，所以他連忙捂住胸口，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的小心髒就向葉陵飛了過去。他急忙轉身沖出去，順便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其他人要不要幫忙。”

江成輕輕地敲了一下右邊第一間房間的門，門打開了，周雲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出現在眼前，江成整個人仿佛都被陰影籠罩了。

“什麽事嗎？”聽不出周雲什麽語氣。

“那個，那個，我叫江成。我來看看你是否需要幫助。”江成撓着後腦勺。

尴尬，尴尬極了，早知道還不如和葉陵呆在一起。江成覺得自己的心率不降反升。

“哦。剛好需要，你行嗎？”周雲說着，讓開了一條道路。

周雲長的不算難看，鼻子眼眶的輪廓都給人粗犷但是棱角分明的感覺，與葉陵的雪一般的膚色不同，他是陽光照耀的小麥的顏色，他的骨架寬大，身上全是結實的肌肉。

進門一看，周雲把床上用品弄得一團亂麻，雜亂地堆在一塊。江成搖了搖頭又不禁笑了兩聲，他想象着周雲坐在這裏拿着被單一臉茫然的樣子，就莫名覺得十分好笑。

三下五除二地幫周雲理好了床鋪，他們互相道了謝，到走的時候周雲還是回複了江成一個燦爛的笑容。

江成退出房間，向着雙人間看去，他居然又有偷窺一下葉陵在幹什麽的欲望。

嗯，為什麽要用“又”？

晃了晃腦袋，江成敲響了下一扇房門。是左邊的第一間。

“啊啊啊啊！誰啊！沒空！等等，好吧……”房門終于打開了，一個比江成矮小的女孩子揉着眼睛開了門。

“我……”江成正準備自我介紹，“你，你你什麽你，我剛打着BOSS你就敲門，閻王爺勾魂也沒你這麽巧的，死了就去勾啊！現在沒通關，你說怎麽辦……”那個女孩一下子炸了毛。

“算了，你來幹嘛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女孩問，“我叫夜小雨，游戲界大佬，對，我就是大佬，這次游戲看起來多有意思，我都想把機器抱回家了。只是不知道判幾年的問題……”

“打住。”江成迅速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我叫江成，看看你用不用幫忙。”

“諾，自己去。”夜小雨翹了一下嘴巴。

江成沒法，也麻利地給夜小雨收拾了一下，床一收拾好，夜小雨就熟練地縮到了床上，江成走的時候看見她在玩着PSP，也不好打擾，只好抱了一聲再見便離開了。

江成覺得幫助他人也算為之後破解游戲做了基礎，而且最好也可以讓自己這幾天的生活不那麽郁悶和無聊。

葉陵在幹什麽？這個問題又一次出現在江成的腦海。他又快速搖搖頭，他現在真想知道這個游戲的背景季節是不是春天。

敲門。右邊第二間。

“誰？”是昨天那個人的聲音。“我是江成，來看看你要不要幫助。

門打開了，江成心裏卻還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明明這張臉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知道他是誰，但只要一轉過身就只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印象。

“我叫江成，來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收拾好了，謝謝啊，實在是萬分感謝，我叫曹子亦，以後多多關照。”曹子亦迅速地說完一連串的話，在尾音尚未落下的時候，他房間的門就狠狠地閉上了。

搖了搖頭，他突然覺得這裏好像所有人都有特色，但是每個人都給了他一種不安全的感覺——除了葉陵——他不知道為什麽。

江成敲開了左邊第二間房門。那個高傲的女生出現在了門口。那個女生和江成幾乎一樣高，臉蛋小巧，五官精致，但是現在的臉色讓她的五官都流露出一種鋒銳的氣質。她的下巴微微擡起着，目中無人的模樣。

“你要幫忙的話可以進來了，幫完忙了你就可以走了。”冷冷地摔下一句話，那女生又坐在書桌上看向窗外連綿的雨。

江成心裏苦啊，這年代的人怎麽這麽不講禮貌了，我就是來幫個忙，搞得像我是來借錢的。

收拾好了床，江成确定了一件事，似乎每一個房間裏都有單獨的浴室和衛生間，看來這套公寓是主辦方專門設計過的。

“我叫江成。”

“吳軒軒。”

“吳所長是你……”

“是我爸，是個神經質。”吳軒軒一直看着窗外化不開的雨，“別問我知道什麽，他什麽都沒有給我說。”她從書桌上下來，看了看床鋪十分滿意，主辦方準備的都是相同的用品，并無男女之分。

江成回到走廊，往右邊的衛生間瞧了一眼，發現只有洗衣機和一個洗手臺。他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薄薄的霧氣。

血液一下子就從脖頸的兩端向上湧去，江成覺得他已經不用玩這個游戲了，自殺算了。他側頭一看，果不其然，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浴室門開了。

葉陵裹着浴袍出來。

“你在這裏看了很久了嗎？”葉陵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和害羞。

害羞！葉陵害羞了！

“我……我……”江成的舌頭現在一定是個結，一個死結，不，中國結。

“算了，你進去洗一個吧，反正淋了雨。”

“我怕我撞死在裏面。”

“嗯？”

“沒！”

作者有話要說： 葉陵：你是不是在這裏看了很久了？

江成：我死了算了。

系統：客官，你網購的葉陵已到貨，請驗收，記住打五星好評。

蕭雅：我先下單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