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要什麽妻子
雍易走得飛快, 夜辰追上一段路, 起先還能看到他, 漸漸失去他的蹤跡。夜辰在林中着急四尋,驀然回首,才發現雍易竟然就坐在一棵樹下。雍易安靜坐着, 一見夜辰過來,便就背對着他。雍易腳邊放着一根殘矛,低頭看向自己沾血的手掌, 身上已無暴怒的痕跡, 反倒顯得很沮喪。
夜辰走向他,他身子稍微動了下, 能看到他情緒的波動。夜辰坐在雍易身旁,安靜地抱住自己的膝蓋, 他也不說話,不過他看向雍易下垂的頭。
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從何說起。
林中傳來野鹿的叫聲,還有人語聲,那是女子的聲音, 時近時遠。夜辰想也許是長弓族的女獵人們在附近狩獵, 穹絮恐怕在裏邊。
他有些緊張女孩們會過來,他此時只想就這麽坐着,得片刻的安寧。
雍易擡起自己的手指,他的指關節沾染血跡,這些血不只是穹申的, 也有自己的。他有些毛躁,但并非是如此暴怒的人,他的兩次暴怒,都是因為夜辰。雍易心裏确實很不好受 ,他很憤怒,很痛苦,但他平息了自己的怒火,恢複理智,他用低啞的聲音問:“他怎麽樣了?”
他問的是穹申,挨着他暴怒的兩拳,就是頭野獸,只怕也被打趴了。
夜辰沉重地搖了搖頭,他此時對穹申感到愧疚,他丢下被打得滿臉血的傷者,只顧着去追那個施暴者。他在乎雍易,但并不在乎穹申,也許是相識得晚,也許只因為他不是雍易。
雍易站起身,朝夜辰緩緩移動,他走到夜辰跟前,張臂将夜辰抱住,他喃語:“夜辰,你生我氣是不是?我昨夜和穹絮在一起,但我們只是去夜林看發光的樹,沒做其他事。”此時似乎也不适合談昨夜之事,只是雍易一直挂念着,他想說給夜辰知道。
夜辰摟住雍易的背,将臉擱在他肩上,他的胸口總是很溫暖,寬實的肩也總讓人安心。他們夜晚時常這樣擁抱着,什麽也不做,只是抱在一起。他因雍易身上的花香味而痛苦,但此時,他知道自己錯怪了他。
懷裏人仍是默然,雍易心裏不安,他摸着夜辰的發,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夜辰和穹申的事。他那顆粗糙的心,竟感到畏懼,他害怕夜辰突然改變了心意。
是否真像長弓觋說的那般,夜辰更像個長弓族人?他是否要失去夜辰?
雍易摟住夜辰并不寬大的背,他加深手臂的力道,像在禁锢,他問:“夜辰,你喜歡他嗎?”夜辰的發遮擋住臉龐,雍易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他焦急等待回答。
夜辰沉默許久,他在思考。有些事雍易想得少,他或許應該告訴他,早晚都得說。
雍易撥開夜辰臉上的發絲,看見夜辰幽深似深潭的眼睛,心微微一顫。夜辰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雍易,等你有自己的妻子,我也會跟別人在一起,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
在星洞時,夜辰對獨孤麻木,可而今,他習慣了雍易的相伴,他害怕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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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易聽到這句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激動叫道:“我不要什麽妻子!我也不準你跟別人在一起!”
林中的鳥蟲聲戛然而止,少頃才恢複如常。
雍易眼眶紅了,他眉頭聚在一起,眼神痛苦,他仍在問:“夜辰,你喜歡他嗎?”夜辰擡手去摸雍易的臉,不忍看他噙淚,他後悔自己說出那樣的話。
“我不喜歡他。”夜辰坦白了,穹申對他而言,只是泛泛之交,怎麽可能去喜歡。他喜歡的是這個用力摟着自己腰,紅眼眶噙淚的莽夫。
“我就知道是他在纏你!”
雍易高興萬分,歡呼着,他竟一把将夜辰打橫抱起來,輕松得如同在抱一頭小羊。夜辰緊張地朝林中望去,小聲讓雍易将他放下,他不想被人撞見。
雍易把夜辰輕輕放下,夜辰一落地,便拉雍易的手,将他往林中帶,走的是回去找穹申的路。雍易察覺了,不情願地說:“是他欠打。”夜辰嘆息:“你打重了,把他打得一臉血。”自己追着雍易出來,也不知道穹申怎樣了。
雍易雖然心虛自己對穹申下了黑手,可又止不住地冒醋味,嘀咕:“只打他兩拳。”
夜辰橫了雍易一眼,雍易立即乖乖閉嘴。
兩人回去找穹申,遠遠就見穹申還在原地,他身邊有三位長弓族獵人,他的妹妹穹絮也在。穹絮正在幫她哥哥擦拭臉上的血跡,她做得專注,雍易和夜辰走到跟前,她才回過頭。她看雍易的眼神很憤怒,顯然已知道是雍易打了穹申。
她對夜辰像似很不屑,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她猜測得到,哥哥和雍易是為了夜辰而起沖突。昨夜雍易和她在一起,很疏遠,對她毫無欲念。在一起時,他心不在焉,分開後,急沖沖去尋找一位夥伴,而今看來,那位夥伴,就是眼前這位叫夜辰的人。
雍易沒理睬穹絮指責的目光,他對穹申直接了當說:“打你的是我,和我們西山洞的族人都無關。”他說得理直氣壯,氣得穹申咬牙。穹申騰然起身,直撲向雍易,在混亂中,穹申打了雍易一拳,猛打在雍易的臉頰上。這一拳,雖然又急又猛,但雍易未必躲不開,顯然是讓了他一拳。
穹申仍怒火中燒,他掄拳還要打雍易,雍易被激怒,他單手鉗住穹申的手臂,氣勢驚人。兩人看着就要爆發,夜辰連忙将雍易拉開,穹絮則去拉穹申,倒是默契。
不過短暫交手,穹申已知力氣不如雍易,打架只會被他按地摩擦。穹申默然坐在地上,心中不甘、悶躁,狠狠瞪着雍易。雍易漠然對待周身敵意的目光,哪怕這些在場的長弓族獵人一起上,他也不怕,打架他相當擅長。
夜辰心疼雍易被揍得淤青的臉頰,心裏同時感到愧疚,今日的事因他而起。他知道穹絮對他有敵意,但他還是掏出一包草藥,對穹絮說:“我這裏有止疼的草葉子。”
穹絮冷冷注視夜辰,帶着責備,她沒嫌棄夜辰的草藥,将它拿走。
她本已轉身往穹申走去,突然又回過頭來,冷語:“我聽說你不是西山洞人,是被驅逐的星洞人。”夜辰點了下頭,他不否認,遭人厭惡、排斥的感覺,他很熟悉。
還以為她要繼續說點什麽,但穹絮沒再言語,而是回到穹申身旁。她打開夜辰的草藥,取出幾片葉子,交給穹申,穹申将葉子咀嚼,他顯然知道這些草藥怎麽服用。
夜辰和雍易一起離開,沒再做片刻停留。
穹申和雍易打架的事,很快被長弓觋和朱矛崖知道了。
雍易被朱矛崖叫到一旁訓斥,問他為什麽跟穹申打架,雍易說:“就是想打他,他欠打!”氣得朱矛崖抓起朱矛往他大腿上招呼,留下一條抽打的痕跡。
雍易沒說明緣由,想來穹申那邊也沒說明具體原因。最終這事只當是兩人年輕氣盛,惹事鬥毆,長弓觋沒有追究。
這夜,西山洞人仍在長弓族中留宿。
夜裏,夜辰用草藥汁擦雍易臉上的傷,還有他腿上的抽痕,夜辰十分心疼、自責。莫蒙和狗牙過來看雍易,都好奇他怎麽會跟穹申打架,畢竟穹申看起來溫和、友善,小夥伴們都覺肯定是雍易的不是。
“雍易,你把穹絮的哥哥打傷,她肯定不理你了。”狗牙幫雍易惋惜,本來穹絮對雍易有點意思,而今那點好感,怕是早丢光。
“不理我不是很好嘛。”雍易把擦過藥的腿擱在一塊石頭上,神情看着挺悠然。
“雍易,你們那晚有沒有那樣?”莫蒙十分好奇,說時眉飛色舞。雍易心驚膽戰地朝夜辰投去一眼,而後怒瞪莫蒙,氣他胡言亂語。要是夜辰把這話當真了,他非打莫蒙一頓不可。
“沒有嗎?那你們那晚做什麽去了?”莫蒙近來聰慧許多,也能從眼神裏瞧出端倪來了。
“去夜光林子看發光的樹,也沒看多久就回去了。”雍易沒什麽好隐瞞,他連穹絮的手都沒牽過,而且那夜,穹絮對他也不熱情啊,兩人顯然相互都看不對眼。
“嘿嘿,那個夜林子我去過。”
“我也去過。”
莫蒙和狗牙幾乎異口同聲,他們顯然和女伴們去過,畢竟夜林是長弓族人談情說愛的地方。
把兩位西山洞夥伴送走,夜辰照顧雍易入睡。雍易拉夜辰的手,想要他和自己卧在一處,夜辰不肯,低語:“不行,明天就回去了。”
夜辰有預感,要是朱矛崖知道雍易和穹申打架的原由,并且因此毀掉和穹絮成為伴侶的事,雍易會他被痛打一頓。夜辰倒不擔心自己會被驅逐,朱矛崖認同他是西山洞人,不會趕他走。
“夜辰,我想抱抱你。”雍易最擅長裝可憐,用懇求的表情看夜辰。
“睡吧,我就在你旁邊。”夜辰對他總是無可奈何,尤其想起他今日落淚,挨打,心裏便生不忍。
夜辰在離雍易不遠的地方卧下,他面對着雍易,不再只給他一個背影。雍易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他一直看着夜辰,看他的眉眼、鼻子、雙唇,看他掩得嚴實的衣領,遐想他衣物下的身體。
于是雍易渾身燥熱,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雍易從地上坐起,他說:“夜辰,我們去夜林吧。”
夜林究竟長怎樣,夜辰沒見過,有點期待,問道:“雍易,你知道怎麽走嗎?”別看雍易大大咧咧,他很擅長記路,他笑答:“知道,來吧。”
已是深夜,洞穴正廳的人們進入夢鄉,雍易和夜辰撚手撚腳,走出正廳,他們沿着木橋行進。兩人根本沒想到,他們前腳離開正廳,朱矛崖後腳跟上。
月光下,雍易和夜辰攀爬藤梯,即将落地,木橋上朱矛崖看着他們,神情嚴肅。
最終,朱矛崖放任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叢,他沒有跟上或者制止。
作者有話要說: 朱矛崖:現在的年輕人啊,算了,不管了。
導演:你這樣真得好嘛,兒子搞基都不管。合格的老爹,應該把他打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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