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不詳

夜辰和狗牙、長腳亦在一起, 參與獵兔, 他們頭上戴着草冠, 躲在林叢,仿佛三株長相奇異的木苗。

狩獵野兔一般在黃昏或者夜晚,這是它們出來活動的時候, 但春日裏,野兔會在白日出現,公兔四處游蕩, 尋找母兔交配, 這是個獵殺野兔的好時節,白日就能見到它們忙碌的身影。

做為西山洞為數不多使用弓的人, 他們三人被朱矛崖安排去獵兔子。落日林的鹿群越來越少,白湖的大型獵物, 也是打一頭少一頭,但是兔子林的野兔多, 個頭是小點,有肉就行。

“我說能等它騎完了再射殺嗎?”長腳亦嘴裏咬着根小樹枝,盡量壓低說話聲音。

前方的草地上, 一只肥碩的大兔子正騎在另一頭兔子身上, 壓根沒想到獵人們正在圍觀。它身旁還有好幾位夥伴,夥伴們大多在追逐、嬉戲,進行交配前的娛樂活動。

“有什麽差別?反正都得死。”狗牙把弓張開,一箭射死那只在正辦事的大肥兔子,并且喊他的狗前去追逐其它兔子。

“要是你正在辦好事, 被人從身後這麽射一箭,你也肯定不開心啊。”長腳亦“嗖嗖”發射箭羽,加入獵殺行列,卻又說着考慮兔子心情的話語。

狗牙回頭瞪了長腳亦一眼,覺得他話不中聽,還是夜辰這個狩獵夥伴好,特別安靜。

夜辰專注于打獵,他射箭的速度飛快,好幾頭獵物都教他先手射殺,總是遲一步的狗牙,難免抱怨:“啊,那只是我的。”

夜辰将獵物身上的箭回收,獵物則直接遞給狗牙。

“哈哈,夜辰,你這樣就不對了,下次不許搶我跟狗牙的獵物。”長腳亦樂呵呵說笑,他顯然一點也不生氣。

“怕它們跑了。”夜辰只是微笑,他絲毫沒有競争的意思。

兔子一旦逃出視線,便也就逃出生天,跑得再快都攆不上。

三人清點獵來的兔子,有大半中着夜辰的箭羽,死于他之手。長腳亦咋舌,他對夜辰說:“星洞人真是眼睛瞎了,才把你趕出來。有你在,就是矮鹿和白湖犀吃完了,我們還有兔子!”

長腳亦這段日子在生雍易的氣,但他對夜辰一直不錯,他很認可夜辰的能力。

“要是矮鹿和白湖犀都吃完了,我們光吃兔子也得餓死呀,三只兔子不夠雍易一頓吃。”狗牙用草繩栓起獵物,往肩一搭,他身上挂着的獵物,只夠雍易吃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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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想個辦法,兔子能養吧,它們吃草跟羊一樣。”夜辰也在擔憂食物日漸減少的事。就是漫山遍野的兔子,也有吃完的一天,西山洞那麽多張嘴。

“長得好慢,等它們長大,我們還是得餓死。以前不就養過了,一直不長肉,還會拉稀死掉。”狗牙覺得不可行,兔子嘛,本來就應該生活在林地裏。

“夜辰,确實不好養,養豬養羊還行。”長腳亦很少接近西山洞圈養的動物,他是位獵人,對養殖毫無熱情。

夜辰并不認同狗牙和長腳亦的說法,他想試試,而今再沒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事,他很擔慮,哪怕能不挨餓渡過今年,那明年呢?

三位獵兔人帶上獵物,正準備離開兔子林,狗牙的大狗突然吠叫,朝林間叫得很兇。三人立即警覺,他們把箭搭弓,往林間探查,他們看到前方草叢裏露出兩個人頭,人頭上也戴着草冠。

兔子林的西山洞獵鹿人就他們仨,遇到的顯然是敵人。

長腳亦一點也不緊張,他對狗牙說:“是星洞的獵兔人。”他把弓箭挂回腰間,從背後撈出一支長矛,執在手上。打架的話,長腳亦還是習慣用長矛。

夜辰伸出手臂,攔下長腳亦,說道:“我認識他,別動手。”夜辰認出草叢裏的人,他是大貍,而大貍身旁的人,是個半大孩子。

見到草叢裏鑽出一個少年和一個男孩,長腳亦和狗牙都将手裏的武器放下,他們平靜看夜辰朝那少年走去。

“大貍,是我,你把弓放下,他們不會傷害你。”夜辰過去示好,慢慢接近執弓的大貍。大貍似有遲疑,但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夜辰,他放下弓箭。

大貍身邊的男孩,手裏拿的是小木弓,沒什麽殺傷力,再說他拿弓的手直抖,根本構不成威脅。夜辰來到大貍和孩子身邊,他按住孩子的手,幫他将弓放下,溫語:“是我。”

星洞的孩子,夜辰自然認識,這孩子也認識夜辰,只是夜辰變化許多,他一時無法相信。

“我聽他們說你去了西山洞。”大貍看着夜辰,眼裏沒有仇恨,他只是很驚訝。眼前這人如果不開口說話,他根本認不出他就是髒毛。

如果以前的髒毛,像只髒兮兮,人人嫌棄的老狼,那麽此時的髒毛整潔俊逸,猶如一頭漂亮的大鹿。

“嗯,是的。”夜辰言語淡然,他知道在星洞人眼裏,已是坐實了叛徒的身份。他不介意,他只是擔心着留在星洞的一個人。

“離開也好,我們日子不好過。”大貍朝長腳亦和狗牙看去,在他心裏西山洞人就是可惡的敵人,但夜辰至少還不是。

夜辰沉重地問:“大貍,小西還好嗎?”

大貍只是點頭,他似乎不想多說什麽,雖然這人很渴望從他那邊聽到消息。小西葉很在乎她的哥哥,哪怕不是親生的,只是這個哥哥一去不返,再次相見,已是敵人。

大貍的手摸向自己的弓,他擡眼看夜辰,話別:“我們該走了。”

夜辰也只能說:“去吧。”

大貍帶上男孩離開,他走出好幾步,突然轉身,對夜辰說:“小西懷孕了,我會照顧好她。”

夜辰的心如石頭般沉落,他愣怔許久,直到長腳亦搭他肩問他:“誰懷孕了?你沒事吧?”夜辰擡頭看向前方,大貍和男孩早已走遠,不見蹤跡。

“小西,她是我妹妹。”夜辰喃語。

“還以為你在星洞沒有一個家人。”長腳亦感到意外,他知道夜辰是個孤兒,沒有父母,這妹妹又是打哪冒出來。

“我們不是親生的兄妹。”夜辰滿嘴的苦澀,他仍在惆悵中,他離開星洞太久了,他不在的時候,小西的日子過得還好嗎。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你妹妹要生孩子了。”狗牙不理解夜辰為什麽難過,換作是他,他會覺得這是喜事。

長腳亦再次拍拍夜辰的肩,這是一個安撫的動作,他催促說:“走吧。”

夜辰點點頭,跟着兩位夥伴離開林子,這一路,他的心情相當沉重,他很內疚。懷孕需要食物,如果星洞的食物匮乏,小西和她的孩子将要受苦,甚至孩子可能夭折。自己自從離開星洞後,對這個妹妹再無能為力,這是讓他深為痛苦的事。

三人獵得不少兔子,滿載而歸,路上,長腳亦和狗牙談着女人和孩子的事,他們都有妻子,早晚都會有孩子。他們談得投入,大步在前行走,走出老遠,才發現夜辰沒跟上來。

夜辰伫立在一處山坡下,他那模樣像似失魂落魄般,他一手緊捏木弓,一手捂在胸口。山坡上滿目的藍雀花,在陽光下開得耀眼,它們在風中搖曳,藍色的花簇像一只只藍蝶。

“藍雀花啊。”長腳亦摸了摸下巴,他聽說過長弓觋對朱矛崖的警告。

“哇,這裏什麽時候長了這麽多藍雀花,可別毒死兔子。”狗牙為兔子擔憂,藍雀花有毒性,對人不致死,但兔子誤食會腸胃絞疼,撲騰而死。

風拂過花卉,藍色的花瓣飄落,夜辰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将之捂在手心。這一陣風,吹動夜辰頭發上系綁的紅羽,拂動他飄逸的發,他的頭發經過一個冬日已經長了,重新垂在肩上。他的脖子優雅,身姿修長,他的腰間挎着弓,自制的羽箭背在挺拔的身後,每支箭上都黏着規整的淡灰色羽毛。

長腳亦一時看得失神,待他回過神來,他對雍易這位老友的惱火,似乎減輕許多。好吧,他就原諒雍易吧,雖然這家夥害他寶貝的妹妹傷心,實在很可惡。

這天,夜辰在落日林獵兔子,雍易則在白湖獵犀,夜辰他們午時便就回來了,雍易他們到夜黑才歸來。夜辰爬上山頂,擔憂地等候,見到前方有火光出現,他連忙奔下山來。

莫蒙執着一根火把走在最前面,夜辰着急尋找雍易的身影,卻見他背着個人,走在中間。夜辰急忙要過去,被朱矛崖攔下,他沉聲:“是鹿角,他被狼咬了。”

鹿角趴在雍易背上,疼得哼哼,他垂下的一條腳,已經是條血腳,看來傷勢不輕。

晚歸的獵人們疲倦地從夜辰身旁走過,就是雍易也顯得那麽沉重,眉頭緊鎖。夜辰過去幫忙擡獵物,人們用兩根大木,擡着一頭犀,行進緩慢。

夜辰擡動死沉的木頭,低聲問身邊的爪痕:“他怎麽會被狼咬傷?”狼怕人群,它們不會圍攻一群人,尤其是獵人。爪痕搖了搖頭,回道:“那不是一般的狼。”

白湖的狼數量一直很多,所以人們對狼很熟悉,也知道怎麽應對它們。不是一般的狼,又是怎樣的狼?夜辰不解。

“那是群吃過人肉的狼。”爪痕說道。至于他怎麽能判定遇到的是吃人肉的狼,他沒再講述。

西山洞裏的人們都迎了出來,大家舉着火把,在洞口站成一排。他們也在翹首以盼,他們也發現狩獵隊伍的異樣,這次出獵不只帶回獵物,還帶回傷勢嚴重的族人。

作者有話要說:  長腳亦:好吧,辰這麽美,我就原諒你移情別戀。

易(吃驚):???不許你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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