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皆為獵物

老熊皮說你留下, 他沒多說什麽, 轉身就去追星齊, 哪怕父子關系不好,星齊畢竟是唯一的孩子。羽環虎目送老熊皮的身影快速消失于眼前,他看向六位受傷的同伴, 神情毅然。

有兩位同伴傷得最重,無法獨自行走,羽環虎背一位, 其他兩人攙一位, 盡快離開這處遇襲地。羽環虎将衆人帶到一處隐蔽的高地,他對此時同伴中最年長的老禿狐說:“老禿狐, 你留下照看他們。”

羽環虎提矛就要走,骨魚默默跟上, 老禿狐看他們要走,他平靜說:“羽環虎我跟你過去。”

于是, 羽環虎帶着三位夥伴,火急火燎在棘林追尋老熊皮的身影,他們追至灰溪, 老禿狐在溪畔發現幾個新鮮的大腳印, 低語:“這些腳印很深,扛着人,但不是我們的人。”

羽環虎自然知曉他的所指,他們追蹤的方向正确,這些腳印應該是掠走大貝等三位夥伴的敵人留下, 如果趕得及,也許能想辦法解救他們。羽環虎帶着夥伴,加快追趕的步伐,就在這時,前方傳出一陣陶號聲,在死寂的棘林裏,洪亮的陶號聲,簡直響徹天地。

羽環虎頓時身如飛羽,他穿過架在灰溪上的木橋,奔往聲音來源的對岸,骨魚和老禿狐遠遠追在他後頭。

吹響陶號的是星齊,他受重傷倒在地上,用染血的手抓陶號吹奏,不遠處,老熊皮正在和兩位藍臉人打鬥,他落下風,被刺傷了,卻還在浴血奮戰。

羽環虎趕來,正好見到這般危機的情況,他救援老熊皮,和藍臉人互搏,一交手,羽環虎便覺不妙。哪怕和他打鬥的藍臉人負傷,仍和羽環虎勢均力敵,這是生死之戰,羽環虎竭盡力氣去抗擊。

老熊皮身上好幾處創口,他像頭強悍、頑固的披毛犀般,屹立不倒,他和骨魚、老禿狐一起圍攻另一位藍臉人,三打一,終于占有優勢。老熊皮終歸強悍,他拼死戰鬥,他用那杆被血染紅的長矛紮進藍臉人的胸腔,了解這個難纏敵人的性命,他跪地沉沉喘息。

另一位藍臉人見同伴被殺,情況不妙,他選擇退逃,而羽環虎發現自己攔不住他,在武力上被壓制。和他打鬥的這個藍臉人特別魁梧,那駭人的蠻力讓羽環虎想到朱矛崖。

“羽環虎,把星齊帶上,快走!”老熊皮催促,他癱坐在地,用一雙血淋淋的手抓着一杆鋒利長矛。

“老熊皮,你看見大貝他們嗎?”羽環虎追問,他仍有不甘。

“太遲了,我來只看到星齊和那兩人藍臉人。”老熊皮搖着頭,而正是這兩個攔阻星齊和他的藍臉人,将他們困于此,險些丢掉性命。

老禿狐去背星齊,星齊已經昏迷,他手裏還攥着陶號,羽環虎背起老熊皮,老熊皮身上在淌血,血液不停滴在羽環虎的手臂上,老熊皮自感不妙,虛弱地說:“把我留下,你們走吧。”

羽環虎沒理會他的話,雖然這位老獵人死沉,像頭熊般,但只要有一口氣在,羽環虎會将他背出棘林。此時的羽環虎心中悲痛,他救下老熊皮和星齊已是力竭,對于被掠走的三位同伴,無能為力。

沿着灰溪倉皇逃離的路上,這群星洞人,見到了他們一生難忘的情景,十數具木盾人的屍體或被泡在溪水中,或倒在溪畔的雜草從,他們有的被開膛破肚,死相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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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死去已有段時間,屍身已經腐敗發臭,他們不是負責在溪畔采集捕魚的婦人孩子,而是木盾族的獵人。最強悍的青壯都已橫死在溪邊,婦人孩子如何,可想而知。

“羽環虎,他們不是人,他們是藍色的鬼。”魚骨感覺渾身發冷,雙腿抖顫,他發出悲叫。正因為不是人類,所以才會有張藍色恐怖的臉龐,和非同常人的力量,簡直像祟鬼一樣。星洞的生活,雖然并不安逸,但剛成年的魚骨,遇見這樣的事,還是深為恐懼,他用顫抖的聲音問:“羽環虎,胖木他們會怎樣?”

“別說了。”老禿狐呵斥,不讓他提,他心裏滿滿都是恐懼。

絕望和恐懼在支配着羽環虎的同伴,唯有他還冷靜着,他第一次意識到,同伴的生死将取決于自己的能力,老熊皮性命垂危,已經無法為他提供任何的幫助。

羽環虎帶着夥伴用最快的速度離開灰溪,他們去找尋留在高地上的另幾位夥伴,唯一欣慰的是,路上,他們沒再遭遇藍臉人。羽環虎猜測藍臉人的營地,可能在灰溪北岸,而他們先前,應該是在灰溪看死魚時,就被藍臉人發現,并且進行“狩獵”。

獵人們以動物為獵物,藍臉人以同類為獵物,這便是他們的強悍和恐怖之處。

老熊皮的情況非常糟糕,羽環虎将他背出棘林,發現自己背上沾染的,都是老熊皮的血,黏糊一片。羽環虎為老熊皮的傷口進行包紮,他的身上有六處創口,最重的一處在腹部。老熊皮臉色灰白,人倒還精神,他強壯而頑固,如同一頭身披甲胄的野獸,然而再強大的野獸也有倒下之時。

老熊皮躺在地上,火光映着他的臉,他臉上在不停滲出冷汗,他看着躺在一側的兒子星齊,用低緩的聲音問羽環虎:“他怎樣?”

“他醒來過一次,能救活。”羽環虎沒說實話,星齊能不能救活他實則沒底。星齊身上只有一處創傷,但他被打得相當嚴重,內部的傷無法知曉,也難治療。

老熊皮不再說什麽,他看着火光,像似在出神,羽環虎用木頭夾子夾起火堆上燒的熱水,這時,他聽老熊皮在說話,隔着水汽,看不見他的神情,他說:“他們是北面一個大部族,藍臉人是他們族中的獵人。”

羽環虎的手頓了一下,他很驚訝,但靜靜地聽老熊皮往下說:“他們的勇士會在下巴刺青,臉也不藍。”老熊皮稍微喘下氣,停頓一會才說:“你們打不過他們,沒有人能打過。”

老熊皮的聲音特別低特別低,像在耳語,羽環虎幾乎是将耳朵貼着他的唇。

等老熊皮睡去,羽環虎還處于極度震驚的狀态。他們今天遭遇的,只是普通的藍臉獵人,就已經戰鬥得如此艱難。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羽環虎就帶上同伴,趕往落日林的星洞,他仿佛被祟鬼驅趕着,竭盡力氣般逃離後頭無形的追逐者。

去棘林前,隊伍總計十人,回來只有七人,那三位被掠夥伴的女眷們哭聲響徹星洞。但此時也顧不上去安撫他們,回來的人中,人人都有傷,尤其以老熊皮的最是嚴重,需要醫治。

觋丁讓人将傷者安置在星洞上層,逐一醫治,他尤其盡力在救治老熊皮,對于藍臉人來到棘林,木盾族遭殃的消息,他顯得很平靜。

星洞有過很糟糕的年頭,甚至比今日的局面還糟糕,觋丁經歷過,他是個意志堅強的首領。

**

西山洞的人們在幾天後,也得到了藍臉人出沒棘林,殺掠棘林部族的消息,朱矛崖等一衆獵人,在白湖遇到從棘林逃出的一對木盾族父女。

木盾族父女講述藍臉人襲擊部族的過程,令人毛骨悚然,藍臉人帶來的災難,不只是身為人的痛苦和死亡,還有生靈的塗炭。

棘林附近的部族們都在戒備,西山洞人也不例外,巫采讓獵人護送采集隊伍,并且要求獵人們過暮河打獵時,必須五人為一隊。

一天,雍易跟夜辰到兔子林獵兔,他不是個合格的獵兔人,弓箭用得挺差勁,但是夜辰不嫌棄他。兩人結伴,配合無間,獵得不少野兔,雍易一時興起,還展露了他徒手抓捕野兔的技能。

能徒手抓野兔的人,需要兩樣技能:一、比兔子跑得快;二、體力過人。

看他那麽大的個子,追着一只野兔滿山跑,将它跑得力竭擒獲,還提着兔耳朵過來跟跟前展示他的勝利,笑得像個傻子。夜辰有點想罵他,但也沒罵,只是羨慕他精力無窮,他接過他的兔子,說道:“還活着,正好放兔籠裏養。”

雍易相當開心,笑語:“我再去抓幾只。”夜辰拽住他手臂,橫他一眼,說道:“不許去。”以這種方式逮兔子,是個人都會疲憊,還想再來一次?

“好,那就不抓啦。”雍易笑得燦爛,看夜辰的眼神特別寵溺,一副妻奴樣。他近來特別聽夜辰的話,夜辰說什麽就是什麽,當然他夜裏也沒少糾纏夜辰。

兩人正在親昵,突然聽到一陣叫喊聲,從附近的林子裏傳出,那位置似就在女人們平日采集的野果林。雍易和夜辰飛速趕往,兩人以為是采集小隊遭遇野獸群襲擊,自從暮河一戰,星洞人再不敢闖入西山洞地盤,顯然不會是他們在作惡。

趕到野果林,遠遠就見到狗牙和莫蒙在和一位陌生男子打架,莫蒙被打倒在地,狗牙和他的狗正在拼命,可明顯打不過。雍易提矛踩踏淺淺的溪水,水花飛濺,他直撲敵人,夜辰緊随其後,他遠遠射出一枚冷箭,射中陌生男子揮矛的臂膀。

襲擊者吃疼擡起了他的臉,雍易飛躍起身,迎面襲擊,一腳将他踢倒在地,才不管他長着張藍臉。雍易一點也不畏懼,打得特別起勁,而那藍臉人雖然手臂受傷,卻也不好對付。

狗牙見救兵來了,擡起糊血的臉,心焦大喊:“夜辰,他們還有一個人,把阿柳給抓走了!”他心急如焚,帶着狗就往前攆,夜辰見他傷得厲害,沒顧喊上雍易,直接追了上去。

今日,狗牙和莫蒙負責守護采集隊伍,而他們的妻子正好在裏邊,兩人很盡職,只是藍臉人的襲擊非常迅猛。藍臉人在瞬間掠走採桑葚的阿柳,他們出現那瞬間,狗牙的狗甚至都沒叫。

雍易總是特別留意夜辰,他一分心,和他互搏的藍臉人立即退逃,畢竟已經得手,怕有更多援助前來。雍易沒有追擊這個藍臉人,他拼命追趕夜辰,怕他出事。

雍易很快追及夜辰,見夜辰射傷一位藍臉少年,而那少年丢下阿柳往林中逃竄,他空着手,他的長矛紮在狗牙的大腿上。

本來雍易還想追,被夜辰攔住,他示意他看旁邊那兩人,嘴角微微笑着。狗牙和阿柳摟抱在一起,狗牙流血,阿柳流淚,兩人親親我我,有驚無險,頗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此時,落日林的人們都還沒意識到,藍臉人已經完全占據了棘林,而且正在大肆入侵落日林。

作者有話要說:  雍易(寵溺地):辰,你還想抓什麽寵物養,我來。

夜辰:不是當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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