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鎮鬼心

迢星撓了撓鼻尖：“惡鬼心就是惡鬼的心呗。”

雁飛擡頭看迢星，很是不屑于這個解釋。

迢星瞪他：“要不你說？”

沒想到曲洛點頭：“雁飛你給我說吧，比較可信。”

迢星又瞪了雁飛一眼。

雁飛想了想，邊走邊解釋起來：“這個要從頭說起了。”

人界以輪回道運轉。人死，入輪回的魂魄，投生去下一世；怨氣太重不入輪回的魂魄，成鬼。

鬼以怨氣多寡分等級，惡鬼是怨氣最重的。

“怨氣輕的不擾人，就可以在生境徘徊；怨氣重的會擾人，一般都在死境拘着。死境由幽冥府管着，我了解的不多。”雁飛說完看迢星，“你還要補充麽？”

迢星：“沒有啦，我沒有什麽要補充的了。”

“你有，你有一顆惡鬼心。”曲洛面無表情地提醒。

這是雁飛代替不來的事情了。

“百年還是九十年前？總之有只惡鬼為禍人間，我就追殺了他二十多年，把他的心取走了。替天行道！”迢星正氣凜然。

曲洛：“惡鬼心要引惡鬼來是怎麽回事？你把惡鬼心取走了，惡鬼卻沒死？”

“因為怨氣重，惡鬼不能輕易被弑殺，只能取心。被取了心的惡鬼，八十一年後，自會灰飛煙滅。”

雁飛小聲對曲洛解釋，“被迢星取心的那個惡鬼，應該還沒到八十一年的大限。所以那顆心不斷散發鬼氣，妄圖給惡鬼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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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醫院多生死，陰陽壁壘薄弱。惡鬼心今天先以鬼氣吸引了小鬼，小鬼一多，陰陽壁壘破了，惡鬼心之主就能出來找迢星要心了。

雁飛掰着手指将前因後果解釋得清清楚楚。迢星點頭認同。

曲洛怒道：“你幹嘛要取這麽危險的東西，還随身帶着！”

此時他們到了候車臺上，四周都是人。

迢星湊到曲洛耳邊小聲說：“去仙界用的着的，是表功德用的。就是到了那裏，呈上惡鬼心，表示自己對人間做過善事。他們才給上去。”

“哦。”

地鐵來了，曲洛讓開了迢星，拉着雁飛進了車廂。

迢星跟上來，這時段地鐵人多沒座，他們都站着。曲洛抓着一個吊環，迢星站在他身邊。

雁飛個子不夠，夾在中間，眼神在曲洛和迢星之間轉了圈，果斷選了曲洛的胳膊抱住了。

迢星立刻将雁飛從曲洛胳膊上撕下來，夾在自己胳膊裏。

雁飛：……

迢星又湊近問曲洛：“都說明白了，對不對？不生氣了吧？”

曲洛看了看四周，雖然人多，但還是開了口：“那你再解釋下，雁飛身上昨天粘上的什麽什麽氣，為什麽今天我身上沒有了？”

這是一道選擇題：

A.迢星夜裏偷親了曲洛一口，消除了曲洛身上的鬼氣；

B.迢星昨天忽悠曲洛，不是非要親一口才可以消除鬼氣。

選A是承認自己騷擾，選B是承認自己騙人，哪個都不落好。

迢星一番糾結，只好實話實說：“你八字……粘不上那些。昨天晚上那什麽氣把雁飛沖飛，也不會粘上你半點。我昨天說親一口，其實就是想親你。”

圍觀群衆：！！！

雁飛默默捶開迢星，擠到地鐵車門邊上去，假裝不認識這對基佬。

曲洛：媽的，我也想跑。

迢星卻适時将手搭在了曲洛的胳膊上，嘆了口氣：“下次不這樣了。你能不能讓我比屁重要點？”

曲洛：？？？

曲洛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在醫院打鬼時自己氣急說的話：保護個屁也不保護迢星。

“不能。”曲洛瞪了迢星一眼，拍開他的手，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迢星知道曲洛不計較了，就探了腦袋窺屏。他倒看屏幕，卻看到個正臉微笑的姑娘照片。頭像照片雖小，但姑娘蘋果臉笑着露出虎牙，特可愛。備注名：艾雙夏。

迢星訝異：“這是明天能幫上忙的朋友嗎？明天能帶我去見嗎？”

曲洛才不搭理迢星，低頭專心打字。

曲洛開門見山：明天有空沒有？我想請你幫忙。

艾雙夏秒回：有空啊，什麽事情？兩肋等刀

曲洛：明天說。早上九點半，你們學校門口咖啡店？

艾雙夏：這麽早，懶覺！

曲洛：[微信紅包]包早飯，任點

[艾雙夏領取了你的紅包]

艾雙夏：謝謝老鐵，一定準時到！

談話結束，幹淨利落。

但雁飛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過來了，問曲洛：“為什麽要明天見面說？現在說了，她要是不能幫忙，咱們可以再想其他辦法。”

“明天見了你就知道。她肯定能幫忙，但她好奇心重，十有八九要追着問事情的緣故，我不知道怎麽應付，得你們來。”

說是“你們”，其實還得迢星來扯謊。

曲洛看向迢星：“你那個什麽心，明天早上九點之前處理完。”

“好。”迢星笑着答應了。

因為各自有了任務，回到宿舍換好衣服之後，曲洛領着雁飛去武館參觀。

迢星則去了圖書館。

周六傍晚的圖書館，除了自習教室，其他各層都關閉了，人少得可憐。

倒是迢星在二樓大廳時，和曲洛的學霸舍友孟襄嵘打了個照面。孟襄嵘見了迢星，立刻捂住自己岌岌可危的性向，點頭示意，拔腿就跑。

迢星不明就裏，但孟襄嵘跑了，四下空空蕩蕩。迢星尋了個背陰角落站定，攤開手掌，當空一抹。

迢星手抹過的地方，空間抖動起來多出一層白色的薄膜，好像水霧。

迢星捏起這層“水霧”，手指翻飛，折了幾下，一只紙飛機出現。“紙飛機”腦袋尖尖，邊緣虛化，輕飄飄浮在迢星面前。

迢星翹着嘴角，戳了戳它：“尋出道力最強的書。”

一令出，“紙飛機”圍着迢星轉了一圈，沖進樓梯間，向下而去。

迢星慢悠悠跟上，下樓去。

到了一樓，沒了窗戶。樓梯間黑了下來，“紙飛機”虛化邊緣落下光點，好像灑在空氣中的粉末，才不至于看不清楚周圍。

這只“紙飛機”又下了一層，到了負一樓，鑽出了樓梯間的門。迢星緊随其後，進入了圖書館負一樓。

負一樓是馳溪校區的古籍閱覽室，收藏着各類古籍善本，閉架借閱。想看什麽書，得先預約，提交申請給管理員，再由書籍管理員将書取出，給借閱者在閱覽室觀看。

古籍閱覽室現在自然也是關閉的。一路半點燈光都沒有。

迢星跟随“紙飛機”到了閱覽室門前，就看見一扇厚重的鐵門，緊緊關閉。

“紙飛機”撞了撞鐵門。

迢星也上前來，摸了摸鐵門，再是推了推：“這麽厚實。”

門裏面藏着的古籍善本，随便一本都不是小價格。整個古籍閱覽室還有防火防盜的裝備，用的門自然也是頂級防盜門。

門鑲在牆裏，半點縫都見不着。門上還有數字鍵盤和指紋識別系統。

迢星雖然不懂，但并沒有去動鍵盤。

“紙飛機”卻在撞門，撞出一片白亮光點。

“別急。”迢星對着“紙飛機”招招手。“紙飛機”停下動作。

迢星挪了一步，到了一旁牆邊，貼牆站立，和牆對視片刻，擡手照牆一抹，他面前的牆體波動起來，波動範圍約莫一人高。

“紙飛機”徑直飛過去，一頭撞入“流動”的牆體中。四周立刻黑了。

迢星忙跟着跨入“流動”的牆體，進了古籍閱覽室。

古籍閱覽室中整齊擺放着書櫃。書櫃門上有玻璃，也有鎖。不遠處設了五張桌子，二十個座位。

四下靜寂，隐約能聽到機器細微的聲響。

迢星有心去看個究竟，不過“紙飛機”已經飛遠。迢星只得跟上去。

過了十多個書櫃，“紙飛機”的光亮終于停住。迢星跑過去。

“紙飛機”已經穿過玻璃，落在一個文件盒上。

迢星湊到玻璃前看了看，文件盒上只有标號。迢星站直，右手覆上書櫃玻璃，唇齒微動。

“天雨粟，鬼夜哭。”

語畢，周圍書架上，無數文件盒上驀然騰起金光來。

而“紙飛機”落上的文件盒，金光最耀眼，接着金色光點從文件盒上冒出來。仔細去看，金色光點是一個個漢字的影像。這些字上的金光，比在圖書館二樓時迢星給曲洛看的更加璀璨。

勉強分辨，可見“道”“德”“疏”等字。應文件盒裏存放的該是前人對《道德經》的注釋善本。

金色漢字慢慢騰起聚集，聚成拳頭大一團，好像聚光燈下的金塊，光輝閃耀。

迢星卻不滿意：“就這麽點道力啊……算了，該夠用。”

他說着，覆在玻璃上的右手緩緩向後。金光字跡好像被拉成絲。金絲出了玻璃落在迢星右手掌心前，再次凝聚。

抽離出的金絲凝成一團，最後只剩下一線牽連，一頭落在文件盒上，一頭牽着迢星掌心前的這團金光。

迢星翻開左手，一顆幹癟的黑心出現。迢星看着惡鬼心，捏了捏拳頭，終究沒有一拳擂上去。他将惡鬼心推向金光。

惡鬼心似有所感，竟然向後退。

“他娘的，今天差點壞本君大事。你還躲？”迢星一巴掌将黑心扇進了金光裏，“這下你主子來也找不見你了。”

金光瞬間裹挾黑心，回到了文件盒中。待到金光并惡鬼心完全進入文件盒，早前停留在文件盒上的“紙飛機”猛然展開，一片白光漸漸落在文件盒上，如螢火消散。

迢星靠在玻璃上，看了片刻，并不見文件盒再有動靜。也就是惡鬼心已經完全被善本壓制住。

萬事大吉。

迢星退一步，隔着玻璃對着文件盒來了個飛吻：“謝謝啦，過些天我再來接這貨去仙界。”

說完，這妖大搖大擺再次穿過流動的牆體離去。

封印惡鬼心并沒有耗費太長時間，迢星踱到樓上去。他像之前一周的每個夜晚一樣，穿牆進入，獨自從一個個書架前踱過。

迢星所過之處，書架上層層淺淡金光浮動。迢星走了一層，又上一層，最終停在了三樓角落的書架前。

書架上一排字典，其中一本小巧玲珑。迢星手指落在了上面，無數淡金色字跡躍出。

迢星閉目屏息，淡金色字跡從他耳邊飄忽而去，便好像一只手帶着它們又一次擦過鬓角為自己擋住偷襲，那雙眼看向自己時滿是急切與憂慮。

曲洛在乎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天雨粟，鬼夜哭。——《淮南子·本經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