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惡鬼心

“別往人多的地方去。”曲洛和鬼打交道的經驗豐富，“從後門出去，我記得那邊是荒地。”

曲洛拉着迢星轉了個彎兒，進了另一條走道，這條走道上有人也有鬼。走道兩邊依舊是病房，一二門還開着。

迢星不敢冒險，唯恐傷了人命于仙緣有礙。他只好夾着小的跟着曲洛，疾速行走。

雁飛挂在迢星胳膊上，握着他的手腕，自然将走道的異象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麽多鬼，我要怎麽去找……”

迢星：“鎮定，你怎麽投胎成了人之後慌裏慌張的了，雁飛公子？”

聽到“公子”稱呼，雁飛咬住嘴唇，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急切，分析起來：“剛來的時候你們都沒見到他們，顯然不是醫院風水的問題。”

“他們都是失了靈智的樣子，顯然是被鬼氣迷惑。”

“他們現在跟着我們，也就是我們身上有鬼氣。”

“可這鬼氣從哪兒來的？”雁飛分析完了，指甲掐進迢星的手腕，“鬼氣從哪兒來的！”

迢星冷哼一聲：“這就要問你了。你是不是還藏着些其他鬼市得來的東西，沒有告訴我？”

“沒有。我還帶着落淵山寺廟裏的護身符。”雁飛努力仰臉，“會不會是你的法術失靈，我身上還有昨天粘上的鬼氣？”

“你說什麽？”迢星尾音上揚，很是不快，“你居然說本君的法術失靈！”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雁飛也覺着自己問得多餘。

雁飛剛想收回前言，迢星已經松手。雁飛掉在地上，光禿禿一個站着，滿臉懵逼，看着迢星拉着曲洛遠走。

迢星回頭瞥一眼雁飛，立刻大聲對曲洛說：“親愛噠，你看，沒有鬼搭理他吧。我的法術很厲害的，怎麽可能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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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飛：……

妖爹小心眼且極度重色怎麽辦？算了算了，別說結論了，反正心靈創傷面積已經很大了。

幸好曲洛大罵：“你是不是缺心眼！萬一真是他身上有那個什麽氣怎麽辦！”

迢星忙說：“那我也來得及救他的。”

雁飛聽了，這才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待到他跑近了，曲洛伸胳膊撈了雁飛，扛沙包一樣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迢星見了雁飛，嫌棄：“你怎麽又跑過來了。電燈泡懂不懂啊？”

雁飛趴在曲洛後背上上下颠：“我沒有鬼氣，那他呢？不會是你一夜都沒親到吧？”

曲洛：……特麽地我也想扔小孩兒了。

“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少管。”迢星哼了一聲，側身閃過一個人。

雁飛：“你真沒親到？那就是他身上有鬼氣，引了這些鬼來了。”

曲洛腳下一頓，卻又被迢星硬生生拉着向前走。

迢星扭臉看曲洛，卻準确地躲過了正前方的一個鬼影。

這妖孽說：“親愛噠咱們現在也算是情況緊急啦，你給我親一口吧。”

迢星說着，眼尾微卷，嘴角上揚，已經笑得快成朵花兒了。

“可以。”曲洛面沉如水，“親完如果他們還在，八字克山頭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

“哎呀，那我可不敢保證。”迢星立刻目視前方，不再看曲洛。

雁飛臉靠在曲洛後背上，看不見迢星表情，還以為是曲洛不樂意，很是冷靜地勸解：“老師，鬼氣随身對身體也不好，你就給迢星親一口吧，就當是被雞啄了一口……”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欠打呀！”迢星驀然松開曲洛，蹦到他身後，邊跑邊捏起雁飛的臉頰，“什麽叫被雞啄了？不許破壞我的形象！”

“我這麽說還不是因為你親不到人？”雁飛扯着脖子，“驅鬼氣的法子千千萬，你就不能換個法子給他把鬼氣驅了！這麽被鬼追着跑，好玩兒嗎？”

迢星：“你懂什麽？他身上沒鬼氣我驅個屁啊！哎呀——”

露餡了。

曲洛猛然停下，轉身瞪迢星：特麽地我就知道這貨也跟我扯謊！

此時他們已經跑到走道盡頭，後門就在曲洛身後。門外灰白的天光勾勒出曲洛的輪廓，他整個人都冰冷了。

迢星原地跑，心虛笑，上前幾步拉了曲洛的手：“親愛噠，別生氣嘛……”

雁飛掙紮着蹦下來打斷迢星：“他身上沒鬼氣，我身上也沒鬼氣，那這些鬼追的是……”

“咦？對啊，那他們追的是誰？”迢星松開曲洛的手，退後一步，“我滴娘诶！”

衆鬼猛然向迢星撲來。

迢星腳尖點地，一躍而起，消失不見。走廊中的鬼湧了出去，頓時也消失不見。

曲洛吓了一跳，拉了雁飛沖了出去。

外面烏雲密布，大雨如潑。雨裏站着許多青白臉色的“人”，木樁一樣杵着。

曲洛站在廊檐下，感嘆：真特麽多。

他雖然小時候見過鬼，但一次性見這麽多，還是頭一遭。

迢星也站在廊檐下。從走道湧出去的鬼正圍着他。

迢星蹦來蹦去，見了雁飛，忙問：“你看看現在還有幾人？”

“一個都沒有。”雁飛眼中只有迢星一個在跳大神。好在這妖長手長腳，跳躍輕盈，勉強入眼。

迢星擡手指向雨中：“你現在看到什麽了？”

“一片荒地。”

迢星松了口氣：“至少能放開打了。親愛噠，我打架還是很漂亮的，你別覺得我有暴力傾向呀。”

曲洛：……

迢星說完，腳尖輕點躍上半空，擰腰回神，沖着曲洛抛了個媚眼，他再一擡手，檐下鬼影消失不見。

下一刻迢星落入雨中，雨中鬼影驟然發動，向他湧來。

迢星眯起眼，接着顧盼踩步、展臂舒身，動靜之間似有冰霰揮灑而出，落入鬼身，鬼影頃刻消失不見。

然而倒了一片，鬼影立刻翻倍出現。

曲洛看了片刻，幾次見鬼爪擦過妖孽的臉頰和眼眸。

曲洛握了握拳頭，問雁飛：“你自己待着沒事的吧？”

雁飛點頭：“沒事，我有護身符。”

曲洛點頭從口袋裏掏出錢夾，抽出了兩只……一次性塑料手套，吃燒烤戴的那種。

手套上面還有字，字小如蟻，淡藍色，好像是油性筆抄的。

雁飛眨眨眼，努力看，然後看到了：吖阿呵啊腌锕啊嗄……

雁飛：“這是什麽經文？”

曲洛：“我抄的《新華字典》，字多好用。”

雁飛活了千餘年，頭一次見這麽糙的法器。

“你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曲洛戴好手套，沖入了雨中。

迎面一群攔路鬼，曲洛一記直拳轟出。近前的三只瞬間散成一團霧氣消失。

曲洛再出拳，動作迅猛，快重穩準，墊步滑步勾拳擺臂，身姿矯捷。曲洛只攻不守，迅速殺出一條路來，向着迢星靠近。

迢星揮散一片鬼影，轉身見了曲洛已到自己身前。雨水順着曲洛的睫毛落下，模糊了面容。迢星驀然愣住。

曲洛一拳貼着迢星耳朵向着他腦後砸去，掀翻想要偷襲的鬼。他擡起胳膊抹了臉，急道：“你發什麽愣呢！”

迢星醒神轉身踹飛一片鬼影。

他倆背貼背站在雨中，看着四周鬼影如潮湧來。

迢星渾不在意，輕笑起來：“親愛噠來保護我了，還不給人家高興高興麽？”

曲洛：“我保護個屁也不想保護你。趕緊打。”

“不，別打了！！！”

雁飛站在廊檐下，看了這倆對着空氣打了一陣。終于想起一個星期前和迢星對話。

雁飛大喊，“我知道怎麽回事兒了！惡鬼心，迢星你把惡鬼心帶在身上了是不是！醫院生死地，陰陽壁壘薄。這是惡鬼心引衆鬼打破壁壘，讓惡鬼來找它啊！！！”

曲洛愕然，看向迢星。

雁飛跳腳，揮手：“迢星你快出去，出醫院！！！”

“娘的，失策了。”迢星聞言猛拍腦袋，轉身揮臂，替曲洛擋住一只鬼，湊到曲洛耳邊。

“親愛的，我先走一步。在門外等你。”

涼氣掠過臉頰，好像一個涼薄的吻。曲洛轉頭，迢星已經消失不見。

驟然雨停雲散，日光灑落，衆鬼随之消失，又是豔陽天。

曲洛站在大樓後門一片荒草之中，全身濕漉漉好像從水裏提出來，剛才的一切恍如一夢。

雁飛走過來，牽住曲洛的手：“老師，我們先去找蓮……”

“先去找迢星。”曲洛斬釘截鐵，向醫院門外走去。

到了醫院門外，迢星正孤零零蹲在路牙邊。長胳膊耷拉在膝蓋上，雙手下垂，身上滴着水。

迢星見了曲洛和雁飛，忙站起來，心虛地沖着曲洛笑：“沒事兒吧？”

“你這個壞妖！笨蛋！蠢貨！你還好好意思說我膽肥。”雁飛終于忍不住怒火，向迢星沖去，“惡鬼心，惡鬼心是什麽東西你不知道？你還敢帶着它到處跑。要不是我，唉——”

雁飛沖到半路，腳磕了個石子，摔了個大馬趴。

曲洛：……

迢星上前提起雁飛：“我是為了哪個沒良心的才到醫院來的？你才是笨蛋蠢貨。”

雁飛擡手用衣袖擦臉，胸口起伏，怒氣不減：“你要坑死人的！我等了十年才等到個消息……”

“十年而已。瞧你這點出息。”迢星打斷雁飛，厲聲，“還是你覺得我不能體諒你？雁飛，你還有沒有心了！退一萬步，我也不會故意讓……置身險境！”

雁飛漲紅了臉。

“好了，別吵了。”曲洛拍開迢星，扯了雁飛，“我想到個可以幫忙的朋友，明天叫她來，一定事半功倍。”

雁飛抿嘴不看迢星，低聲問曲洛：“那我們今天呢？”

“今天先不去了。我們都沒迢星扯淡的本事，打聽不出來事。何況——”

曲洛擡頭看向太陽，“現在該有四點了，你和我回學校，我換了衣服帶你去武館繞一圈。六點前，要将你送回家的。”

曲洛說着拉着雁飛向地鐵站走去。

走了幾步，曲洛回頭，見迢星原地沒動：“你幹嘛呢？”

迢星聞聲“噌”一下沖過來，然後他被雁飛拉住了手。

雁飛擡眼看迢星：“一時失言，對不起。”

迢星撇嘴：“好啦。今天是我失察在先壞了事。本君明天找本道書，将惡鬼心鎮了，再來醫院幫你忽悠人。快說你原諒我了。”

雁飛：“嗯。”

迢星立刻甩開雁飛的手，特別無情無義。他蹦到曲洛身邊：“親愛噠，兒子不生氣了，你也不生我氣了吧？”

雁飛：……

曲洛：“惡鬼心是什麽東西，你是不是該解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