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花底琉

曲洛說：“上午雁飛寫作業, 你好好睡一覺。”

迢星哼哼：“卿卿又忘記了不是, 我不要睡覺也沒關系。要和你們一起。”

于是本來的曲洛看管雁飛寫作業，變成了曲洛和迢星看着雁飛寫作業, 兩雙四只眼。

雁飛寫了一道數學題之後, 擡起頭，苦了臉：“老師，師父, 你們能別盯着我看嗎？考試的監考老師都不這樣盯着人看的。”

曲洛想想也是有點奇怪。

迢星卻不高興：“跟誰樂意看你似得, 這字寫得這麽難看。我看我家卿卿。”

迢星說着捧臉看曲洛。

曲洛：……

“老師你要不也看看師父？或者……”

“或者什麽？”迢星立刻怒視雁飛。

雁飛只好改口：“或者看看師父。”

曲洛瞥了迢星一眼，拿出手機。

迢星就趴在桌上, 繼續看迢星, 換着角度各種各樣看。

曲洛不動如山。倒是雁飛先受不了了：“我不寫了，你倆能不能別這樣秀恩愛瞎我眼！我還是個小孩！”

曲洛：……

其實他也覺得有點膩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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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星小心眼，現在還記得雁飛今天抱了他的卿卿，很不高興：“你寫作業不專心，還怪別人？”

雁飛有點不知道怎麽反駁, 還有點委屈, 嘴一撇，淚眼朦胧看曲洛。

迢星一瞅, 了不得！這小孩兒做了人變壞了, 還會苦肉計了。可不能讓他占了上風。

這妖立刻也是淚眼朦胧看向曲洛。

曲洛：……能打嗎？好打嗎？怎麽打？

曲洛：“誰都別鬧騰，不然吊起來打一頓。”

“不鬧了。”迢星立刻眨眼，收了眼淚，卻說, “看他寫作業特別沒意思，要不卿卿和我出去玩兒吧。”

曲洛當然不能把雁飛扔下，但也不想讓迢星覺得沒意思。

曲洛：幹脆拉出去遛吧，遛累了就沒精力鬧騰了。

聽說二哈都是這樣的。

于是曲洛說：“雁飛好像有個要出門的實踐作業？”

雁飛點點頭，抽出一張紙來，拖着鼻音說：“活動內容都在這上面了。”

曲洛看了看，是個幾個項目裏選一個。圖書館借書、科技園參觀、博物館游覽這類的，然後根據經歷寫個小作文。

迢星在一邊探頭探腦也看了紙，突然開口：“去博物館吧。”

“我想去圖書館。”雁飛表示反對。

迢星撇嘴：“那好吧，我自己去博物館。”

曲洛詫異，他以為不管怎麽樣迢星是會和他們一起行動的。

雁飛也詫異：“你居然不粘着人了，真稀奇。”

“也不對。”迢星驀地後悔，“我和你們一起，我回頭單獨再去博物館。”

事有反常即為妖。

曲洛問：“你怎麽突然對博物館感興趣了？”

迢星的意思分明是：不管怎麽樣，他都是要去一趟博物館的。

雁飛眨眨眼，想來想去想到一個可能：“花底琉不會是在那邊吧？你居然把那麽重要的東西放在博物館！”

迢星翻白眼：“你懂什麽？你以為我想的嗎？誰知道他們發掘古跡，還能把這玩意兒挖出來啊！”

雁飛：“迢山家大業大，不能收購嗎？買回來啊！”

“前秦的文物，你了解下？”迢星沒好氣，“再說了，花底琉對別的妖沒用途，在博物館裏還能得到很好的維護保存，我為什麽要花錢再把它安置到別的地方？”

雁飛更生氣，站起來，将筆拍在了桌子上：“但你說過，他對你是獨一無二的。仙緣孽緣線能換，它能換？要是有妖知道了，偷了它來威脅你呢！”

曲洛聞言驀然攥緊了手，心裏一個想法重複：花底琉是不能替換的。

他不知道花底琉什麽樣又有什麽用途，但那沒了花底琉，妖就不能去仙界了吧？

迢星自然不知道曲洛現在的危險想法，眯眼笑起來，看着雁飛：“你是別的妖嗎？我是能被威脅的？”

雁飛哽住了。

過了片刻雁飛說：“那我們就去博物館看看吧。”

迢星得意洋洋，轉身拉住曲洛的手：“卿卿，咱們這算不算是約會？”

曲洛：……

雁飛默默站起來，走出門去平臺了。

迢星立刻撲上去抓了曲洛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小聲嘀咕：“人家一整夜都沒見卿卿，卿卿卻不想的麽？”

曲洛被迫捧着迢星的臉，卻認真地說：“想。”

想到剛才沒有跟着雁飛一起出去；想到明知道線索卻不樂意告訴你，更不樂意再幫你找什麽巡生盤和仙緣；想到要去破壞花底琉。

想到自己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那親我一下證明給我看。”迢星得寸進尺，抓了曲洛的手捧他的臉，閉上眼睛等曲洛親。

迢星閉着眼等着他去親的時候，好像一塊香甜可口的蛋糕，抹着很厚的鮮奶奶油，灑了糖霜。

曲洛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親了親迢星的嘴唇，松開之後，手微微顫：“迢星，你能不能……”

再陪陪我。

可是這種話，小時候不是沒說過。甚至是比這更加難堪的祈求，也是說過的，可它們從來沒有為曲洛留住任何人。說出來不過是自取其辱。

迢星詫異睜開眼睛，小聲問：“什麽？”

曲洛湊過去，用一個親吻将所有的話都消磨掉了。這樣他就還是現在的自己。

曲洛親完，松開迢星。

迢星抿抿嘴，紅了眼，小聲問：“卿卿為什麽這麽難過？”

曲洛：……

“因為你錯覺了。好了，別讓雁飛等了。快走。”曲洛說着松開迢星，轉身出去了。

雖然迢星沒能親更多曲洛就走了，但他對雁飛的知情識趣很贊同的。

等到了博物館，曲洛去兌換網絡預訂的票，迢星鼓勵雁飛。

迢星：“你等會兒也像剛才那樣及時消失的話，今天晚上我就把你從前的房間變回來。”

雁飛擡頭：“這裏人這麽多，我消失了還有別人在，你還是專心去看你的東西，別東想西想了。”

這時曲洛取票回來，聽了雁飛後半截的話，卻說：“今天有秦漢文明展，先去看那個？”

他現在只能盡可能讓自己不去打聽花底琉，并且不去見到它。

“咱們先去看看師父的東西吧，看完了再去別的地方。”雁飛說完，問迢星，“東西在哪兒呢？”

“我哪兒知道，小黃說在二樓。去二樓看看。”迢星很是不在意，大搖大擺地向樓上走。

S市的博物館頗大，分了許多展廳，二樓古代文明的展廳有兩個。

迢星、雁飛和曲洛一路走過去。看了許多展品，迢星和雁飛都是活了很久的，對許多東西都很熟悉。

迢星時刻不忘曲洛，拉着他講解：“卿卿，這個錢從前我們都是用繩子串起來挂在腰上的。可重了。”

曲洛：你力氣好像比我大……

“這個跳舞的小人捏得真醜。不過那個舞是真好看，我當年特地學了。等晚上回去再跳給卿卿看。”

曲洛：要是和小人跳得一樣醜怎麽辦……

“這個小火鍋，咱們從前用過。”

曲洛：……我沒用過。

那是一個宋朝的器皿，介紹說它的用途約等同現在的分餐小火鍋。

就這麽着，幾個展廳看完回到二樓大廳，他們後知後覺地發現，并沒有看到花底琉。

雁飛皺起眉頭：“你說它在二樓的呢？”

迢星也皺起眉頭。

曲洛忙說：“大約挪到其他常規展廳去了，三樓還有幾個常規展廳，你們去找找看吧。”

“好。”雁飛說着立刻蹦起來去了往三樓跑。

迢星走了幾步，轉頭來看曲洛：“卿卿怎麽不走了？”

“我不想走了。”

曲洛仍舊不能平息心裏危險的想法。他現在很怕自己見到了那個花底琉，轉身就去砸展櫃。

于是決定幹脆不去了。

他對迢星說：“你和雁飛一起去吧。早點看完，還能去吃肘子。”

“好。”迢星點點頭，“卿卿等等我，我一會兒就來了！”

迢星說着就急匆匆跑走了。

曲洛卻覺得迢星并不會很快就來，三樓常駐的古代文明展廳更多些。

曲洛并不想原地等着，又琢磨。

小黃告訴迢星，那個叫花底琉的東西在博物館→那件東西一定是常駐博物館。

那麽保險起見，還是不要去常駐館。

曲洛想想，轉身看見二樓非常駐的“秦漢文明展”。

曲洛走了進去。

然而一進入展廳的門，曲洛就發現自己的邏輯出現了巨大的漏洞。

他只是想展廳，卻忘了展品未必都要在展廳放着，也可以在倉庫放着等到主題展、非常駐展時拿出來。

曲洛看見了一塊石頭。

石頭好像個石磨，圓柱形，半人高，直徑三米左右。其上雕刻繁複的花紋，祥雲雷紋花瓣各種祥瑞，栩栩如生。

這麽大一個石頭，拿不走敲不動，并沒有進入玻璃展櫃，而是放在了外面，用一圈警戎帶圍住了。邊上放着的介紹牌，寫着名字：前秦雕花石磨石。

但曲洛還是第一眼看見了它，堅定認為他就是迢星要找的花底琉。

好像他和石頭同為去仙界的“工具”，他們之間就有了相互奇妙的感應。

曲洛想要離開。

這幾乎是可笑的了。因為他怕自己去砸一塊石頭。這樣就可以阻止迢星去仙界。

但是一塊石頭，還是這麽大一塊墩在地上的石頭……

曲洛：特麽地我就是個錘子，也未必能砸得動吧！

曲洛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四周許多人，還有工作人員在徘徊，提醒參觀者不要太過靠近展品。

曲洛站在警戎帶外，舉起拳頭，隔空做了個砸的動作。這樣自己也算是為了留下迢星，做過些事情了。

可這樣怎麽能夠，明明是自己最想要的冰淇淋球，轉頭就被搶走了。明明是比冰淇淋球還想要的，卻要眼睜睜看着他被這些東西帶走去一個自己永遠看不見的地方。

曲洛突然滿心不甘，跨出一步，拳頭狠狠砸在了石頭上。

石頭上的花紋猛然點亮，一躍而起，懸浮在了半空中。

四周人的動作驟然凝固，工作人員靜止在了起步的動作上，好像時間停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