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前事一

曲洛愕然, 收手看向面前的花底琉。

花底琉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普通的石塊, 所有雕刻出來的紋路都消失，花紋銀白色浮在石塊上方, 不斷變形閃動。

片刻後, 一行銀白色花紋扭動成一串繁體漢字。接着一些漢字變了模樣，又一些漢字抽掉筆畫。

曲洛：……這是系統測試調節？

最後花紋好像3D投影一樣，變成一行簡體字：

歡迎使用花底琉, 是否進入試用十分鐘時間？

曲洛：……

他對妖界的玩意兒突然生出一股敬佩, 這麽快就調整到現代化模式了。

這轉數是要趕超人工智能了。

曲洛想了想說：“是。”

3D投影變幻多出一個符號“↓”。

曲洛看看四周，周遭的人還保持着靜止狀态。他跨過警戎帶, 走到石頭邊, 擡手又砸了下石頭。

四周景物頓時消失，除了曲洛和花底琉，變成了一方灰色空間。

曲洛：……媽的，說好的十分鐘呢？

花底琉上方，又有字跡投影出現：請說出尋找人物。

尋找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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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洛笑起來：“迢星。”

話沒說完, 四周灰色褪去, 場景鬥轉，曲洛回到了二樓的一個常駐展展廳前。

他看着十分鐘前的自己和迢星、雁飛一起出來。

用第三方的視角看到自己, 真是詭異極了。曲洛瞬間生出了錯覺——自己已經死了, 他在回顧生前的經歷，為投胎做準備。

曲洛又去看十分鐘前的自己，沒有什麽表情，和鏡子裏見到的自己也不是很像, 冷峻而乏味。

倒是那人身邊的迢星，看着和平常沒什麽兩樣，走路都帶着蹦，很高興的樣子。

接着十分鐘之前的迢星和自己擦肩而過。

曲洛下意識地跨出一步，追了過去。哪知道一步跨出，四周場景快速推進，瞬間到了三樓一個展廳。

曲洛：……原來還帶快進的。

曲洛明白了，這該是個可以看到過往的……法器？

應該叫法器了。

目前探索到的功能是：一，只能看一個指定的人過往；二，快進鍵是跨出一步。

曲洛想明白了，而十分鐘的時間還沒有到。曲洛繼續看迢星。

幾分鐘前，三樓的這個展廳裏，迢星胳膊夾着雁飛好像夾小雞一樣：“怎麽還是沒有啊，要不你幫我找找吧，我好想下去找卿卿啊。”

雁飛沒好氣：“我從前都不知道，你遇到了曲老師就變成了牛皮糖。他怎麽受得了你。”

“你管得着麽。”迢星沒好氣，将雁飛扔下，“你見了蓮生不也是哭得稀裏嘩啦的。”

雁飛皺了皺眉頭：“可你見到曲老師總是笑得稀裏嘩啦的。”

迢星哼了哼：“我家卿卿人見人愛，我見了滿心都是喜歡，你這種小屁孩兒是不會領悟的。”

景象戛然而止。

曲洛愣了一下，繼而忍不住去回想迢星說的話。迢星說“滿心都是喜歡”。

雖然曲洛對“別人說的喜歡”全然沒有半點信任，但也是有些高興的。他忍不住想看更多迢星的從前。

這時花底琉上的字跡又變：

試用結束，可進入正式使用。您此世的使用權限為100年，需付代價為——

曲洛：還要付代價？刷微信支付寶還是收現金？

曲洛俗氣地想着錢的事情，花底琉上的銀色條紋卻卷成了一團。

接着銀色字：~%# *'

曲洛：……亂碼是幾個意思？

又過了片刻，銀色字跡終于調整好狀态：需付代價為0。

曲洛詫異，他這輩子抽獎從來沒中過，沒想到在妖的法器裏還能抽到個免單服務。

曲洛：“謝謝。”

花底琉上字跡轉換：是否立刻選擇本次切入點。

曲洛想了想，捶了一下石頭。

花底琉：請選擇10年，50年，100年。

曲洛：……這是要讓我在這裏把自己看死麽？

可他仍然想去看，想知道親眼看看迢星的過去。将他對雁飛和小黃的嫉妒，稍稍平息一些。

曲洛猶豫了片刻，10年太短促，100年……他怕看到其他人的存在。

曲洛：“50年。迢星。”

花底琉：50年切入。

周圍景致飛速消失不見。

接着曲洛墜入一片黑暗。

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只能看見他自己和花底琉的石頭。

曲洛皺眉凝神，這才察覺到近前的一點點呼吸聲。

緩慢綿長，好似一個嘆息。

曲洛眼勉強接受了黑暗，才看見近前好像是一張床鋪，上面縮着一個團。

接着門開了一條縫，一直黃皮狐貍探了小半鼻子，露出一點點光亮。

接着那點光亮，四周的灰暗褪去一點。屋子露出了本來的樣子，朱槿紅的地毯暗淡，歐式床鋪上蜷縮的一團，眼眉細長，不知做着什麽夢。

曲洛忍不住想去看看迢星肚子睡覺的樣子。

可惜小黃關上了門，四周由陷入為了黑暗。

曲洛只好走了一步，本以為畫面快進該有不同。卻不想四周還是黑暗。

曲洛詫異，他又走起來，走了許久，卻再沒見有光亮。

這是怎麽回事兒？

怎麽迢星睡覺都不知道起床了？這妖不會真的睡了八十年，再沒有醒的時候吧？

直到一次，曲洛擡腿向下時，周圍一抹光亮轉瞬即逝。曲洛眼疾手快，沒有踩到地上去，将腳慢慢往回擡。

四周光線亮起來的前一個點，曲洛踩下了腳。

屋子裏亮了，窗戶上的光灰白色，足夠照出房間的擺設。

依舊是迢山的卧室，但除了朱槿紅的地毯，其他都是民國陳設。迢星坐在歐式的床上。

他穿着立領白襯衫，深灰長褲，腰間勒一條皮帶，耷拉着腦袋懵懵懂懂。

接着站起來，歪歪扭扭地推開門。

門外天光頓時傾瀉而來，照得迢星捂住了眼睛。他小小聲嘟囔：“卿卿。”

在一邊旁觀的曲洛幾乎就要張口答應了。可下一瞬，他突然意識到，他在旁觀着過去，迢星還沒有和他結識。

而迢星叫了一聲“卿卿”。

“眼都疼了。”過去的迢星對曲洛無知無覺，“卿卿哪裏去了，都不叫人家一起起床。”

迢星說着走向平臺。

平臺如舊，只是沙發床的地方放着一張矮榻。

迢星打着哈欠，嘀咕：“卿卿一定是買好吃的肘子去了……我吃海參，卿卿吃肘子。咦，狐貍！”

一只黃皮狐貍跑到迢星面前，還沒來得及變身。迢星抓了狐貍尾巴，将它提溜起來。

迢星興高采烈，眼睛都亮了起來：“卿卿怕冷，這個剝皮做褥子好了。”

小黃大驚，叽叽呀呀叫。

迢星聽了一會兒狐貍叫，歪腦袋：“我是不是，記錯了……”

小黃趁機掙脫迢星的鉗制，掉到地上變回人的樣子。他穿着汗衫短褲，急急忙忙說：“主上，李先生已經說過棉花睡得很暖和，不要狐皮褥子。您還記得嗎？”

“李先生？”迢星眨眨眼，“我家卿卿？”

“對。”

迢星看着小黃說身上的穿着，歡喜和懵懂的神色都褪去了：“我又醒過來了。”

“是。”小黃哽了哽，“您記起來，李先生已經……不在了嗎？”

曲洛在一邊看着，想起前幾天小黃還和自己說，迢星閉關的時候睡睡醒醒，偶爾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就知道這是他閉關時偶然的醒來。

他又想，李先生恐怕就是120年前，那個燒了山頭八字奇詭的英雄了。

明明該嫉妒，比雁飛和小黃更嫉妒的嫉妒這個已經作古的李先生，曲洛卻更心疼這個妖。

他看着迢星慢慢踱回卧室去，躺下。卧室裏又漸漸暗下去。

可在徹底沒有光亮之前，曲洛還是看到迢星縮成一團鼓着嘴好像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曲洛嘆氣，再向後又是無邊的黑暗。迢星沒有再醒過來，直到一天一團紅光突然照進了黑暗的卧室。

迢星猛然從床上蹦起來，睜開眼睛。這妖抿抿嘴，笑起來。他急匆匆跑到門口，又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将那些細碎的褶皺都扯平了。

妖拉開門，走了出去。他看着山上跑來個人，立刻轉身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伸了個懶腰。

曲洛看到這兒，真是哭笑不得。還有點想把迢星拉來搓揉一頓。

曲洛還想接下去看，可惜四周影像突然卡住。

曲洛轉身，花底琉提示：

未知錯誤，停止播放。客戶已知事件，停止播放。涉及天機事件，停滞播放。~%…，# *'☆&℃$︿★

曲洛：……特麽地這是又壞了吧！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曲洛都是知道的了。他不再強求。

他看着花底琉上不斷扭來扭去的亂碼實在是眼花，幹脆擡手幫忙，捶了石頭一下。

“咔”一聲，四周影像散去。

花底琉上銀紋字跡提示：100年切入，請說出尋找的人。

曲洛：……媽的，老子不想看100年前妖孽和其他人卿卿我我！

曲洛咬牙切齒，不禁開口：“我……”

話沒說完，四周景色徒然變化。

曲洛意識到，“我”也是一個選項。

但100年前肯定沒有他，只能是他的前世。

曲洛：媽的，前世有什麽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