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留住嗎

曲洛眼眶熱起來, 他覺得踏實、安全, 又溫暖。好像一輩子突然在眼前，如卷軸一樣展開推去, 他不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麽, 卻知道這會是極精彩極絢爛的一生。

迢星又在曲洛耳邊輕聲問：“卿卿，你信我嗎？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和仙界無關。我是真的喜歡你。信我好不好？”

“我信。”曲洛啞着聲音, “我信的。”

曲洛喜歡迢星嗎？喜歡的。

迢星喜歡曲洛嗎？喜歡的。

這不是一個等式, 自此後，這将是12345數字一樣的定義, 是血肉肌骨般的存在。

迢星聽了想要的回答, 慢慢卸力，最後努力攀着曲洛的肩膀站直，垂首抿嘴，眼尾上翹，甚至有些腼腆。

四周依舊靜悄悄, 唯有湖水拍打河岸的聲音, 提醒着時間的流失。

片刻後，迢星拉着曲洛的手, 轉身對周圍的人說：“我去重新換一身衣裳。等會兒就來。”

他為了在水裏跳鶴舞, 将早前扮洛神的衣服脫了扔在為了水裏。

迢星說完，和曲洛一道離去。

待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路盡頭。院裏衆人“轟”一下炸開。

“我剛才好像聽到鳥叫了？我是不是幻聽了？”

“這是一袋狗糧嗎？這是一噸吧！昨天洛哥向星哥隔空表白，今天星哥直接當面表白了啊。”

“星哥跳舞真好看，我覺得特別, 就是跟做夢似得……”

“哎哎哎，小黃剛才錄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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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聞聲立刻将攝像機圍住去看錄像。

小黃被擠到旁邊，看見艾雙夏在抹眼淚。

小黃吓一跳，心想這是個什麽情況？

他跑過去，就聽向北問：“你哭什麽啊……”

“星哥這麽用心，我就是替我戰神爺爺高興高興。修成正果多不容易的。”艾雙夏說着打了個哭嗝兒，強行給自己解釋，“我這是，那什麽，狗糧吃多了，撐的。”

向北很理解艾雙夏的孝心，點頭說：“是是是。”

小黃：……

小黃轉頭又看向另一邊，哭唧唧的還不只是艾雙夏一個，還有個炮灰三同學。

不過小黃對拆散自己主家的人類沒興趣，幹脆下了池子去撈迢星脫下的衣服，順便在心裏計時。

結合他120年認識曲洛兩輩子的經驗，剛才那個情形之後自家主上肯定要用行動鞏固一下。

不過這次還算克制，小黃上岸腳丫子才幹，曲洛就拉着迢星回來了。

大家還在熱情八卦，也沒誰注意到時間。連艾雙夏也沒太在意。

向北捧着鏡子，正給艾雙夏遞遮瑕膏，擡頭看見曲洛，忙說：“洛哥。”

曲洛點點頭：“該拍下一段了。”

艾雙夏回頭，幽怨地看了一眼曲洛。

曲洛吓一跳。

這姑娘眼上好像糊了兩團黑芝麻糊。

就這樣向北還能捧着鏡子，曲洛覺得這少年雖然蠢了點戰鬥力也差，但勉強能通過妹夫測試了。

迢星湊過來：“媽呀，乖孫這是個什麽新鮮的妝容？”

艾雙夏翻了個白眼：“煙熏妝。”

不過艾雙夏說着，還是麻利地将自己捯饬幹淨。

這姑娘再站起來，滿血滿藍滿場吆喝：“拍第二場了呀，洛神和曹植都回來了。剛才大家看了一場相親相愛的大戲，現在拍依依惜別了啊，然後第三場就是尋而不得了……”

艾雙夏說着突然閉上嘴，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一些特別不吉利的話。

艾雙夏立刻啐了一口：“呸，童言無忌。”

衆人都笑：“雙夏別擔心，洛哥和星哥看着就是一輩子的。”

要是昨天曲洛的宣言還是隔空告白，今天的鶴舞堪稱當衆出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一幫姑娘小夥兒的心智成熟，胸懷寬闊，對神仙眷侶并沒有抵觸，還是紛紛上前來道喜。

“洛哥星哥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曲洛聽了只是笑。他很高興，但也很無奈，因為自己活不過百年，迢星也不會白頭。自己的一生會很長也很短。

曲洛仿造着《洛神賦圖》裏的人物造型，将自己擺好，眼睛看着不遠處的迢星。

迢星在水裏蹦來蹦去比劃姿勢，是道別的姿态。洛神也好，迢星也罷，人神殊途，終有一天要離開。

曲洛知道自己可以再看他千千萬萬眼，卻仍然覺得不足夠。

剎那間，私心膨脹成貪念。一生一世怎麽夠，他想要的分明是永生永世。

曲洛覺得自己真是癡了。

“好了！”艾雙夏在一邊說，“這一段也拍好了，大家效率真高！咱們去林子裏拍最後一場啦，小黃已經将馬車都準備好了。”

這麽說着，大家紛紛自發主動地拿起器材，向林子裏走去。

迢星高高興興和曲洛墜在隊尾，興致勃勃地安排之後的日程：“我們晚上吃好吃的。對了，聽說現在的七夕成情人節了，咱倆到時候也去約會吧……”

曲洛只是聽着，走到林子邊上的時候。遠遠看見仿晉的馬車在林子裏。

曲洛莫名開口問迢星：“如果我對你說……”

如果我對你說，留下來陪我永生永世，你會答應嗎？

可曲洛又停下了。因為覺得自己現在還不夠清醒。

“什麽？”迢星湊近曲洛，“卿卿想要對我說什麽？”

遠處人群喧鬧，又人沖着他們嚷：“星哥洛哥快來呀！”

曲洛揮手打了個手勢表示知道了，又轉身對迢星說：“我們先去拍照片，拍完了再說。”

“好。”

其實照片已經沒有迢星的份兒。《洛神賦圖》的第三段裏，洛神與衆神離去，曹植尋洛神而不得，只好乘車離去。

曲洛上了馬車，轉過頭學着《洛神賦圖》上的姿勢向遠看去。

向遠是深山，植被繁茂，枝葉如蓋。

曲洛的眼睛剛在日光下，猛然轉身只覺得一片漆黑。突然想到剛進花底琉，50年那一檔切入時的情形。

50年前，迢山卧室裏一片漆黑。那是他上一世留下迢星的結果。

曲洛：我可以永生永世的留下迢星，可當我死了之後呢？

迢星會在迢山沉睡，陪伴他的只有漆黑。偶爾醒來，神智模糊，覺得自己還在，再知道自己已經投胎去了，更加傷心。

我怎麽能把他再留下？

從深林中吹來的風，涼爽清透，吹得曲洛慢慢冷靜下來，他也看清了前方。

林間陰郁之中，星星點點的日光落下。

“拍好啦！艾瑪，洛哥今天的神态真是好極了。”艾雙夏的聲音傳過來。

然而車上的coser紛紛離去，車又一重。

迢星在曲洛身邊坐下：“卿卿看什麽呢？”

曲洛詫異轉頭：“拍完了？”

四周都沒有人了。

“拍完了，雙夏他們回去吃午飯了。說是下午要看看片子質量，再決定要不要補拍。”

“這樣啊。”曲洛也不急着走，就和迢星兩個坐在車上。

迢星靠在木車靠背上，轉身學着曲洛剛才的樣子，看向幽林深處：“沒有小妖精呀，怎麽卿卿剛才就失了魂一樣看着那邊呢？”

曲洛沒好氣：“已經有老妖精了，還看什麽小妖精。”

迢星一下就樂了，抱住曲洛的胳膊：“卿卿今天高不高興？”

“高興。”曲洛笑起來。

曲洛的笑是從眼睛開始的，笑意從眼底慢慢泛起的，一層一層漾開，卷起眼尾抿起嘴唇，便是凡俗七情的色彩。

曲洛笑着親了親迢星：“我從前都沒想過，還有仙鶴是你這樣性格的。所以一直猜這個，猜那個。”

“也不能都聽話本裏的嘛，龍生九子還各有所好，我們仙鶴一窩孵出來。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性格。我二哥還喜歡在泥地裏打滾呢，活得跟個青蛙似得。”

迢星悶聲笑，胸口起起伏伏，“不過我二哥後來好了，我娘就之後會孵了我，還總說我會闖禍。”

“後來呢？”

“後來我長得又好，妖法也厲害……”

“就不說了？”

“就說的更厲害了。我二哥那個混蛋，還和他們一起說我。”

迢星攤開胳膊，将自己平鋪在馬車上，“幸好他們都成仙了，我就不用聽唠叨了。”

“等你去仙界，看見他們，應該也不會被唠叨了吧？”曲洛安慰。

他記得在花底琉裏聽迢星說過，仙是不太在乎從前的事情的。

迢星聞言卻是愣了一下：“重見他們？”

他似乎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神色迷茫。

曲洛忙換了話題，但他其實并不太會聊天：“那時候，我在山上撞了你，也算是和你重逢了……”

“是啊。”迢星哼哼起來，“都不認識本君了，還想把我甩了，我就親了你一口，你差點想把我撕了……”

迢星說着說着，聲音低下去。

曲洛要去仔細看迢星。迢星卻已經翻身窩進他懷裏，下巴磕在曲洛的肩膀上。

迢星沒有再說話，曲洛卻知道他很傷心。這妖傷心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來的，不能被抱住的時候，就只能在地上打滾。

他在地上滾過好幾次，那時候自己還幹站着。

曲洛現在忙抱住這一團，特別笨拙地說：“安慰一下，晚上再補償小寶貝……”

“噗。”迢星樂了，帶着點鼻音，“再叫幾聲。”

“達令，親愛的，卿卿？”

“卿卿是我專用的。”迢星表示抗議，“換一個。”

曲洛：……

曲洛絞盡腦汁：“小蛋糕，小花甲，小肘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也沒幾個情節了，本文短嘛。本來我今天順完情節，想預估下什麽時候能完結的，但是立刻想到上一本的慘痛教訓，防止自己打自己的臉，我還是不說了233

另外，大家一定要堅信，HE=曲洛和迢星破除了所有障礙，在人間長長久久厮守下去，再沒有輪回和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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