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危險了

曲洛這才發現自己現在只穿了一只鞋, 他将另一只腳上的鞋子也脫下來：“別廢話了, 這個豬頭就是你。”

孟襄嵘的魂魄看着那個嘴裏塞着鞋子的豬頭，哽了一下：“老大, 我對迢星沒念想了……”

曲洛低頭咳了咳：“現在也不知道幾點了, 我看着天快暗了。你會不會移動了？”

孟襄嵘的魂魄說：“動不起來。要不你帶着我身體先走吧。”

“不行，魂魄比身體還弱。這些黑氣都不是好東西，你留在這兒過夜基本別想活了。”

曲洛在迢山住了一個月, 多少也知道了點修行的常識, “你用想的試試看，就是想着自己走起來了。”

孟襄嵘的魂魄動了動腿, 原地踏步。他在閉上眼睛, 紋絲不動。

曲洛拿起地上的書給孟襄嵘的魂魄扇風，又鼓腮幫子吹氣。

怎麽都不行。鬼曉得這人平時學霸，怎麽到了魂魄狀态反而變傻了，連動都不會動。

“不行，老大, 我覺得自己跟個柱子似得。這完全違反物理概念啊……”

“別放屁了！”曲洛大怒, “就算出不去，你至少要能沉下去, 到古籍閱覽室待一夜。”

古籍閱覽室現在幹淨沒黑氣, 而且那些被打架時翻倒的古籍，上面的金光比迢星之前給自己看的還要強烈。

曲洛覺得煩，他擡頭看向外間。

外面的日光已經是非稀薄寡淡，眼見就要到黃昏時了。黃昏是黑白交替, 陰陽交換的時刻，也是邪門的時候。

真要到黃昏還不走，恐怕還要生出其他變故。

他從前覺得自己什麽時候死都可以，現在卻覺得舍不得了……舍不得死，舍不得迢星離開。恨不得變成個妖怪，讓那個妖孽冰淇淋球小星星大寶貝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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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洛抱住文件盒雙手交握，右手手心貼在左手鑽戒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不能死。”

曲洛睜開眼。

卻見孟襄嵘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孟襄嵘身體上的白板筆字跡因為曲洛剛才的搬動被消磨，日光漸弱，黑氣再次沖破了封印。

孟襄嵘身體嘴裏的脫鞋“啪嗒”一聲掉落。他的魂魄大叫：“老大小心！”

曲洛迅疾側臉後仰，抱住文件盒堪堪躲過一擊。

曲洛舉起拳頭要反擊。

但前一刻攻擊狀态的孟襄嵘，突然“啪嗒”一身趴在了地上，哼哼：“老大……”

曲洛疑惑擡頭，四處都不見了孟襄嵘的魂魄：“老三？”

曲洛抓起一邊的鏡子碎片，捏在手上，慢慢靠近孟襄嵘的身體。

孟襄嵘慢慢擡頭，涕淚交加：“老大，我好像回到身體裏去了，我剛才看見你要打我臉，一急就……”

就回到身體裏去了。

曲洛：……

孟襄嵘是個精致的學霸，一直認為作為精英，臉也十分重要，還科學合理三天一次的敷面膜。

曲洛卻不放心，問他：“陳景潤1965年發表的1+2，論文全稱是什麽？”

孟襄嵘：“大偶數表為一個素數及一個不超過二個素數的乘積之和。”

曲洛：“你剛才給我發求救信號用了什麽？”

孟襄嵘：“字母排序。”

曲洛：“你大一被人坑了，借校園貸，借了多少錢？”

孟襄嵘帶着哭腔：“19151塊，9毛。”

曲洛：“知道了，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老大我覺得——”孟襄嵘扶着曲洛的胳膊跌跌撞撞站起來，低頭摸脖子，“還好吧，就是身上有點疼。我們趕緊去二樓吧？”

曲洛抱着文件盒，搖頭說：“不去二樓。”

因為圖書館大門朝東現在顯然沒光照了，從二樓的大門出去更不安全。而六樓的窗戶，防止學生想不開，都只能開半扇，腦袋都擠不出去。

曲洛略一思索，擡頭看向天井。天井玻璃上還有稀薄的日光，至于怎麽打開——

曲洛：消火栓箱裏有襯膠水帶和水槍，用來充作繩子應該不錯……

曲洛計劃好一切，轉身看向孟襄嵘，對他說起消火栓箱：“走天井玻璃，用水帶當繩子。”

孟襄嵘吓得臉都變色了：“掉下去怎麽辦？”

“那你一定要意志堅定不去輪回，這樣就可以做個鬼。我在鬼市就算是有熟人了。”曲洛說着轉身，“你去吧五樓六樓的襯膠水帶都拿來，六樓的水槍也拿來。”

孟襄嵘忙跑下樓去。

沒一會兒這人扛着兩卷襯膠水帶和一個水槍回來了：“挺重的。”

這人再抱着東西走到欄杆前。

曲洛這時候捏着玻璃，又用血将鎮着惡鬼心的文件盒上寫滿字。

孟襄嵘看了看：“老大你要帶着這個一起走？”

“是。”曲洛擡頭，“這是迢星千辛萬苦得來的惡鬼心，只有我拿着它，才能保證它不被打開。”

現在就算是把惡鬼心放在圖書館裏，曲洛也不能放心了。

曲洛在盒子上寫完字，孟襄嵘将水帶和水槍遞給曲洛。

曲洛放下文件盒，一腳踩上去，站起來扯開一卷襯膠水帶。水帶十分結識厚重，他拉着一截抻了抻。

孟襄嵘：“怎麽做？”

曲洛拿着水帶，猛然撲向孟襄嵘，接着将他按到在地上，全面壓制用水帶捆了起來。

孟襄嵘大叫：“老大你做什麽！”

“捆你。”曲洛繼續用水帶捆人，“帶出去救老三。”

孟襄嵘：“我就是老三啊！”

“放屁！”曲洛冷笑。

陳景潤1+2論文是1966年發表的，每次鄧志峻在宿舍問“1965年陳景潤發表了什麽論文”，孟襄嵘就要打他并反駁“那是1966年”。

孟襄嵘魂魄剛才發求救信號用的是二進制，不是字母排列。但19151塊9毛，簡化成191519就是數字排列的SOS。

話是從孟襄嵘身體說出來的，求救的意思隐藏在問答裏。唯一的解釋就是孟襄嵘的魂魄是回去身體裏面去了，但也被黑氣控制住了。

曲洛覺得特別對不住孟襄嵘，好好讀書做學霸有什麽錯，卻被牽連到這種事情裏。

然後曲洛拿起自己的鞋子，又将孟襄嵘的嘴堵上了。

曲洛将剩下的一卷水帶拆開，一頭裝上水槍。水槍極重，曲洛拿起水槍，向上扔去。

水槍帶着水帶砸在了天井鋼化玻璃上，将玻璃砸出了裂紋。

曲洛拽回水槍又砸了好幾次，終于“嘩啦”一聲，将天井最邊緣的一塊玻璃砸碎。鋼化玻璃碎成一個個小顆粒落下。

曲洛再一次将水槍扔了出去，再收回，感覺水槍卡在了某一處。他用力拽了水帶，水槍卡得十分緊。

但安全起見，曲洛還将水帶另一頭系在了六樓欄杆上。

曲洛深吸一口氣，扯了T恤下擺将鎮着惡鬼心的文件盒扣在了身上，轉身對孟襄嵘說：“我先上去一下，看看水槍卡住的地方結不結實，等會兒就回來接你。”

曲洛說着三兩下拽着水帶，向上爬過去。曲洛覺得自己的運氣應該很好，因為向上爬的過程中，水帶都沒有松動的跡象，說明水槍卡得位置非常牢固。

他心裏盤算着等會兒上了樓頂，先把文件盒放下，再把水槍徹底固定住，最後想法把孟襄嵘的身體拽出來。

這人掂量着計劃，爬到了那個沒有玻璃的窗口。他将手撐在了天井邊緣的水泥房頂上。黃昏晚霞的光，照在他手上，讓曲洛覺得稍微有了點暖意。

但在他腳下，本來彌散着天井中的黑氣慢慢攪動起來。

曲洛繼續努力引體向上，就要帶着文件盒出圖書館的時，身後驟然一聲尖嘯。

曲洛身手敏捷，下意識将身上的文件盒扯下送了出去，接着他一手抓着天井邊的樓頂牆壁，一手抓着水帶向下看。

圖書館裏黑氣炸開，一部分落在地上、牆壁上成了尖刺，好像冰棱一樣聳立。另一部分黑氣注入孟襄嵘的身體。

孟襄嵘站了起來，身上的水帶全然散開，他跑到一邊，解開曲洛系在欄杆上的水帶，抓着水帶那一頭似乎想要将曲洛扯下來。

孟襄嵘的身體探出欄杆大半。

曲洛知道自己該撐着牆壁立刻出去。

但孟襄嵘的身體一個不穩，向欄杆下栽去。曲洛立刻松開了牆壁順着水帶再次滑入圖書館。

許許多多的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到全然醒神，曲洛已經一手拽着水帶，一手拽住孟襄嵘的手。

水帶在撕扯中，已經從欄杆上滑落，唯一的固定點在房頂的水槍上。曲洛拽着孟襄嵘，懸挂在半空，大概在六樓和五樓之間。

孟襄嵘拼命掙紮，嚎叫：“老大！”

曲洛只是死死拽着他：“你醒過來了沒？”

“醒過來了！”孟襄嵘也不知道是被吓的還是黑氣炸裂的緣故，魂魄終于占據了主導，“陳景潤的1+2是1966的論文！我最開始給你用的是二進制！上次我被坑，借了兩萬五！你幹嘛回來！！！”

曲洛松了一口氣，開始順着水帶慢慢向下滑，可惜水帶并不夠長，只能滑到四樓。

孟襄嵘歇斯底裏：“你傻了嗎，幹嘛回來和我挂着！！！”

“我記得，大學開學的時候，我進宿舍，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曲洛笑起來，“你說，歡迎，我們宿舍四個齊了。”

那是曲洛這輩子第一次聽人對他說“歡迎”。

曲洛沒有多解釋，上面的水帶慢慢松動了一點。他心中一凜，知道可能是水槍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發生移動。

曲洛再向下看，二樓地上全部是黑氣凝成的尖刺，摔下去估計就是被戳成對穿。倒是四樓的尖刺多半在牆上。曲洛說：“老三，你蕩過秋千嗎？”

“啊？”

曲洛：“等會兒咱們蕩起來，你找準時機，跳到四樓，但千萬抓住東西，別撞到牆上去。那些黑氣凝成的尖刺，也是能傷人的。”

“這怎麽行！”

“行的。”曲洛說着，開始在半空中扭動起來，又安撫孟襄嵘，“別怕。惡鬼心送出去了，圖書館暫時是安全的了。這時候大胖哥應該給小黃發消息，他們肯定很快會來的。”

與此同時，迢星拉着小黃出了傳輸陣。

小黃的手機“叮咚”一聲響。大胖哥發來了一條信息，簡明扼要地寫了曲洛早上幾點去了圖書館，和孟襄嵘之前的異狀。

小黃掃一眼短信，忙拿給迢星看：“主上，怕是有人動了您的封印，古籍修複什麽的。”

為了不損害尋仙緣的機遇，迢星的封印對人從來都是無效的。否則花底琉也不會被人從土裏刨出來拉去博物館。

“卿卿……”迢星瞬間甩下小黃，沖到了圖書館門前。

但此時圖書館的門緊閉，推也推不開。

小黃追過去：“惡鬼心的封印術。”

“退後。”迢星身上常服消失，白袍加身，袖口領口一抹墨跡，“封閉四處聲音。”

迢星說完，擡手一個推的動作。

瞬間圖書館的玻璃門炸開。

作者有話要說： 回仙界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這是洛哥最後一劫啦

大家看見完結的曙光了嘛，就在前方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