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笑面虎本虎

“不可能！”

宗炳輝周身氣息驟冷，又立馬回溫。當真做到了嗤笑和慈笑無縫銜接。

“你知道工程項目部多累，小女孩兒上趕着遭那份兒罪幹什麽，叔叔不贊成。”

宗炳輝印象中，宗念正如她自己所概括的：除了會畫兩筆畫，其他一無是處。

他不把宗念的‘不知天高地厚’歸結于她本身的意圖，小丫頭手上那點股份都能被章松章桦兩兄妹騙出來跟林沅結盟，可見這孩子真的一點兒不像他哥，蠢的很。

宗念充其量就是杆玩具槍，背後操盤的還是章松章桦。他都敢打包票，宗念壓根兒不明白項目部具體職責，敢提出這樣的要求無非是受了章家兄妹倆蓄意教唆。

“再說了，誰告訴你工程項目部下屬還有好幾個分支部門，這不胡說呢麽？”

宗念滿臉疑惑，“不是嗎？我以為什麽設計部，生産工藝部之類的都歸他們管。”

宗炳輝站定，細數工藝工程部職能分工，“……這些還不算，你說你想幹管理，但這個部門的核心是技術，是談單子。你知道總監日常工作內容占比最高的是什麽嗎？不是研發更不是管理，而是應酬喝酒。

“上一任總監為什麽退居二線？那是忙到全年無休，多少次為拿單子喝到住院，最後身體垮了我才給他調去直接管一個子公司。就這，別說你一個小女孩兒幹不了，就算你豁出去自己去吃苦，我當叔叔的也不會同意。你爸走了，你叔我還健在，我得接棒繼續護着你，哪能放你去遭這份兒罪？”

“炳輝，孩子好奇就讓她試試，”章松不知何時走到叔侄兩人身後，“項目部上至四五十的大老爺們兒，下至剛畢業的年輕小夥子，要喝酒，有的是人出頭，誰還能推咱家孩子出去擋酒？”

“誰要是真敢這麽幹，那只能說明對方不是居心叵測，就是故意找事兒膈應人……我看孩子自己挑的職位挺合适，新上任那個總監幹了幾個月了，工作能力也不怎麽樣，宗副總知道公司從來不養閑人，何況是個屍位素餐的，那還不騰個地方出來讓小念去練練手。”

笑面虎本質是猛獸，縱使兩人此時都是面帶笑容，但明眼人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不能用暗潮洶湧來形容。

後面一衆‘随扈’不敢上前，宗念站在近處，感受最為強烈，她聯想到鑽木取火，多年摩擦下來早就逼近燃點，宗英北的意外辭世就像在接觸點又填了匙油，這時候随便誰再吹口氣，準得燒他個野火燎原，寸苗難生。

最後的最後，宗念看似随意的往旁邊門牌兒一瞅，“要不然我換運營吧，跟叔叔舅舅同一層，底下人要是不服管我也方便搬救兵。”

宗念無所謂的态度，忽然提醒了宗炳輝——她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呗，他還真犯不上跟他們置氣，就算給小丫頭個董事長當，往多了說，也就能讓她過上個把月的幹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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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杉北都沒了，還幹管理呢，管個鬼。

“運營行啊，重要部門，正好運營總監一直沒有選拔上來。”

宗炳輝拍板宗念從今天開始就是運營總監，在一票恭維聲中，章松提醒宗炳輝，說是下午市裏個大型企業家聯誼會。

這種場合宗炳輝向來喜歡，章松不能再耽誤時間，領着宗念進運營部交代了幾句也得走。

送他去出去的功夫宗念問了車禍的事兒，章松說：“我得去看看才能告訴你具體情況，你先安心上班。”

……

七點，早過了下班時間，運營部二十幾個員工聚餐，美其名曰歡迎新領導，卻唯獨落下她這個主角。

桌上是堆高到足以擋住她整個人的項目檔案、工程設計施工圖紙，以及公司上下所有部門的月季年度總結和計劃，只因她争取這個職位的時候跟宗炳輝提了一句，“不想從底層做起，也沒必要去挨那個累，明明是幾份報告就能知道的東西真心不明白為什麽要親自去吃苦遭罪——”

六七個小時妝早都斑駁了，浮在臉上糊得人這個難受，宗念剛想拿濕巾全部擦掉好透透氣，手邊的電話屏幕亮了，又一個新的未接來電。

宗念知道誰打的，耳邊是舅舅臨走前語重心長的那句：“小念，人的精力有限，還是多放些在公司。”

也許在舅舅和母親看來，公司形勢刻不容緩，争分奪秒的當口，她卻還膩膩歪歪的矯情于兒女情長。

屏幕再次亮起，她劃開接通，“喂？”

徐斯明清潤的嗓音中透着濃濃的擔憂，“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我多擔心你出事兒。”

“靜音了，不記得調回來。”

聽筒裏傳來徐斯明悠長嘆息，“沒出事兒就好，你在哪兒我去接你？有一家新開的餐廳早就想帶你去，今晚終于定到了位置。”

宗念閉了閉眼撫平眉心川字，言語間是不加修飾的欣喜，“好，我在公司都等你。”

……

醫院和杉北之間距離遠，再加上堵車，徐斯明愣是開了近一個半小時，到地方沒有立刻打給宗念，待煩躁平息才通知宗念下樓。

“去加點兒油。”開上主路沒到三分鐘，徐斯明提議道。

路口醒目位置就有個加油站，徐斯明直接開進去。

油箱很快加滿，工作人員等着徐斯明掏卡或者付錢，徐斯明遲遲未動。

“顧客，油加好了，二百。”

聽了對方催促之詞，徐斯明下意識轉頭看宗念，想她為什麽不麻溜兒掏錢給人家，耽誤別人的時間，弄得他也跟着尴尬。

“沒帶錢包？”宗念淡淡問道。

徐斯明一頓，迅速從口袋裏掏卡，他沒出聲解釋什麽，暗自懊惱——這段日子累毀了，醫院離不了他，單位那邊他還得時刻留意風吹草動，怕別人趁機擠他下來。累到他一時就忘了這裏是國內，車也是他自己的車，加油保養上稅從來都是自己負責，早就不是當年在外，他開着宗念的車四處兜風，加油保養都是宗念掏錢。

到底是大意了，習慣成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