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鎮不住場子

宗念獨自乘電梯上樓。

原本井井有條的運營部此時被抄了家一樣，散落一地的紙張，潑灑的墨水，東倒西歪的桌椅，來不及收拾的零食袋……

滿層只有她一個人，剛剛沒看錯的話，他們連專門這層的保潔阿姨都挖走了。

走到自己的辦公室，放下包。不是沒有人走茶涼的背棄感，也許是因為她早清楚這是條難走的路，所以會失望，會落寞，會迷茫，但更多的是重整旗鼓的緊迫感，她最不能浪費的就是時間。

準備打電話到樓下找幾個保潔上來，聽筒無聲無息，才發現座機的電話線竟然是斷的。

宗念脫掉外套來到走廊末端的衛生間，她隐約記得那裏有個小隔間，專放灑掃工具的。

裏面有水聲，宗念挑眉，有人？

之所以篤定，自從她接手運營部以來，同樓層別的部門都被叔叔宗炳輝清走了，美其名曰要擴大運營部規模，實際上除了引得其他部門不滿，沒有任何招聘的動作。

“……這兒離家近，還不加班，這個上司就大我三歲，不像原來那個女變态，總陰陽怪氣的給我小鞋穿……哎呀我親愛的媽媽，你也不想想，我現在就是一實習生，是，他們倒是要帶着我一起走了，可別人都是成千起跳，他們偏說我沒經驗，滿打滿算才多給我300塊錢，靠！瞧不起誰呢？我一堂堂金大準畢業生，現在300塊能幹什麽，都不夠貼補我多坐地鐵的錢……那是，我思前想後還不如趁這個機會留下，也在上司心目中落下個不離不棄的好印象不是……哎呀你可拉倒吧，網上說什麽你都跟着信，不跟你說了，我還得拖地收拾東西，你說這些個人走就走吧，怎麽還非要把辦公室搞亂，真不夠他們折騰……拖個地也累不死，媽你可別一驚一乍的，爸給你買那太太靜心口服液建議你當水喝，一天天的這個絮——呃呃啊啊啊！”

開門見老板，比開門見鬼吓人多了。

爺們兒一樣的驚叫聲在空曠無比的走廊上回檔，更顯荒腔走板。“咳，總監早上好。”

“早。”

“……總監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我是新來的實習生，金大畢業的，我叫闫文婷，您叫我婷婷就行了。”

“我知道你。”

“呃……”好難聊。

所以，總監剛剛到底聽沒聽到？肯定聽到了吧，态度才這麽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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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下樓去一趟人事部。”

闫文婷聞言咯噔一下，腿都軟了，要不是手裏還拄着拖布，人都要載地上。

聽她沒跟上，宗念回首，“還不走？”

這一聲催促直接把闫文婷催哭了，“總監，我不走，杉北可難進了，我是過五關斬六将才好不容易應聘上實習崗，別說我還沒來得及回學校跟同學們顯擺，我這才上班幾天就被上司辭退，以後我再上哪兒都不會有公司要我了。總監你這樣真的不地道，他們都走了是他們的事兒，你不能遷怒到我身上……”

擡眼悄悄看宗念神色，完，那麽好看的一張臉，眉毛皺着，嘴角壓着，嘴上還有傷，搞不好就是剛才擱樓下弄得，罪魁禍首不知道收沒收到懲罰，倒是她無緣無故遭了殃。

眼看她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宗念煩躁，倒不是因為她一言不合就掉眼淚，而是自己安慰人的經驗少之又少，搜腸刮肚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別哭了，你先跟我走。”宗念皺眉道。

“幹嘛去？”闫文婷濕漉漉的眼睛寫滿疑問和警惕，手裏緊攥着拖把杆子，大有一種‘你再過來我就打你，我超兇’的架勢。

宗念嘴角一抽，“辭了你。”

眼見着闫文婷又要決堤，宗念趕緊道：“眼淚擦一擦，給你升職，當部門助理。”

闫文婷起初給聽成部門經理，還沒等高興自己先澆了自己一盆冷水：入職幾天的實習生一躍成經理，科幻片都不敢有的劇情。後來明白過味兒了，不是經理，是‘部門助理’，甚至都不是宗念的私人助理，就是個跑堂兒的。

闫文婷難免失落，但轉念一想，也行啊，boss看着就是超理智的人，後腳跟想想也不會腦子一熱破格提拔小透明，況且升職向來是機遇與努力并存的結果，所以她更關心的是：“加薪嗎？”

“加。”

宗念示意她跟上，闫文婷聞言袖子一抹，還沒來得及喜笑顏開，就聽走在前面的宗念輕飄飄甩下一句，“肯定比300多。”

……

宗念料到此次風波一定不會輕易止息，果然沒兩天，鐘鳴私下打電話給她，說是董事會一衆小股東集體抗議：說她上班才幾天，屬下竟然集體跳槽，副經理敢打着官方立場出來攪局，錯在副經理自作聰明，但這也從側面表明前任董事長的這個女兒差強人意，根本鎮不住場。

鐘鳴說：“林總的意思，反對的聲音不需要在意，都是只占股百分之幾甚至零點幾的小股東，就算都聯合到一起也不會對杉北架構造成實質影響，倒是眼下的部門大換血，選人用人希望你全程參與，不要假手他人。”

是以宗念一連幾天帶着闫文婷親自聯系獵頭，走了大小許多場招聘會。

許是金城的人才永遠多過機遇，縱使外界輿論譴責杉北的态勢仍然強勁，只是在林沅的控制下逐漸好轉，但才空下不到一周的運營部，已經有生面孔陸續進來。

之前她從林沅要人，心理所有預期都是以鐘鳴為參考，想着趕上鐘鳴七成，那就算是頂尖兒的人才了，但當鐘鳴親自上門送人，借着這次大規模招聘的契機把對方安插進來，宗念私下打電話給鐘鳴，“……你确定林總送他過來是要當助理嗎？”

之所以有此一問，這個助理，無論氣度，談吐，36歲的年紀，甚至被女員工私下yy的英俊臉孔，都比宗念更像個魅力十足的老總。

所以很有意思的畫面，宗念總是尊稱他一聲“城哥”，而，韋歷城總是微笑着回道：“老板。”

這天下班，韋歷城走進宗念辦公室，“老板，下班了，能不能打擾你幾分鐘時間？”

宗念從小山高的報表中擡頭，“城哥你說。”

“我看你每天都花很多時間看報表背數據，這個情況我跟林總提過一嘴，林總建議你把用功刻苦的一面放在人後，人前一定要游刃有餘，對屬下也不要過分和善，你父親當年的鐵腕政策你可以考慮照搬。”

宗念若有所思，“城哥，你也覺得我性格太軟了是嗎？”

韋歷城微笑着道：“不是說柔軟不好，只是人本能會屈服于權勢，‘以德服人’只适用于小規模的家庭式管理，一味的縱容，別人只會覺得你人善可欺，你的目标是整個杉北，所以你可以選擇性的籠絡人心，但絕不能讓人覺得你鎮不住場子。”

說罷韋歷城加了句，“林總也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