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不出院

杉北即将破産的傳聞，并非空穴來風。

杉北旗下所有子公司、工廠，普遍存在員工保險和公積金欠繳的情況，章松坦言這事兒他始終睜一眼閉一眼，最早是她爸宗英北拍板兒，說每到過年，下游子公司特別是工廠的一線工人流動率特別大，他們來這個城市不在乎保險公積金，就是想在金城賺幾年錢回老家蓋小樓，而通過把公司需要承擔的保險折現70%發給欠了協議的工人，到手的錢多了，公司出的錢少了，皆大歡喜。

爆出來的問題才是問題，在補繳欠款和罰金問題上，宗炳輝表現出超高的配合度，加上事故損毀的那批客供配件，杉北沒能及時交貨，又是一筆不菲的違約金，很直接的後果，杉北資金鏈差那麽一點兒就斷了。

章松說是林沅引薦了一個銀行行長給他，對方精簡程序，給杉北放了一筆貸款。

在此期間，韋歷城把司機老婆錄的聲明，各種完稅和補繳票據放到網上，縱使還有很多反對者仍然宣稱，這是平民礙于強權才不得不做的妥協，萬物皆可p的年代，照片不見的就是真相。

人是忘性很大的動物，這股聲浪在鐘鳴和韋歷城的共同運作下，逐漸消散。

接下來還有件大事兒：泰禾的标會，照着韋歷城拿來的招标細則，宗念章松舅甥倆人帶着設部和工程項目部，沒日沒夜的花了一周時間，把标書、設計圖紙，還有會上要用的各種推介文案搞好了。

這天晚上，宗念請韋歷城吃飯。謝他沒有抑郁怨言的一直陪她點燈熬油，“城哥，我敬你一杯。”

一兩的杯子，宗念下巴一擡就幹了。

韋歷城見勸不住，也一口幹掉。宗念又要倒酒，他趕緊伸手按住，“哪有老板給助理敬酒倒酒的，再說食君祿忠君事，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好酒燙胃不辣喉，宗念只覺得胃裏面暖呼呼的，繃緊的神經似乎也被熱氣蒸軟，“城哥，沒什麽是應該的。我不知道林總用什麽條件說服你來杉北，你也別說什麽老板助理的話，更別提工資不工資的。”

想到工資這事兒，宗念忽然就樂了：這幾天胡勝男一天十幾個電話催她盤下店面，宗念這邊忙得腳打後腦勺，消極應付，後來還是韋歷城主動請纓，出面搞定的。

反正自那之後，她的秘密又多了一個人知道，名下除了一套房，多了間臨街商鋪，與此同時，她十來年的積蓄如今就剩下不到一成。

她一看手機顯示的餘額，不行了，當即打給人事總監問她一個月薪水多少，幾號發薪。當時韋歷城在，聽了随口問，‘這麽點兒？’

宗念眯着眼睛笑：“……城哥，運營部助理那點兒薪水，攢幾年不抵你手上一塊兒表。反正，我就想表達一個意思，城哥，我真心感謝你，無論将來怎麽樣，我心裏記你這份情。”

宗念不是一杯倒的人，清醒狀态下也定說不出這麽肉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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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這些日子實在是太累了，黑眼圈這都遮不住，火大，隔三差五流鼻血，滑溜了25年的皮膚生生熬出兩個火氣痘。

暈暈乎乎的感覺特別舒服，她自斟自飲又喝了一杯半，韋歷城不讓她繼續，非要送他回家。

她對這段兒還有印象，只不過再睜眼就是在韋歷城車上。

“章副總剛才打給你問你人在哪，我接了，告訴他正送你回家。”

宗念點點頭，想說打給她什麽事兒，但嘴巴張不開，眼皮都黏上了。

“林總剛才問我們這邊進度，我說都準備好了，就等三天後我們飛過去投标。”

“嗯……”

“另外，林總讓你醒了給他回個電話。”

宗念緩緩睜開眼皮，“特別急嗎？”

“沒說，”韋歷城頓了頓，“但應該不急。”

“這都快兩點了，什麽公事也不能半夜談，我明天再打回去。”

宗念重新把眼睛閉上，三更半夜的打電話給林沅？徒留話柄的事兒她現在一件也不願意做……

身體狀态差，四兩白酒足以引發宿醉。

宗念眩暈到惡心。午休時間，她蜷腿兒躺在小沙發上，想眯一會兒。

将睡未睡之際，辦公桌上的手機一個接一個的信息提示，宗念艱難的翻了個身，不想理會，但對方特別執着，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誰？”她帶着火氣，忘了看是誰。

“小念？”

宗念深呼吸，“……斯明。”

徐斯明溫聲道：“是誰惹我們小念不高興了？要不要幫你讨公道？”

“……有事兒嗎？”

她就是這樣，硬邦邦的不懂情趣，徐斯明見怪不怪，“我媽今天出院，你待會兒過來一趟吧，我媽剛才還在問你怎麽好多天不過來，我說了你在忙公司的事兒，對了小念，杉北怎麽樣了？還沒有找到資金堵缺口嗎？”

話語間透着濃濃的關切，宗念知道他是真的關心杉北會不會完。

連冷笑的表情都懶得做，宗念低迷的語氣：“斯明，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特別無能，這麽大的事兒，我除了眼睜睜看着，一點忙都幫不上。”

她坐實了他所有猜測，心髒陡然一沉，聲線越發溫柔：“你乖一點兒，別自責，別鑽牛角尖，杉北那麽大的漏洞，單靠你一個人根本填補不來，女孩兒就該無憂慮的照顧家庭，賺錢的事兒交給男人來做，杉北雖然無力回天，但小念，你還有我，從現在開始，我照顧你。”

……

醫院特護病房，二姑問：“你媳婦不想出院，要不你就再給交點兒呗！”

徐宏志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這地方太貴了，有那錢吃點喝點多好，花這兒可不值。二姐你快收拾吧，護士都來催了好幾次了，咱馬上得給人騰地方。”

盧廣珍正躺上床上，正後悔之前告訴催奶師最後一次多賣賣力氣，她疼的眼眶泛淚，咬緊了壓根兒才沒有吭叽出聲。

姐弟倆一起收拾東西，二姑一會兒問塑料盆還要不要，一會兒問拖鞋扔不扔，一會兒又道：“這麽大的奶瓶就擠了一瓶底子，估計我小侄兒沒喝進嘴就幹在杯壁上，放久了怕馊，要不直接沖幹淨得了？”

對此，徐宏志一概回複：“不知道，你問廣珍。”

盧廣珍氣頂到天靈蓋，暗道這倆人眉毛底下那窟窿眼兒是用來喘氣兒的不成！都瞎嗎？看不見她正遭罪呢，什麽事都要問！

終于，在二姑拿着一次性馬桶墊問她這玩意兒是扔了還是洗洗回家用，盧廣珍再也顧不上是不是有外人在場，接近咆哮的音量：

“要！都要！你們都給我擺回原位去，我今天不出院了，我就要繼續住！徐宏志你可別惹我，我産後抑郁還沒好，你敢不給我續錢，你信不信我回家就掐死你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