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整形外科還是耳鼻喉科

輕而易舉的，宗念辨認出隊伍末尾的徐斯明。

西裝裹身的男男女女，約二十幾個，看徐斯明有些恭謹的姿态，宗念猜，他這八成是跟着領導和同事出來應酬。

從前看徐斯明的每一眼都是愛慕，放學的人潮中偶遇一次，她都會歸功于妙不可言的緣分。可如今，巧遇依舊，她只覺得是邪門兒加水逆。

她站在門框處，眼看一行人就要走到她身前，本能想着躲閃。

“怎麽不走？”

林沅的聲音在後方響起，距離是超出她預料的近。後背汗毛盡數豎起，宗念心中頓生出一種前狼後虎的緊迫感。

裝潢富麗的寬敞空間，忽然就逼仄了起來。

她匆忙轉身，想重新回到包廂去，無奈，高大的林沅就這麽堵在前面。

“……董事長有個小女兒知道吧，29歲，眼光高，婚姻大事讓董事長發了愁，之前主管會上董事長還公開問過大家，留意留意身邊有沒有知根知底的好男人，我當時就推薦了小徐。”

“小徐還單身？那現在的小姑娘眼光是太飄了，這麽出色的男人都找不到女朋友嗎？”“是，單身。”

“是，單身。”

聽了徐斯明親口說自己單身，正杵在原地接受林沅審視的宗念，其實并沒有額外的感覺。她更在意是徐斯明會不會認出她的背影，畢竟，那是個懂女人，又擅長耍弄女人的糟糕男人。

她擔心他會認出林沅這個人，徐斯明喜歡參與各種酒會宴會，跟叔叔宗炳輝一樣熱衷社交，而林沅這個級別的商人，也一定有想要參與或不得不參與的場合。

不想看見徐斯明，也不想被徐斯明撞見她和林沅一起的畫面，也許酒精天然有放大情緒的功效，她的排斥不知何時已經升級，逼近于恐懼。

但這份恐懼究竟源自何處？

是害怕被徐斯明洞悉一切，導致她和徐家人之間的戲碼提早落幕？還是害怕與身後這個男人之間好不容易改善的關系，又因為誤會而再生波瀾？

她想，兩者兼而有之，且不分伯仲。

思及此，她心一橫，擡高雙手，推抵着不動如鐘的這塊攔路石，意圖将這個高大的男人轉移到包廂深處。

可不知是他下盤太穩還是怎麽回事，她覺得已經用上了七八分力氣，但他除了一開始不察，被她輕而易舉地推開了兩步，之後便再也不動了。

“幹什麽？”

他攥住她手腕，那雙貼在他腰腹間的掌，散發着溫熱觸感。

她沒工夫解釋，匆匆回頭一瞥，好死不死的對上徐斯明随意滑過的視線。

宗念馬上回過頭，不确定徐斯明有沒有看到她，包廂裏不比走廊上亮堂。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真是腦子瓦特了，推人幹嘛？關門不就行了！

但關門那麽簡單的動作沒能完成，手腕在林沅手裏攥着，鐵箍一樣，她死活抽不出來。

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還有很多計劃沒有實施，跟林沅的關系本來就要精心維護着，還總因為她的失控而重回冰點，如今難道又要……

“關門。”

她重複了一遍，“你把門關上。”

不甚清明的腦子裏唯一的想法：不能被徐斯明看見。

但林沅就跟沒聽見一樣，只是牢牢的攥着她的細手腕，不言不語。

她蹙眉擡眼，面對林沅同樣深鎖的眉心，面對正垂首望着她的那雙諱莫如深的眼，宗念不知道如何解釋。

雙手在有限的範圍內，揪着他腰側布料晃了晃。動作、眼神代替了言語，她在認真請求他的配合。

但這男人太謹慎了，或者說太冷漠了，以至于宗念幾乎印證了曾有過的那個猜測——這男人32了，過往的歲月中一定被深愛的女人傷過，所以在跟所有異形的接觸中，過分的保護自我。

她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心慌，會不會是徐斯明打來确認？

“林總……”

隐隐帶着哭腔的一聲，是她最後的掙紮。

只是她不知道，這細弱蚊蚋的兩個字比什麽都管用，林沅本在斟酌着，這女人忽然抽什麽風，還是把他當成了別的誰。

但這可憐兮兮動靜，帶着委屈，帶着乞求，又帶着失望和淡淡的倔強，林沅只覺得胸中某處猛地一顫。

林沅此時注意到斜對面的一扇門前，一行人魚貫而入，末尾的那幾個年輕的，其中有一個有印象，宗念那個準未婚夫，騙婚的。

有兩個穿着緊身套裝的年輕女人往這扇門裏張望，出于好奇天性。

此時的林沅，動作先于意識，本來就攥着她手腕制止她的孟浪之舉，現在倒也方便，他順手往後一帶，霎時間，高大的身軀籠罩住這個時而勇敢時而怯懦的矛盾女人。

他能感受得到，她現在肯定懵了，兩只胳膊棍子一樣支在他身側，脖子硬邦邦的仰着，正困惑的望着他。

這眼神莫名搞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溜圓，每根長睫毛都成了驚嘆號。

林沅一只手擡起來，罩住她後腦勺往自己胸前一摁，她悶悶的‘哼’了一聲，像是胸腔的空氣都給震了出來。

頭抵着堅韌的胸膛，宗念腦子裏千頭萬緒，體內長長的反射弧叫嚣着暧昧，數簇神經集體警示着危險，這樣的距離讓她心跳加速。擡手想推開，林沅說了句，“別亂動”，她就真的不敢動了。

但怎麽辦，林沅剛才摁她腦袋，鼻子撞得酸疼酸疼的，她感受到自己灼熱的氣息輕易穿透林沅身上的薄襯衫，噴灑在他胸前，又反撲回自己全臉，蒸氣一樣燙人。

“關一下門。”

這一次林沅很是配合，長臂一伸，哐的一聲，阻絕了幾道視線。

兩人很快分開，宗念一把捂住鼻子，要說謝謝嗎？還是抱歉？還是等着這個下手總沒輕沒重的男人說抱歉？

“哭什麽？”

宗念擦擦不停滑出眼眶的眼淚，拿開遮着鼻子的手，指了指酸脹的鼻頭。不是主觀上想哭，生理上控制不住。

林沅頓了頓，“什麽意思，假的？”

“……”

宗念語塞。

有了上次桦市那次疑似腦震蕩的前車之鑒，林沅想了想，認真問道，“用不用去醫院看看，是找整形外科還是耳鼻喉科，我不懂你們這個。”

說罷不知想到什麽，還意有所指的補了句：“怪不得——”

“……”

怪不得什麽怪不得？算了，不想問。

事實上，面對林沅自以為是的暗示，通程沒說一個字，汪了水的眸子淡淡的睨着他，但就這麽神奇，林沅幾乎秒懂了她眼神中洋洋灑灑的指責，言辭犀利，且不少于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