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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分家斷親!”
這回輪到林三貴急了。
分家就算了,雖然鄉下有‘爹娘在不分家’的說法,但是樹大還分枝呢,也不是沒有兒女長大就分家的,只要自家願意也沒人說什麽。
可斷親不一樣啊,這得是有多大的間隙才會鬧到斷親,而且還是當兒子的主動提出,傳出去一輩子戳脊梁骨的!
“澤哥,你娘雖然不省事,但誰家沒個争吵摩擦,你要斷親爹咋辦?傳出去你以後還怎麽去科考吶……”
林三貴沒生氣,就是急和怕。
他跟陳淑菊是倆口子,大兒子要跟婆娘的斷親,可不就得連着他一起嘛,他咋舍得老大不認他啊。
“爹,我不跟您斷,我就跟娘和二弟斷,我就是為了以後還能科考才要跟她們斷的,要不這樣做,我怕是以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林澤明白林三貴的心情,他也沒想和林三貴斷親。
他雖然不是原身,短時間內無法把林三貴真的當成親爹對待,可既然他變成了‘林澤’,那麽不管願意不願意,對于原身留下的恩仇他都得接着。
有仇的麻煩他可以爽快甩掉,但他不能漠視林三貴,只要林三貴不給他惹麻煩,他不介意代替原身好好奉養這個為兒女操勞了半輩子的苦漢子。
再說這個時代可是萬惡的封建社會,有座‘孝字大山’壓着,必須把林三貴這個‘老爹’拉到他的陣營才行。
林澤的話說得有些重,不過林三貴還是不能理解,畢竟斷親在這個時代可是件非常大的事兒。
“澤哥,有什麽事兒你跟爹說,不能斷親,你要斷親傳出去以後別人還怎麽看你,看咱們家?你什麽都不會,要是名聲壞了以後考不了科舉,你咋辦……”
林三貴憂愁。
阻止林澤一來是維護林家臉面,二來也是為兒子考慮,畢竟大兒子除了讀書其他的沒個長處,這條路要是斷了,再分家斷親以後怎麽活?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在某些特點的環境中也不是沒道理的。
但分家斷親這事兒落在陳淑菊耳中效果就不同了,林澤要分家斷親,陳淑菊簡直是十萬分的願意。
“死老頭子,他要分家斷親就分家斷親!這個不孝子留在家裏就是個倒黴的,自個兒倒黴還連帶家裏人,誰知道他的怪病會不會傳染,要是連累老二以後也考不上科舉咋辦,分,必須分!這親斷了也幹淨!”
陳淑菊積極響應,一下子也不覺得腿軟了,精神十足。
這分家斷親可是老大自己提出來的,這麽不孝那家裏的銀子她就是做主不分給老大,別人也不會說什麽了,反而還會幫她,老大這是大不孝。
這話林三貴真是聽着就來氣,“你這婆娘給我閉嘴!”
“我憑什麽閉嘴,他本來就不該分咱們林家的東西,林家的銀子都是建文的,偏生你這些年為他浪費那麽多,這小畜生可說了,他要趁着哪天半夜殺我的,不分出去你想讓我死啊!嗚嗚,我就知道你這個沒良心的盼着我早死再娶一個,林三貴你好樣的……”
剛才被吓唬的後怕勁兒過去,陳淑菊的本性又跑了出來,開始撒潑哭鬧。
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村裏婦人一般也就這些手段。
林三貴嘴笨根本沒法跟這些完全不講理的潑婦辯論,只能氣得黝黑的國字臉憋都快成了個茄子。
“爹,你照我的話做,今天這家必須分,親也必須斷。至于原因……等村長和族裏的老人們來了,您就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了,孩兒跟您保證,不論如何,您都是孩兒的爹,我怨的是娘和二弟,我意已決。”
林澤懶得多費口舌糾纏,簡單跟林三貴表态。
然後便不再說話,繼續淡定的又拿了塊肉剁碎,準備做點炒肉沫,等會淋到蒸蛋上,就是個好吃又營養的肉沫蒸蛋。
要是林澤激動暴躁點林三貴還能繼續說兩句,可林澤現在這副油鹽不進、冷心冷情模樣就讓人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法使力氣的感覺。
當然,在林三貴心中他大兒子是絕對不可能冷心冷情的,兒子現在的模樣在他看來更像是‘心死如灰’。
他從來沒見過兒子這種樣子,即便當初被換親也沒這樣‘心死’,也不知道婆娘到底做了什麽,竟惹得澤哥如此。
林三貴心裏對陳淑菊的氣又上升了一個階級。
“分家的事情爹可以答應,但斷親不行,你先給珛哥兒把蒸蛋端進屋吧,爹理個章程出來,晚上商量好了明天去找村長說。”
拗不過兒子,林三貴只能嘆氣點頭。
不過也只是同意分家,卻不同意斷親,這性質影響太大了,大稷朝重孝,真成了不說影響仕途,就是村裏以後都無立足之地。
兒子年輕沖動,他不能老糊塗,他不能看着老大就這麽毀了,不能……
林三貴轉身出了廚房,肩背微微佝偻,腳步走得緩慢,仿佛身上壓着巨山重鼎般的擔子怎麽也卸不掉。
這背影看得林澤有些感慨,林三貴這爹和丈夫當得不容易。
不過斷親的事情林三貴不同意,他也不擔心。
現在林三貴是不知道陳淑菊和林建文娘倆幹的事情,要是知道這些年原身的‘倒黴真相’,以林三貴對大兒子的重視,怕是就沒現在這麽淡定了。
不着急,林三貴想息事寧人,可不見得陳淑菊就會配合。
現在先吃飽喝足,一切等村長和族裏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們到齊了再說,省得打草驚蛇出岔子。
他林澤要麽不做事,要麽就給敵人重重一擊!
無視旁邊陳淑菊瞪着的眼神,林澤放足了油鹽超好肉沫淋到剛整好的雞蛋上,切了蔥花點綴,這才端着肉沫雞蛋羹回房朝媳婦獻殷勤去。
“天殺的小畜生!”
陳淑菊眼紅的盯着那碗肉末雞蛋羹氣得要死,卻又不敢攔。
*******
暫不管廚房那邊了,這邊林澤端着雞蛋羹回到房間的時候,章珛已經從被窩裏出來剛穿好衣服。
看着被衣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年,林澤頗為遺憾,他還想着回來幫忙穿呢,都怪陳淑菊那個婆娘誤了他的好事兒,浪費了他刷媳婦好感度的機會。
而章珛瞧見他進來,又是身子一抖,面帶惶恐地趕忙從床上下來,光着腳局促又忐忑,
“你,你回來了……”
沒有喊名字或者‘相公’的陳呼,不是他不喊,而是以前的‘林澤’不許他喊得那麽親密,昨晚被林澤醉酒的樣子吓到忘了,他現在有些害怕林澤秋後算賬。
而現在林澤還真有點想算賬的念頭,這人怎麽不聽話好好休息,還光着腳站到地上來,生病了怎麽辦?
“我不是讓你睡覺麽,怎麽還光腳跑下來。”
林澤語氣略微有點生氣,放下東西趕忙過去又将人抱上床,拉過薄被将人瘦弱的雙腳裹好。
這種天氣還裹被子,哪怕是雙腳也熱啊,章珛不想蓋,但有種冷叫做相公覺得你很冷……
林澤把他雙腳裹嚴實了,又在床頭放了枕頭做靠背,這才把蒸蛋端過來,開始投喂媳婦,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家裏也沒別的好東西,嘗嘗這蒸蛋,昨晚累到你了好好補補……是我親手做的。”
冒着熱氣的蒸蛋被吹得溫溫遞到少年面前,林澤溫言說話,最後還不忘自誇邀功。
章珛聽到提起昨晚臉刷的一下又漲紅了,不禁馬上就聯想到早上擦身子一幕,随即聽到最後一句就是震驚。
林澤說什麽?這蛋是林澤親手做的,親手做給他的?
他是不是在做夢,林澤竟然進廚房,這些讀書人不是都講究君子遠庖廚的麽?林澤更是講究得不行。
“……”
章珛震驚的看了林澤一眼,盯着遞到嘴邊的蒸蛋滿心惶恐。
他拿不準林澤又想做什麽,只覺得面前香噴噴的蒸蛋就跟斷頭飯似的,難道林澤打算今天就要把他賣了麽?不然怎麽忽然對他這麽好,養好了才能賣個好價錢啊。
頓時,心裏湧出絕望,先前說什麽不會賣他的話果然是騙人的。
他原本以為順從點跟‘林澤’耗個幾年時間,等‘林澤’為了章銀珠郁郁而終,他就解脫了,可他真的沒想到這個混蛋這麽狠,竟然要賣了他,還是去小倌館。
盯着林澤那種‘你不吃我手就不拿開’的表情,章珛暫時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張口吃他的‘斷頭飯’。
明明美味的蒸蛋吃到嘴裏卻是如同嚼蠟,手緊緊的揪着衣服指關節都泛了白。
他不想被賣到小倌館去,‘林澤’狠心的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若再不跑,怕就沒活路了……
章珛低下了頭,努力藏住心中的慌亂和害怕。
而第一次享受投喂媳婦的林澤現在心情很好,完全不知道人家心裏正在琢磨怎麽跑路離開,不然真是要又氣又心疼了。
他準備把自己接下來的打算跟章珛說下,讓人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被吓到,
“媳婦,我打算分家,跟娘和二弟斷親,今天可能會鬧出點事情,到時候你別怕,就在屋裏呆着,等事情結束我們就搬出去。”
“恩……”
章珛心不在焉點頭,反正‘林澤’都要把他賣了,林家分家也好,斷親也好都不關他的事情。
等等,分家?斷親?林澤還叫他媳婦?!
章珛猛得擡起頭,一雙漂亮的鳳眼睜得老大,看向林澤帶着不可思議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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