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澤所數落出來的罪狀可比剛才薛亮說的更加駭然。

雖然他要狀告親娘忤逆不孝,可若是他所說都是真的,那麽如今所為就合情合理了,一輩子的前途都被毀了,即便對象是親娘,那也難咽這口氣。

“陳淑菊,林澤說的可是真的?!”

李老福聽完心中的火氣不比林澤這個苦主小,幾個族老盯着陳淑菊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古代講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個村的榮譽是靠大家一起維護賺來的,河壩村百多年了才出了林家兩個秀才,還是少年得志的年輕人,村裏的期望不比林家自己小。

這些年林家兩個兒子讀書考試固然是林家省吃儉用供讀的,但每逢鄉試村裏每家每戶多多少少也會拿出點銅板湊些銀子幫助,全村都指望這兩個秀才出息了沾光呢。

特別是林澤,當年可真正是天才,十二歲就考□□名,要不是得了暈考怪病,絕對前途無量。

現在可好,就因為一個婦人的偏心,毀掉了村子的希望之一!

別說村長和族老,村民們看陳淑菊的眼神也怨念了起來,如果這都是真的,陳淑菊損害的可是整個村子的利益。

“不,不是這樣的,都是這小畜生冤枉的我……”

面對衆人不善的目光,陳淑菊心裏直哆嗦,連連搖頭否認,她哪裏敢認了,承認了可就得罪全村人了。

不敢認咋辦,那還是只能撒潑呗。

“哎喲喂,嗚嗚嗚,這是要逼死我啊,光憑這空口白話的就這麽冤枉人,林澤,我是你娘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冤枉娘,就算娘偏心,可你是我生的,我腦子壞了斷自個兒兒子前途啊,嗚嗚……”

“村長,我沒做過,林澤的話不能相信啊,他說的這些都是他自個兒猜的,他就是怨我給他換了親,沒讓他娶章銀珠,心裏對我怨恨吶。”

“我讓他娶珛哥兒也是為他好啊,他考不了科舉了,什麽手藝都不會,珛哥兒長得也不錯,還能幹活,以後他日子過着也輕松,可他倒好,一直怨着我啊,這會子還要把珛哥兒賣了,他的話沒證沒據啊,嗚嗚……”

陳淑菊雖然腦子不是特別聰明,可在關系到自己利益的時候卻是十分機敏的。

再說對付林澤的事情她都想了多少年了,私底下沒少拉着二兒子商議,林建文是見多識廣的讀書人,她再怎麽蠢耳濡目染也學到幾分邏輯。

反正林澤現在說的話除了查藥的事情,其他都沒有證據,她不認就拿她沒辦法。

倒是林澤自己蠢,為了章銀珠竟然要賣掉珛哥兒想私奔,她可不得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徹底斷了林三貴養這兒子的心思,以後家裏銀子就只能給老二念書了麽。

賣夫郎的字據都寫了,這種混賬的話能信嗎?肯定不能啊。

“是啊,村長,林澤就是狡辯!他說我收了他娘的好處串通陷害他,他有證據嗎?都是瞎猜的啊!他就是想轉移注意,他連賣自己夫郎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還有啥不能做的……”

薛亮也反應極快的配合陳淑菊說話。

他倒不是想幫陳淑菊,而是陳淑菊遭殃他也要算作同夥被連累的,還有陳淑菊答應給他的銀子還沒給完了,為了今天這事兒他連自己婆娘名節都賠上了,不能失敗啊。

不明真相的群衆都是跟風的,一聽這些話立馬想法又轉了方向。

是啊,林澤說了那麽多都沒拿出具體的證據,倒是林澤自己,連賣夫郎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喪良心。

議論風向又轉。

林澤就知道這些人不會輕易承認,原身把字據都寫好就差畫押了他自然沒法抵賴,可不是有句話叫做‘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嘛!

陳淑菊死皮會撒潑,他也會避重就輕賣慘啊。

“砰!”

林澤抓起牆角邊的一個壇子狠狠摔到地上,驚雷般的響聲鎮住議論的村民,然後沖坐在地上撒潑的陳淑菊嘶吼,雙眼呲紅,

“娘,你這樣混我前途,誣我名聲,我到底是不是你兒子!你當真要逼死我才甘心嗎?!”

說完,林澤又看向衆村民,表情悲怆,一本悲傷的胡扯,

“我剛才所說是沒有實質證據,可只要請大夫來把脈查藥就能證明我沒說謊,至于賣珛哥兒的事情,都是這薛亮設計我的,我明明說是讓他給珛哥兒去找招工的,是他灌醉我寫下這賣身字據的……如若大家不信,看着字據字跡就知道了,這不是我寫的!”

原身想賣章珛的心思是真的,但賣人字還真不是原身寫的。

按照這裏規矩,賣身契都是買方來寫,為的就是增加各種有利于買方的條款,最後只需要賣方簽字畫押就行了,卻不想這會成了他翻盤的機會。

反正字跡不是他的,他這麽反駁也沒問題,陳淑菊耍賴,他憑啥就要老老實實。

薛亮還沒見過撒謊撒得這麽鎮定外加清新脫俗的,這林澤的無恥程度簡直他們還有厚!

“屁,明明就是你親口說要賣了珛哥兒跟章銀珠私奔的!”

嘶……村民聽到這話再次吸氣,今兒聽到的八卦真是一個比一個勁爆啊。

“薛亮你個王八蛋胡說,我家銀珠冰清玉潔,你休要毀我家銀珠的名聲,再亂說一句老娘撕了你……”

章家反應比林澤還快,章銀珠的娘,柳氏馬上就尖吼了出來,把自己家關系撇清楚。

她家銀珠馬上就要成親了,私奔這種事情就算沒有,亂傳也能把人逼死啊,林澤對她女兒癡心妄想要賣了夫郎,關她女兒什麽事情。

至于林澤出現私奔的想法有沒有某些人家引導給信號,那就只有某些人心裏自己清楚了。

林澤看了柳氏眼,淡淡諷刺一笑,才繼續舉起三根手指說話,

“村長族老們,我林澤這些年是頹廢不争氣了些,成親後對珛哥兒也不太好,可我也做不出賣夫郎的事情,我敢對天發誓,我若說過賣珛哥兒的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反正他又不是原來的林澤,他的确沒說過嘛。

“珛哥兒嫁給我這半年任勞任怨的照顧家,吃苦受罪從無半點怨言,這麽好的夫郎我怎麽忍心賣掉,以前是我糊塗不知道他的好,可現在我知道我有個這麽好的夫郎了……”

“村長,我林澤發誓,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待珛哥兒,只要珛哥兒願意,我林澤這輩子就他一個人,無論生老病死,貧賤富貴,還是日後生兒生女生小哥兒,他都是我唯一的夫郎。”

一夫一妻對現代人來說才是正常之事,寵老婆更是老林家男人的傳統。

這種誓言對林澤毫無壓力,唯一困難的就是怕章珛不肯跟他,所以他才加上一句‘只要珛哥兒願意’。

靈魂穿越的事情都有了,發誓鬼神之說現在林澤是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

不過這種誓言對三妻四妾的古人來說就是很特別了,尤其是他還說無論生兒生女生小哥兒這種話,對重視子嗣後代的古人,林澤這個誓言可謂是真的很有誠意。

甭管在場男人們怎麽想,女人們的天平是瞬間徹底偏向林澤了。

“村長,林澤可是秀才郎,怎麽可能做得出賣夫郎的事情,薛亮是什麽人大家都清楚,薛亮的話才不能相信……”

“就是,林澤不是說薛亮昨天陰險下藥了麽,咱們把大夫找來把個脈就知道真假了……”

“是啊,大夫的話算是證詞吧,說來陳嬸從小是挺偏心的,當初還說要把林澤過繼出去,林澤可是林家長子,這是親娘說得出來的話麽……”

村民女人們紛紛仗義開口,主要林澤剛才的發誓真心對了他們的胃口,村裏有幾個生女兒時沒被婆家嫌棄的?太多了!

成為村裏女人們的婦聯之友,遠比跟村裏所有男人交道打好容易好處多,夜裏床上的枕頭風可不能小瞧,拉攏了以後戰鬥力杠杠的。

林澤環顧周圍‘溫柔善良’的婦人姑娘們,非常感激,

“多謝各位嬸子仗義執言,在此林澤謝過,既然今日之事村裏斷不了,那我只能不孝去公堂讨個公道,到時我會向外面的人解釋清楚,絕不會影響村裏名聲。”

鋪墊浪費了半天口水,是下狠藥的時候了。

李老福和幾個族裏老人一聽暗道糟糕,

“不行不行,不能去衙門,林澤,叔啥時候說不給你斷公道了,你到底想怎麽解決,你說說你的想法……”

解釋就能不影響村裏名聲嗎?這年輕人不懂其中的嚴重性啊。

他們現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不管陳淑菊承認與否,林澤說的話都很有可能是真的,否則林澤沒必要冒着被治大不孝砍頭的風險冤枉自個兒親娘。

談判勝利的技巧就在于一進一退,但凡會砍價的人都知道,一般砍價上來就得先把價錢砍到最低,然後再慢慢增加,最後就能以比較實惠的價格買到好東西。

而做生意的老板也同樣,先把商品價格定高,再給顧客便宜,最後買賣雙方都皆大歡喜。

林澤現在所做也同理,先把村長和族老的神經逼到懸崖,再退步提條件。

“村長叔,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影響咱們河壩村,我只想求個清白,她到底是我娘,只要她和二弟肯給我道歉,再與我分家斷親,以前和今天的事情我就都不追究了,她不當我是兒子,這親再連着又有什麽意思……”

以前種種畢竟沒有實質證據,真追究起來陳淑菊抵死不認也沒辦法,就算有證據,大稷國孝道之重,陳淑菊身為親娘,最慘的下場也就是關到祠堂反省而已。

所以今天能做的,就是趁機跟這種極品把關系斷了,不僅洗白名聲,還能因為明理大肚獲得所有人的支持,即便分家斷親是他提出來的,也沒誰會說他的不是。

至于教訓陳淑菊,不是有林三貴在嘛,老大可是承載林三貴期望的心頭肉啊,就這麽毀了能平靜?

“至于二弟,既然與我沒有兄弟情分,那也就作罷……”

林澤臉上悲怆,一句話把從頭到尾都安靜躲在陳淑菊後面的林建文推出來。

陳淑菊偏心可惡,林建文才是罪魁禍首,他不相信陳淑菊的所作所為沒有這家夥的暗中戳竄,那些邏輯缜密的事情陳淑菊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沒腦子,想悶不出聲,沒門。

話落,林建文沒慌,還算沉得住氣。

陳淑菊卻是馬上就慌了,事情推到她頭上真無法抵賴的時候她抗下來就算了,反正她是林澤親娘不能真把她怎樣,可要是連累到老二,她就心疼了。

“是,是我做的,都是我害的老大,我不喜歡他,家裏供兩個兒子念書實在承擔不起了,都是我糊塗,不關老二的事情,嗚嗚……”

一直嘴硬的陳淑菊主動認罪了,把所有事情都攬到了自己頭上。

這等‘愛子心切’看得林澤真是諷刺,為什麽同樣是兒子,在陳淑菊心中地位差距卻那麽大,為了二兒子寧願毀掉更有前途的大兒子。

衆人也是十分鄙視,這老娘們的心到底怎麽長的啊。

“無知婦人,我,我要休妻,李老哥,我要休了這個惡毒的婆娘!”

終于明白真相的林三貴氣得臉色鐵青,捂住胸口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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