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餘程離開公寓的時候已經沒法走路,右肩還脫着臼。張行端把他丢到中醫院門口就走了。餘程自己一步一步挪到急診骨科, 撩起褲子一看, 雙膝已經腫得發紫。同事都很好奇他是怎麽傷成這樣,餘程只說是摔的。

另一邊, 年輕沖動的兩個人也幹了個天昏地暗。嚴柯叫得嗓子都啞了, 到最後幾乎什麽都射不出來,枕着小鹿的手臂就昏睡過去。淩鹿倒是興奮得睡不着, 甜蜜的念頭層出不疊,連他們退休以後去哪裏養老都考慮好了。

翌日,生物鐘使嚴柯醒來, 天都還剛蒙蒙亮。他看看時間還早, 本想繼續睡。一回頭看到小鹿的睡顏, 突然想起了昨晚的荒唐。

……好累啊。要死了。

嚴柯忍不住想笑。他伸出手, 輕輕戳了戳小鹿的臉蛋。軟軟嫩嫩的, 手感非常棒。

一笑就睡不着了。嚴柯望向窗外, 這個時候小區裏非常安靜,沒有人聲,就連鳥叫都……

等等, 不對,不是沒有鳥叫,是我聽不見。

嚴柯這才想起自己聾了的事。他直到此時才開始認真考慮:怎麽辦?

今天星期一,班是肯定沒法上了,得請假。去哪裏看病呢?耳鼻喉還是先去找西醫吧。有沒有熟人在西醫院?……車也不能開了。耳朵又聽不到,打車會有困難嗎?

此時, 小鹿好像有些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他,突然吓得跳起來。嚴柯一愣,小鹿眨巴着眼睛,想了一小會兒,這才抓抓頭發傻笑起來。

然後BALABALA地說了句什麽。

完全聽不見……

嚴柯下意識地拿過手機,想讓他把說的話打下來。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可以讓小鹿陪他去看病……吧?

戀人之間……是可以這樣的吧?

嚴柯露出猶豫的神情。淩鹿看到他欲言又止,忽然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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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後悔了?畢竟昨天……我是乘人之危。他今天會不會清醒了冷靜了就……

“嚴、嚴老師……”淩鹿感到非常不安。他正要開口,嚴柯忽然嘆了口氣。這下,淩鹿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淩鹿還沒來得及開始傷心,嚴柯突然打了幾個字,然後把手機遞出來。淩鹿愣愣地接過,看到那上面寫着:

“小鹿,我耳朵聽不見了。你可以陪我去醫院嗎?”

淩鹿大驚失色:“什麽!你聽不見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嚴柯無奈地看着他。淩鹿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蠢,趕緊在手機上敲字。嚴柯看了,回複道:“夜班那天就開始了。”

他是周四夜班,今天星期一……五天了?!

淩鹿立馬跳起來,滿房間地去撿昨天随手亂扔的衣服。嚴柯歪了歪腦袋,露出困惑的眼神。淩鹿把兩套衣服收集齊,匆忙在他手機上輸入道:“趕緊去看病!”說着就把手機和衣服都塞進嚴柯手裏。自己也開始慌慌張張地穿衣服。

嚴柯看着他着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淩鹿匆匆忙忙地拉着他跑到小區門口,還不忘給他買個雞蛋餅當早餐。出租車後座上,淩鹿思前想後,掏出手機。

“我怕你走丢,等會兒到了醫院我想牽着你,可以嗎?”

可以啊。

嚴柯點點頭。淩鹿朝他笑笑,握住他的手。

的哥似乎注意到了這裏,從後視鏡朝他們瞟了一眼。淩鹿愣了愣,下意識地用力握緊嚴柯的手。嚴柯詫異地回過頭來,卻收到他另一條信息。

“如果你還沒有做好準備,就假裝盲人摸着走路吧>.<”

準備?什麽準備?

嚴柯不解地眨眨眼,淩鹿低下頭,默默輸入:“世俗的目光。”

嚴柯回複道:“我可是上過微博頭條的知名基佬,區區路人我不在乎。倒是你。”

小鹿嘿嘿笑着,一點一點地挪過來,然後正當光明地摟住嚴柯。嚴柯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頭笑起來。

的哥默默扭過頭。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哎呀簡直沒眼看了!

來到醫院才發現忘了帶病歷本。小鹿跟嚴柯手拉着手在窗口排隊。淩鹿的相貌本就引人注目,嚴柯雖然面帶病容,但五官底子擺在那裏,和淩鹿站在一起也算般配。

何況他們還牽着手,這赤。裸。裸的明示。

路人:“???”

某些妹子:“!!!”

買到本子以後要在封面上寫名字。小鹿習慣性地想從左側胸口掏筆,摸了好幾下才發現自己穿的不是白大褂。

兩人對視一笑,嚴柯指指邊上的窗口,那裏有公用的圓珠筆。但是一個手寫字不太方便,小鹿想了想,把嚴柯的手揣進口袋。

“???”嚴柯歪歪腦袋。

路人&某些妹子:“!!!”

小鹿寫完了,把嚴柯的手拿出來,高高興興地牽起他走了。

路人:“!!!”

某些妹子:“嗷嗚!!!”

耳鼻喉門診不忙,只排了一會兒就看上病了。嚴柯掏出手機,把早就寫好的現病史給醫生看。醫生一見到“雙側突發耳聾伴耳鳴五天”這種标準主訴就知道是同行,态度也立刻變得親近放松。

經過一番檢查,确診了感音性耳聾。聽力損失很嚴重,而且是雙側耳聾。目前還暫時找不到病因,只能先打針吃藥治療看看,待後續檢查完善後調整治療方案。

小鹿很着急,拉着醫生問了一大堆。嚴柯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估計不太樂觀,小鹿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回去的路上,兩人依舊互發消息。

嚴柯:“他說什麽了?”

淩鹿:“他說你這種屬于特發性耳聾,很難确定病因,而且預後也不好。聽力有可能沒法完全恢複……”

嚴柯:“嗯。”

淩鹿放下手機,握住他的手,難過地看着他。

嚴柯笑笑:“沒事,正好轉行。”

淩鹿突然樂了:“轉行賣蛋撻嗎?”

嚴柯想了想:“好啊。”

淩鹿本來以為他只是說說,沒想到嚴柯緊接着就問周末能不能陪他回家,去跟父親談辭職的事。

辭職?!

好吧,也對。其實淩鹿早就覺得,當醫生壓力這麽大,這份工作不适合他。辭職去賣甜點也不錯啊,甜品店這個詞,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幸福,對他的病情也會有好處吧?

唯一的問題是,怎麽讓嚴伯伯同意?他們家畢竟N代行醫……

一想到要跟嚴勵談判,淩鹿簡直緊張死了。

他想起上次學術會議時嚴勵的冷漠态度,心裏立馬就慫了。但是不能慫!這麽大的事,嚴柯心裏一定也很忐忑。他作為男朋友,應該陪着他,支持他,萬一嚴伯伯生氣了要揍人他還能扛起他逃跑……

淩鹿腦補着他們在前面跑、嚴勵抄着棍子在後面追的畫面,忍不住笑出聲。

嚴柯:“???”

于是日子就定了,這周六。

嚴柯跟父親約好時間,突如其來一陣心慌。他感覺自己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一時卻又想不起來。直到回了公寓,看到床,他才猛然驚醒。

小師叔他們……昨天是什麽時候走的?

他們……聽見了嗎?

一想到餘程,嚴柯就開始心虛。他和小鹿在一起了,那師叔呢?小師叔對他的态度至今都暧昧不清,可他畢竟暗戀了小師叔那麽多年。如果這段感情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他總覺得是種背叛。

不是背叛小師叔,而是背叛了自己多年等待的夢想。

說實話,他接受小鹿的告白是有沖動的成分。他甚至懷疑,如果在那種情境下跟他告白的是張行端,他會不會也點頭答應?

他是不是僅僅想要被愛,想要被認可……是不是其實誰都可以?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小鹿……

一念至此,嚴柯忽然心口一疼。

他活了這二十幾年,已經把父母師友都辜負盡了。他不想再辜負小鹿。小鹿對他的感情那麽真誠純粹,他想要珍惜。

相比之下,曾經的憧憬與夢想……

就讓他過去吧。

與此同時,小房間裏,淩鹿看着亂糟糟的床鋪,也開始思考同一個問題。

餘程和張行端昨天什麽時候走的?

他們走之前……幹嘛了?

他們在我房間!我床上!幹嘛了!

淩鹿恨不得把整張床拆了扔高壓滅菌鍋裏消個毒,但一想到這張床上可能發生過的事,他就糟心得連碰都不想碰。

這兩個王八蛋!能不能有點素質!幹完了好歹收拾一下啊!

……不對。要是他們真收拾了,自己一無所知,晚上直接往上一睡……

淩鹿惡心得一個哆嗦,氣得直跺腳。他特別想跑到隔壁去跟嚴柯哭訴指責這倆王八蛋,但是轉念一想,這叫什麽事兒啊!餘程和張行端在我床上啪啪啪了簡直太惡心了所以我……嗯?

淩鹿靈光一閃,仔細檢查一番确認床上沒有什麽糟心的殘留物之後,迅速地把被套拆了,床單卷了,一起扔進洗衣機。然後醞釀一下情緒,哭喪着臉跑去找嚴柯。

“完了完了,我把鋪蓋洗了才想起來沒有替換的,今晚要睡木板了QAQ”

嚴柯安慰道:“沒關系,等會兒去樓下超市買一套。”

啊?啥?

淩鹿一愣,突然意識到土豪的思維方式跟他是不一樣的!土豪缺東西才不會找人借,人家直接買套新的啊!

淩鹿糾結半天,委婉而憋屈地問:“咱們能不能勤儉簡約一點?”

“???”

……算了,還是不要裝了。

淩鹿噠噠噠地敲了幾個字,然後紅着臉,舉起手機。

“我想和你一起睡。”

嚴柯立刻露出驚訝神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頗為尴尬地道:“還是歇兩天吧?……腰酸。”

歇兩天?腰酸?

淩鹿反應過來,瞬間羞得擡不起頭:“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普通地睡覺!就睡覺!Sleep!No papapa!”

嚴柯看着那個no papapa,哈哈哈哈地笑了好久。

小鹿臉蛋通紅,又打了幾個字,然後小心翼翼地、滿懷期待地望向他:

“就普通地抱着你睡,可以嗎?”

嚴柯的心立刻變得柔軟,嘴角也忍不住地揚起。

“可以啊。”

像是被塞了一口白砂糖,甜到齁。

淩鹿如果有尾巴,現在一定忍不住甩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師叔:想打人,打不動。

xxl:(對小鹿)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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