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蘇薇肯放過安舒雅,老天爺卻不肯放過她。

三天後,安山海跨省把當初拐賣蘇薇的人販子抓了回來。

蘇家村很窮,交通閉塞,當地經濟發展不起來,很多男人娶不上媳婦,只能從人販子那裏買老婆回來。

因為當地人互相包庇隐瞞,人販子跟蘇家村一直保持着長期緊密的合作,有金玉翠提供線索,那個人販子團夥才能落網。

而金玉翠跟蘇大根因涉嫌收買被拐賣兒童罪,已經交給警方處理。

彼時,安山海不想便宜那個綽號叫二毛的人販子,是二毛當年偷偷把蘇薇拐走的,把人抓回來後,安山海就讓手下把二毛狠揍了一頓,打的對方鼻青臉腫不斷求饒。

而安舒雅,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安家在外面給她準備了房子,安舒雅這次回來,是想收拾一下行李,家裏保姆看着安舒雅長大的,主動提起:“大小姐,我來幫您收拾吧。”

安舒雅疑惑地看了眼地上被揍成豬頭的男人,剛想說不用,那豬頭男忽地大叫一聲,聲音嘶啞的跟豬臨死前的嚎叫一樣,求生的本能讓他一手護頭,一手指着安舒雅,“是她,當年是她看着我把你女兒帶走的!”

本來李美慧紅着眼,恨恨地瞪着二毛,打算補幾腳,要不是這個可惡的人販子,她也不會跟女兒分離這麽多年。

正想好好發洩胸腔壓抑了多年的痛苦,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話,李美慧完全愣住了,下意識地把目光放到安舒雅身上。

安舒雅意識到什麽,臉上血色上湧,慌張地搖頭,“不是我,他在胡說!”

“你剛才說什麽?”

安子諾沉不住氣,直接沖了上去,二話不說拎起二毛的衣領,右手握拳抵着二毛的面門,“有本事再說一遍。”

二毛被打怕了,瑟縮了下身體,“別……別打了,我說的都是真的。”

蘇薇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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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有懷疑過,原主被拐會不會跟安舒雅有關,後來想想安舒雅沒必要對個七歲的小孩下手,要知道安舒雅重生後能順利被安家收養,最大的原因是原主喜歡這個看上去溫柔漂亮的姐姐,安山海跟李美慧才決定收養她的。

一直沒發聲的安山海沉着臉:“繼續說。”

“爸,您別聽他胡說,我沒——”

“住口!”

安舒雅面色一白。

安山海沒看她一眼,眸色沉冷地盯着二毛,“你繼續說!”

要不是保姆剛才那聲大小姐,也不會勾起他十幾年前的記憶,二毛不想再挨打,努力回憶道:“當年我逛廟會,看到個小女孩長得特別漂亮,恰好小孩的媽媽在一家糖人店看老板做糖人,時機太好了,我才忍不住……忍不住出手的。”

那時候逛廟會的游客很多,他趁亂拉了小孩的手就跑,大人很快就發現小孩不見了。

當時他還是新手經驗不足,小孩又哭鬧着要媽媽,慌亂中,他回頭想看看小孩媽媽有沒有發現他們,結果就發現有個八.九歲的女孩在看他這裏。身邊的保姆叫她大小姐,慌慌張張說二小姐不見了,要她更緊點千萬別走丢了,許是聽見了哭聲,保姆想往這邊看,被那女孩給攔住了。

他當場就驚出了一身冷汗,一手抱起小孩,一手捂住她的嘴飛快離開了。

事後他回想了一下,那個大一點的女孩明顯是小孩的姐姐,可她明明看到他拉走她妹妹,卻絲毫沒有表示,這件事太讓人奇怪了,就一直被他記到了現在。

人販子二毛把他知道的全說了,等到說完,他膽怯地看了眼安子諾的拳頭。

因二毛這番話,安子諾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收回拳頭,緩緩直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臉蒼白的安舒雅。

從小一起長大,不是親姐勝似親姐的人,居然眼睜睜地看着人販子把他姐拐走。

那時候安舒雅才多大?

才九歲吧。

安子諾動了動唇,想要質問,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反而是心理脆弱的李美慧,先開了口:“是真的嗎?”

安舒雅白着臉不斷搖頭:“媽,你相信我,他說的不是真的,我那時真沒有看到小希,我怎麽可能會眼睜睜看着妹妹被人帶走呢。”

李美慧緩緩道:“你是說他在誣陷你了?”

安舒雅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語無倫次道:“媽,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這種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拿手指着二毛,“他才是拐走小希的罪魁禍首,他在故意轉移話題,人販子的話怎麽能相信呢?”

如果是之前,他們會毫不猶豫相信安舒雅的話,然而在知道安舒雅對蘇薇做的事,知道安舒雅的內心有多黑暗狹隘後,安舒雅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了。

何況這個二毛跟安舒雅此前并沒有什麽過節,他沒有動機去陷害安舒雅,所以他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

李美慧看向一旁的保姆,“劉媽,你還能回想小希走失時發生事嗎?”

保姆遲疑,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早就記不清了,不過當時發現二小姐不見後,她擔心大小姐也不見,是去找過。

思及此,保姆不由看了眼安舒雅,這一眼被李美慧捕捉到了,李美慧道:“就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劉媽,您是看着我長大的。”

安舒雅眼裏噙淚,“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怎麽可能看着別人把小希帶走。”

安子諾看安舒雅一臉無助,心裏稍微有些松動,拉了拉蘇薇的袖子。

蘇薇回頭,就聽安子諾小聲問她:“姐,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嗎?”

“七歲以前的事都想不起來了。”

蘇薇裝作努力回想的樣子,最後搖了搖頭。

安子諾嘆了口氣,“想不起來就算了。”

這邊,聽到安舒雅這番話,保姆心軟了下,剛要回答,就聽李美慧道:“劉媽,你就說當時你有沒有去找舒雅。”

保姆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實話:“有的。”

這跟人販子二毛的說辭對的上。

李美慧的心冷了下來,看着安舒雅的眼神摻雜了絲涼意,“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兩行清淚挂在臉頰,安舒雅一臉的慌亂無助,“媽,我沒做的事怎麽承認啊。”

事到如今,不管安舒雅承不承認,李美慧都不會再相信她了,蘇薇是她的底線。

一想到她跟親生女兒分離十幾年,而這種情況本可以避免,李美慧就無法說服自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把安舒雅當女兒看。

“你走吧。”

李美慧來到蘇薇身旁,伸手擁住蘇薇的肩,頭抵着頭,聲音充滿了疲憊,是對安舒雅說的:“以後不要回來了。”

安舒雅一聽這話,慌了:“媽,你不能不要我。”

她飛撲到李美慧腳邊,兩手抱着李美慧的腿,哭的淚花四濺:“我是孤兒,是你們收養了我,給我親人般的關愛,在我心裏你們就是我的家人,我聽你們的搬出去,以後逢年過節回來看你們好不好?就是別不認我這個女兒,我離開安家還能去哪兒,嗚嗚嗚,我不想沒有家。”

李美慧眼裏閃過掙紮之色,可一想到蘇薇這些年遭的罪,她硬起心腸沒有看她。

安舒雅只好跪着爬到安山海面前,輕輕扯着安山海的衣擺,哭着哀求:“爸,您幫我說句話啊,我是把小希當親妹妹看待的啊,小時候我跟她玩的那麽好,嗚嗚嗚,我怎麽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您不能聽人販子的一面之詞啊。”

安山海沒有說話。

他自認為看人眼光很準,卻沒看清身邊人。

這些年安舒雅一直表現的乖巧、聽話、懂事,她的演技是真好啊,家裏竟沒有一人看清安舒雅的真面目。

這個人販子拐賣過不少婦女兒童,還能記得十幾年前拐走蘇薇的事,并且說出的證詞跟保姆說的對的上,光憑這一點,任憑安舒雅怎麽否認,他也不會信她了。

“你走吧。”

“爸……”

“行李你也不需要收拾了,改天我會讓人送去你那裏。”

安山海擺擺手,下了逐客令:“劉媽,送客。”

聽到“送客”兩字,安舒雅面如死灰,當場癱軟在地。

叮咚。

就在這時,門口忽地響起門鈴聲。

保姆要過去開門,蘇薇道:“我去吧。”

走到門口,從電子貓眼裏看到來人是誰,蘇薇愣了愣,轉頭道:“是霍廷烨跟他妹妹。”

安山海想起前兩天霍廷烨是給他打過電話,說要帶妹妹上門給蘇薇賠禮道歉,他給忙忘了。

雖然他們來的不是時候,可人都來了,總不能叫人回去吧。

這麽想着,安山海道:“讓他們進來吧。”

蘇薇便開了門。

霍廷烨西裝革履,手裏提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他旁邊的霍婷婷噘着嘴,一臉的委屈不平。

霍廷烨微微颔首:“蘇薇,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蘇薇側身,給他們讓開一條路。

霍廷烨走在前頭,霍婷婷則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頭,看到屋內的場景,兩人具是一愣。

安舒雅已經從地上爬起,雙目紅腫,一看就是哭過,而二毛則頂着張鼻青臉腫的豬頭臉,兩手抱頭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客廳裏還站着兩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氣氛有些詭異。

霍廷烨把禮盒交給一旁的保姆,壓下心中的疑惑,禮貌問候:“安伯父,安伯母。”

安山海點點頭,交代保镖把人販子帶去警局。

人販子被帶走時哭的稀裏嘩啦,霍婷婷扭過頭,目送着對方被拖出別墅,臉莫名地疼了一下,立馬收起臉上不服氣的表情。

“那我先走了。”

哭過的關系,安舒雅聲音有些沙啞。

霍婷婷悄然掃了眼安舒雅慘白的臉色,跟微紅的雙眸,暗暗有些吃驚。

再看周圍沒有一個人安慰安舒雅,霍婷婷再遲鈍,也能感覺到不對勁。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安舒雅哭成這樣,難不成跟蘇薇有關?

安舒雅是安家養女,如今蘇薇這個親生女兒回來了,安舒雅就要“退位讓賢”了?

想到這個可能,霍婷婷心頭一抖,臉色也跟着發白,完了,她之前得罪了蘇薇,安家該不會找她秋後算賬吧。

等到安舒雅一走,霍婷婷不等霍廷烨提醒,主動跟蘇薇九十度鞠躬:“蘇薇,我這次來是來正式跟你道歉的,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蘇薇眨了眨眼。

她記得霍婷婷上次已經跟她道過歉了,不過今天霍婷婷表現的挺真心實意的,臉上沒有一絲勉強,跟之前道歉時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判若兩人。

蘇薇對此不由感慨了一下。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不,還是要鄭重跟你道歉的,之前的事真的對不起,這些日子我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以前的我傲慢自大,蠻不講理,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到自己的缺點。”

蘇薇:“啊,這樣啊。”

蘇薇忍不住又感慨了一下。

安氏集團千金的身份還真是管用啊。

霍廷烨看到霍婷婷的表現,對她簡直刮目相看。

離開時,霍廷烨又跟蘇薇提起了簽約一事,蘇薇倒不急着簽約,跟霍廷烨說她可能要去讀書。

她仔細想過了,她沒什麽才能,書讀的也一般,選其他行業估計也沒什麽發展,現在一只腳跨入了娛樂圈,以後往這條路上走也行,前提是專業素養過硬。她的演技時好時壞,不穩定,所以想報考電影學院學習專業的表演。

霍廷烨并不贊同:“娛樂圈演員更新換代速度很快,你不趁着現在的熱度接拍電影,努力跻身一線花旦,等熱度過了,想紅可就難了。”

蘇薇笑笑:“小火靠捧大火靠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想好了?”

“嗯,想好了。”

霍廷烨雖不贊同蘇薇的決定,但很欣賞她的态度,現在的娛樂圈太浮躁了,缺少像蘇薇這樣的腳踏實地的年輕演員。

想到這裏,霍廷烨下巴微擡,勾唇一笑:“盛世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蘇薇,我在這裏向你承諾,盛世的大門将永遠為你敞開。”

蘇薇感受到了從霍廷烨身上傳來的熟悉的王霸之氣,忍住笑,真心實意地道:“霍總,真的很謝謝你。”

女生眸色清淺,裏面流轉着盈盈的笑意,霍廷烨看着看着,不知怎麽的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是我看中的人,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錯。”

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總裁風。

蘇薇唇角笑意不由加深。

回去後,安山海狀似不經意地問起霍婷婷對她做了什麽錯事,蘇薇照實說了,安山海表面上沒說什麽,心底拿出個小本本,給霍婷婷記上一筆。安氏集團涉及領域很多,這些年也有投資影視,以後只要有霍婷婷參演的劇,他一律撤資,讓制片方看着辦。

***

因為安舒雅的事,李美慧消沉了一段時間。

畢竟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知道對方做了這麽多錯事,雖然不會原諒她,但肯定會難過。

為了轉移李美慧的注意力,安山海特地派人送李美慧去了廣告拍攝現場,傅時欽是安氏集團旗下的高端化妝品SH的代言人,正在那裏拍新一季度的廣告。

李美慧是傅時欽的親媽粉外加cp粉,自然要把蘇薇也捎上。

車上,李美慧絮絮叨叨,叮囑蘇薇到了那裏一定要好好表現,蘇薇有些無奈,因為之前的那段“告白”視頻,李美慧堅定地認為她喜歡傅時欽,一直想撮合他們。

廣告拍攝告一段落,傅時欽坐在休息椅上休息,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口水,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蘇薇來了,傅時欽心念一動,下意識地順着衆人的目光看去,然後就看到蘇薇跟李美慧從車上下車。

工作人員自然要過去招待,李美慧擺擺手,讓他們忙自己的事,眼睛跟探照燈一樣在周圍搜尋了一遍,自從鎖定在了傅時欽身上。

見傅時欽正朝她們這裏看來,李美慧忽地有些緊張,拉住蘇薇的手,“小希,怎麽辦,我好緊張,這是我第一次跟小欽欽這麽近距離見面。”之前只限于網上追星。

蘇薇莞爾,安撫道:“沒事啦,我帶你過去,給你們引薦一下。”

“等等,我先深呼吸一下。”

蘇薇剛想說好,就看到傅時欽放下礦泉水,從休息椅上起身,徑直朝她們這裏走來。

今天傅時欽穿了身黑色長款大衣,脖子圍了條格子圍巾,頭發往後梳,襯得他眉骨深邃,容色如玉。

李美慧激動地快要暈過去,抓住蘇薇的手,“怎麽辦怎麽辦,小欽欽要過來了。”

蘇薇輕輕捏了下李美慧的手,唇角漾開一抹淺笑:“導師好。”

“蘇薇,好久不見。”

其實也沒有太久,差不多有大半個月沒見了。

可對他來說,時間似乎從蘇薇離開節目的那一刻起,就變得格外漫長。

蘇薇把見偶像害羞的李美慧推到身前,“這是我媽,她是您的粉絲。”

“伯母您好。”

傅時欽目光溫和,朝李美慧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

李美慧伸手握了上去。

跟李美慧握完手,傅時欽輕聲道:“真巧,本來等廣告拍攝結束,我就要去找你。”

蘇薇一愣。

傅時欽看着她道:“這個月十五號,我要在a市開演唱會,不知道到時候你有沒有時間,我想要請你來看我的演唱會。”

他從懷裏取出一早準備好的門票。

蘇薇一怔,李美慧的聲音從後面冒出來,話裏難掩激動:“是SUN解散七年後第一次合體的演唱會嗎?我特別想去看,但是門票太難買了,現在晚上都買不到票。”

傅時欽出道之初,被唱片公司老總看中,讓他跟另外兩個隊員以組合的形式出道,後來唱片公司經營不善破産,團體被迫解散,如今SUN的另外兩個成員,一個是樂壇一哥蕭子骁,一個是電視劇一哥簡嶼,都擁有超高的人氣,三人能在七年後重新合體不容易,演唱會門票一經開售,很快就售罄。

“伯母您想來看的話,我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拿到多餘的門票。”

主要是不少票都在黃牛手上,目前手上也沒有多餘的票了。

李美慧哪裏能讓偶像為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沒有就算了,我在網上看演唱會轉播就好啦,小希去看就可以了。”

說罷,李美慧替蘇薇接過門票,把票塞到蘇薇手裏,道:“小欽欽的演唱會一票難求,你一定要去看啊。”

蘇薇看了眼手裏的演唱會門票,然後擡眸看向傅時欽,對上他含笑的雙眼,蘇薇怔了怔,唇角微彎,“嗯,我一定會去的。”

答應了傅時欽要去看他演唱會,自然就沒時間去謝家了,不過這段時間謝聿進步很快,不需要別人攙扶,就能借着助行器走路了,醫生看了都說不敢相信謝聿這麽快就能站起來。

當然,謝聿仍不能長時間行走,能走十幾米已經是極限了。

聽了蘇薇不能來的理由,謝聿沉默了良久,聲音沙啞低回:“所以,你明天不過來了?”

“嗯。”

等謝聿情況更好一些後,她以後都不過來了,反正她來了也幫不上什麽忙,謝聿能重新站起來完全是憑借他自己的努力。

一個月十萬的薪酬,如果是以前蘇薇能坦然接受,但在知道謝聿背後對她的默默幫助後,再拿工資就覺得虧心,因而工資她也不打算拿了。

“是……因為傅時欽嗎?”

“是啊,我要去看他的演唱會。”

蘇薇覺得奇怪,她不是已經跟謝聿說了演唱會的事了麽。

謝聿聽了,眼底驀地閃過一絲陰霾。

謝聿眸色沉沉地盯着蘇薇,蘇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生氣了,是因為她明天不能來嗎?員工有事請個假應該很正常吧?

蘇薇有些不解。

卻聽謝聿用他一貫譏诮的口吻道:“果然有底氣了就是不一樣啊。”

蘇薇好看的唇微微抿起。

“你現在是安家千金,身份足以跟傅時欽匹配,不用像以前那樣卑微地喜歡他了,對吧?”

“真是恭喜啊,你可以得到傅時欽親自送的演唱會門票,說不定以後還能跟他一起演對手戲,成為他的女朋友,多年暗戀成真,是不是很開心?”

謝聿之前一直都沒有跟蘇薇提那段“告白”視頻,當時他問蘇薇是不是喜歡傅時欽,她說不喜歡,他也就不再問了。

為什麽不問呢?也許是害怕吧。

可現在他控制不住自己,一聽說蘇薇要去看傅時欽的演唱會,他感覺身體裏的有一頭猛獸,驅使着他說出這些讓蘇薇難受讓他自己也難受的話來。

“你為了傅時欽退出節目,他有為你做過什麽嗎?他……”

蘇薇猛地從座位上起身,吱的一聲,椅子跟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聲音。

“夠了!”

“我跟導師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是我自己要退出節目的,視頻也是我單方面發布的,導師他什麽都不知道,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薇平時看上去溫溫吞吞的,沒什麽脾氣,生起氣來,語氣也很冷靜,但眼裏散發的寒意讓人心驚。

謝聿住了口,眸裏閃過一絲懊惱。

“謝先生,您的腿恢複情況良好,我想你應該不需要我了,以後我就不過來了。”

說罷,蘇薇不等謝聿開口,朝他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步伐邁的幹脆而堅決。

她能習慣謝聿平時刻薄的話語,但并不意味着她能忍受謝聿诋毀她尊敬的人,今天換做李美慧安子諾他們被诋毀,她也會這麽做。

謝聿攥緊手裏的助行器,眼裏布滿血絲,眼睜睜地看着蘇薇離他越來越遠,卻什麽都做不了。

他後悔了。

或者說很早之前就開始後悔了。

他也想跟她一起看演唱會,跟她一起走在陽光下,得到網友一句“般配”,可他終究是自卑的,是習慣生活在陰暗角落的可憐蟲,想伸手觸碰陽光都不敢。

他想跟蘇薇說,能不能……回頭看看他。

翌日。

蘇薇坐車去了市體育場。

演唱會八點開始,蘇薇七點就到了。

根據門票進了內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的位置比較靠前,視野很好。

為了不被人認出來,蘇薇把帽檐壓低了一些,她始終不習慣戴口罩,就偷偷把口罩摘了。

環視四周一圈,周圍黑壓壓的坐了不少人,有粉絲早早就拉上了橫幅,舉着寫有SUN字母的燈牌。

因為來得早,旁邊的位置還空着,蘇薇幹坐着無聊,就摸出手機看了會兒小說。

不知不覺就入迷了。

周遭的聲音都離她遠去,沉浸在小說跌宕起伏的劇情裏,直到一道熟悉的沙啞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可以跟你換個座位嗎?”

蘇薇下意識地轉頭,就看到謝聿由兩個保镖攙着,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內場。

她瞧了眼身邊坐的人,認出對方是當紅一線歌手何澤。

何澤是受好友SUN成員蕭子曉的邀請來看演唱會的,認出了謝聿的身份,立馬從座位上起身,畢恭畢敬地道:“當然可以,您請。”

順利交換了座位,謝聿在保镖的攙扶下坐到了蘇薇旁邊,對上蘇薇怔忪的眸色,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他猜到傅時欽給蘇薇安排的位置,一定是最中間視野最好的位置,便費了很大工夫才搞到內場第一排的門票,多虧蘇薇頭上戴着的帽子,他才能第一眼就認出她。

蘇薇緩緩收回目光。

她昨天才能跟謝聿鬧僵,不知道說什麽,幹脆保持沉默。

謝聿挺直背脊,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蘇薇出聲,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松開緊抿的唇,側過頭瞟了眼蘇薇亮着的手機屏幕,主動聊起:“看什麽呢?”

“網絡小說。”

“好看嗎?”

“還行。”

蘇薇回答簡單,但語氣還算溫和。

似乎已經不在意昨晚的事了。

簡短的聊了兩句,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對不起三個字已經到了嘴邊,終究沒有說出,謝聿垂下眼睑,無聲地撫摸着拐杖的手柄,這根拐杖他用了很多年了,是用烏木打造而成,通體烏黑,木紋細膩,幾年前因為車禍坐輪椅,拐杖就閑置了。

兩手交疊放在手柄上,謝聿無意識地用拐杖叩擊了下地面。

咚咚咚。

聲音很悶,猶如主人此刻的心情。

蘇薇仍沒看他。

她大概猜到,謝聿是為了她才來看演唱會的,就是不明白原因。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去想,這一直是蘇薇的人生信條,要是每件事都要弄懂弄明白,那也太累了。

晚上八點,演唱會正式開始。

這是SUN解散七年後,第一次合體開演唱會,a市體育館人數爆滿。

當升降舞臺上的燈光亮起,傅時欽、蕭子曉跟簡嶼三人的身影出現在舞臺上,全場沸騰了。

傅時欽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裝,站在中間,手指放到唇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場內的喧嚣很快就得到平息。

傅時欽清澈的聲線透過話筒穿到每一個角落,“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身邊的蕭子曉一手拿着話筒,一手放到耳邊做出一個傾聽的動作,“大家想我們了嗎?”

”想!!!”

臺下熱情的歌迷大聲回道。

簡嶼打了個響指,微笑:“那就開始吧。”

很快,音樂聲起……

蘇薇仰頭看着舞臺上的傅時欽,跟平時清冷克制的他不同,舞臺上的他更放得開一些,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着一種慵懶而随性的氣質。

臺上三個男人,各有各的魅力,但傅時欽無疑是最光芒萬丈的那個一個,所有的燈光加一起都不如他一人來的耀眼,他的聲線幹淨清澈,氣息很穩,跟實力唱将蕭子骁比,也不遜色。

演唱會到後半段,很多歌迷都從椅子上站起來,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跟着臺上的三人一起唱那些經典的歌曲。

蘇薇沒聽過傅時欽他們的歌,但受到周圍人的感染,也跟着起身,揮動熒光棒。

她的眸光趕緊澄澈,專注地看着臺上的表演,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他”重回了他熱愛的鋼琴舞臺。

謝聿對演唱會沒興趣,周圍激動熱烈的氣氛感染不到他,他像個異類,靜靜坐在椅子上。

光線昏暗中,他轉過頭,自下而上地盯着蘇薇的側臉,雖然這個角度看不到她的全貌,但能想象到,她注視着舞臺的目光有多璀璨。

謝聿不由拄着拐杖,勉強從座位上起身,努力穩住身體的平衡,伸手捂上了蘇薇的眼。

蘇薇一愣,什麽都看不到了。

視野一片漆黑,觸感變得格外靈敏,她能感覺到謝聿的掌心冰涼而潮濕,指尖帶着細微的顫抖。

蘇薇下意識地伸手貼上謝聿的手背,想把謝聿的手拉下來,肩膀突然挨到了具身體,應該是謝聿朝她靠了過來。

只靠拐杖的支撐,很難長時間站立,謝聿的雙腿抖得厲害,要是周圍安靜的話聽到骨頭擠壓的吱嘎聲。

“我不喜歡你用這樣的目光看他。”

黑暗中,蘇薇聽到謝聿嘶啞而壓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蘇薇拉下謝聿的手,微微側頭,謝聿的臉近在咫尺,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面對這樣幽深的眸光,蘇薇心底忽地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

謝聿緊緊鎖定蘇薇的眼,為了不讓聲音被音樂聲蓋過,他提高分貝,聲音啞的不行:“傅時欽那樣完美,你是喜歡他的吧?”

這句話當初他曾問過蘇薇,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就沒有再追問。也許是他不敢追問。

蘇薇默了默,道:“我跟傅時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有他的舞臺,我有我的生活,他是我的導師,我崇拜他尊敬他,僅此而已。”

也許是黑暗給了人勇氣,謝聿終于問出了口:“那我呢?”

蘇薇怔住。

光是站起來,就已經花光了謝聿所有的力氣,往蘇薇身邊倒去時,他聽到蘇薇說:“你也一樣。”

這時,燈光剛好掃到了前排。

蘇薇跟謝聿靠的很近,為了不讓謝聿摔倒,蘇薇不得不伸手扶住謝聿的腰,遠遠看去像是在擁抱。

這一幕落到傅時欽眼裏,讓他一時忘了接下來要唱的歌詞。

隊友簡嶼救場,幫他把歌詞唱了,等輪到蕭子骁唱時,簡嶼拱了拱傅時欽的肩,“剛怎麽走神了?”

傅時欽搖了搖頭,很快重新進入狀态,目光有意無意地往蘇薇的位置看去。

蘇薇已經把謝聿扶回了位置,自己跟着坐下,她不是傅時欽的歌迷,也不能跟着他們一起唱,就不湊這份熱鬧了。

謝聿坐下後,心情瞬間蕩到了谷底。

他不知道蘇薇的這句“你也一樣”,到底是指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呢,還是在拒絕他。

被這個問題困擾,謝聿接下來沒什麽心情看演唱會,演唱會還沒結束,就讓保镖過來把他接走了。

蘇薇坐着看完了整場演唱會,只是看着身邊那個空了的位子,腦海裏不禁想起謝聿剛才的對話。

——那我呢?

——你也一樣。

她的心底住了一個人。

那個人啊,清隽優雅,溫和斯文,會在大雨滂沱的夜晚,給她遞一把傘。

可她知道,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是天上月,而她平凡又渺小,能做的僅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仰望他,祝福他。

演唱會結束後,蘇薇本想去後臺跟傅時欽打聲招呼,看到傅時欽被影迷歌迷團團包圍,想了想,壓了壓帽檐,重新戴上口罩,順着人流走出了市體育場。

到了外面,蘇薇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接她。

電話挂斷沒多久,她接到了傅時欽打來的電話。

蘇薇道:“導師,祝賀你,演唱會辦的很成功。”

傅時欽在電話裏問:“蘇薇,你走了嗎?”

“還沒,準備回去了。”

“你先別走,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來找你。”

頓了頓,傅時欽聲音低柔:“我有話想跟你說。”

蘇薇想有什麽話不能在電話裏說嗎?又一想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不方便在電話裏說,于是她看了看四周,跟傅時欽說了大概位置。

為了不引起注意,她出來時特地走的較偏僻的通道,此刻她站在公交站牌下,旁邊一個行人也沒有,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最後一班公交車早開走了。

一盞路燈孤零零地立在路旁,灑下幾許清輝,偶有車輛從身前經過。

蘇薇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把圍巾圍的密密實實,不讓一絲風沿着縫隙鑽進脖子裏。

可還是覺得冷。

于是她把手插在兜裏,在原地小幅度地跳了幾下。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了她的面前,車門打開,從裏面下來一個人。

蘇薇一愣,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眼裏閃過一絲警惕:“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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