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9
次日班會課,劉海洲難得真的開了半堂班會,用來批鬥班上某幾位引領不良風氣的班委。首當其中的就是學習一向吊兒郎當的體委陸添,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站着聽着面前一米六幾的矮胖墩唾沫橫飛。
其次再批鬥引發并縱容不良風氣的學委傅乘風。傅乘風學習好,人又內向,幾乎沒有老師會多他有半點重話,就像今早第一節課就是數學課,姜行遲到,本來劉海洲的訓斥已經到嘴邊兒了,結果随後又來了個同樣遲到的傅乘風,立馬就消了聲。別看姜行是個關系戶,可是他爸早放話了,嚴格,一定要嚴格!
“你以後堅決不允許将自己的作業交給別人,其他人也自覺一點。當然除了你們幾個班幹部,抄作業的大有人在,我暫且不點名了,這次就你們幾個班幹部每人寫兩千字檢讨,以後再出現這種情況,你們不僅要自己克制,還要适時阻止!”
姜行一聽就炸了,傅乘風每天那麽忙,還寫兩千字檢讨?!他立馬手一舉,高過了一旁劉海洲的頭頂,劉海洲點點頭,“你說。”
“劉老師,我認為抄作業也有它的用處。比如可以自己提前了解這個題目的解法和知識點,再聽老師講的時候,才不會覺得太費勁,而且同學的答案和标準答案也不一,從中也可以看到更多思路,開闊思維。”一瞬間班上五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不是因為姜行的英勇,而是因為他們班上除了他沒人上課聽講都聽不懂。
劉海洲意味深長地睨了他一眼,“這麽說你也抄作業了?”
姜行一哽,“沒有抄作業,只是請教。傅乘風也是出于好心才幫助我們的,他會給我們以啓發,他是在分享自己的智慧和知識,我認為他不該寫檢讨。”铿锵有力,器宇軒昂地睜眼說瞎話,除了他沒人敢請教傅乘風,哪怕抄的作業也是從姜行手裏流傳出去的。
不過也只有姜行實打實地分享了傅乘風的智慧和知識。
劉海洲被他氣笑了,轉身回了講臺,“姜行沒讓你坐下,你先站着。”
“……”
“我相信不止我一個人強調不能抄作業吧?也許你們覺得平時抄作業又不是考試,但老師不準抄作業只是為了杜絕作弊嗎?你們這一抄作業,交上來的是比标準答案還标準的東西,好了,看來你們都會,學這麽好我幹脆不用講啦?”
“就單單咱們數學,作業的目的是什麽?一是為了熟能生巧,溫故知新,二是為了查漏補缺,只有你們把最真實的情況交上來,我才能知道你們哪些地方掌握得不好,你們說,你們誰因為做錯題被我說的?”
活生生的例子姜行此刻倒是沒抗議,他覺得劉海洲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後半節班會依舊變成了數學課,課後姜行又被劉海洲叫了出去,一是叮囑他就算走讀了,早讀課還是要來上,不能遲到,二便是隐晦地暗示姜行,以後可以繼續請教傅乘風。
像姜行這等拙腦,不是傅乘風還真沒人能讓他靈光起來,劉海洲也是自嘆不如。
放學時,傅乘風本來很是沉默地走着,快到公交站臺時忽然停下問道:“你今天還要跟着我一起回去麽?”
姜行只當他嫌棄自己,連忙腆着臉笑:“我保證絕不再給你添麻煩。”
傅乘風抿了抿唇,低聲說了一個字,“好。”
姜行歡喜得眉眼都快飛起來,到了家,傅乘風先去廚房,讓姜行早點寫作業。今天是小學科晚自習,作業量不多,可快就解決了。
吃了飯傅乘風給傅齊剛按摩腿的時候,姜行就搬張小板凳在一旁,聽傅乘風給自己講題。等一切忙活完,他倆坐在桌前,和本子大眼瞪小眼——正義使者姜行出頭未遂,還被連坐,同樣多了份檢讨任務。
他不是皮孩子,也沒人因為學習不好寫檢讨的,何況他以前的學校都是收錢帶孩子的,老師更不可能讓他們寫檢讨。
姜行看着傅乘風盯着本子,想到這位比自己犯的錯還要少,他在家至少還經常向他爸做口頭檢讨,可傅乘風可能對檢讨都完全沒概念,他硬着頭皮說:“那啥,你不會就放這兒,我有經驗,我給你寫。”
一個多小時後姜行抓耳撓腮憋出了三百字,而那邊傅乘風把本子一合,撩起眼皮看他,嘴角有點笑意,“經驗人士還沒寫好?”
姜行繃着臉去抓他的本子,翻開一看,好一個洋洋灑灑的兩千字,簡直比範文還精彩,他悻悻地把本子放回去,開始咬筆頭,要知道對他來說每次語文考試最後半小時都是煎熬,只能用“副标題”、“題記”以及能占一行零一個字的名言警句來濫竽充數,達到八百字的字數要求。
傅乘風忍不住伸手把他嘴邊的筆撥開,“多大了你?”
“你先寫着,我再去燒些水。”
傅乘風去廚房燒水,不時地走回來,看着姜行痛苦地樣子,提點一兩句,于是姜行便能刷刷寫下好幾行,等水開了,姜行差不多還差一百字,這會兒他摸着了路數,自己也能随便扯上一點。
傅乘風坐在床邊洗腳,姜行放下筆收拾好書包,回頭一看,眼睛就盯着傅乘風的腳不動了。
他的臉飛速地紅了起來,連忙出去洗臉刷牙。
這之後,他就這樣死皮賴臉地在傅乘風家裏住了下來。傅乘風自家的條件他自然清楚,姜行在這樣的環境下肯定是辛苦了自己,盡管他從來沒表現任何不習慣出來,但晚上因為床板太硬他不斷無意識地尋找舒服的睡姿,晚上吃飯一旦看到點肉末眼中便有隐隐光亮,為了趕最早班的公交不得不起很早,這些傅乘風都看在眼裏。
因此他又提過讓姜行別再來,這時候姜行便無所不用其極,要麽恬不知恥地把褲子一脫剩條內褲往他床上一蹦被子一裹,要麽就跑去傅齊剛房裏溜須拍馬,要麽就跑去廚房和鄰裏大媽談天問地把竈臺弄得烏煙瘴氣,反正絕不給傅乘風一絲趕走自己的可能。
傅乘風似是再也找不到辦法讓這只粘人的青蛙離開,只好作罷,只是經年之後再回想起來,他才有些了解自己那時候恐怕是也隐隐期盼着姜行留下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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