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當天晚上姜行就收拾好書包屁颠屁颠跟着傅乘風往校外走。傅乘風走了一陣路,忽然停住一動不動地盯着姜行,“你要跟我走?”
姜行連連點頭。
傅乘風說:“不行。”
“那好吧,我不跟你走。”
傅乘風大步繼續向前,跟屁蟲還跟在他後面。他皺起眉,有些微愠。
姜行忒不要臉地說,“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順路也是沒法的事。”
腳長在他身上,班主任都沒能阻止了他,傅乘風就更沒辦法了,只好由他去。到家後傅乘風先一步進了院子,姜行剛要踏進去,結果傅乘風反手一甩門一落鎖,把他拍在了外面。
他聽見傅乘風在裏頭說:“你回去吧,以後別來了,來了我也不會讓你進來的。”
末了又補了一句,“注意安全。”
姜行看看已經全黑的天色,踹了一腳門,小聲嘟囔,“你怎麽就這麽狠心呢……”
他蹲在牆邊,看着狹窄的小巷子,眼巴巴地等着有其他回來給他開門,可他等啊等,只等來幾個熊孩子和幾個走一段路撞一次牆的酒鬼。
他捧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忿忿起身,又朝着那門踹了過去,只聽咔擦一聲,姜行冷汗就下來了,心道這門紙糊的吧,他忙把腳從門裏收了回來。
貓着腰看去,那門肚子壞了個好大的洞,死相凄慘,他心虛地從洞裏張望,每戶人家都亮着燈,将院子照得微亮。傅乘風家就正對着大門,姜行看見一雙又長又直的腿從那屋子裏走出來,轉身到了廚房。探出爪子把門上掉下去的碎片撿起來往洞上拼了拼,他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傅乘風正在廚房裏炒菜,晁英幫着打下手,見到傅乘風往青椒土豆絲又加了個雞蛋,忍不住笑了,“你這是哪裏學來的做法!還不如炒個番茄。”
傅乘風手略一頓,随後又翻炒起來,炒了兩勺後,突然把鏟子放下,“你幫我看着點,我出去一下。”
他大步往院門那邊走去,未待走近就聽見外頭有個大嗓門兒在罵罵咧咧的,“偷的錢都花在行頭上了吧,看你人模狗樣的,小小年紀手腳不幹淨,偷東西都偷到我們這來了,以為警察不管這兒?哼,他們不管我管,我今天非得把你手剁了!”
姜行被那沖天的酒氣熏得差點背過氣去,那雙粗糙的手還死死鉗着他手腕,非要拖他走。
“不是,大叔,我真是不小心,偷東西哪兒用得着踹門啊,我同學就住這兒,他叫傅乘風,我是來找他的!”
被酒精泡壞了腦子的人哪會聽他在說什麽,姜行被他拖出去好幾米,他急得滿頭大汗,十八般武藝都使上了,愣是沒掙脫,他也顧不得面子了,立馬扯着嗓子吼:“傅乘風——救命——”
下一秒那被開膛破肚的門立即被打開,救星登場,見到姜行那蠢樣兒的一瞬,眼中的焦急頓時清空。姜行扭着頭,臉皺成一團,“你快和他解釋一下,他以為我是來偷東西的。”
“……”
姜行耷拉着腦袋,蹲在地上,拿着一根鐵釘在地面上胡亂地勾勾畫畫,畫了個掃把。傅乘風正拿着榔頭補門,咚咚敲了一陣。
姜行過意不去,“要不,我賠個新的吧。”
“……沒關系。”
“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可這是公共財産……”
傅乘風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又去敲榔頭。
沒多久,有個大嬸聞聲出來,“乘乘,你這是幹嘛呢?”
“門壞了。”
姜行立馬站起身,有些局促道:“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嘿,不礙事,讓乘乘修一下就好了,我們這門吶本來壞得還要厲害,要不是上上個月乘乘給換了一個,到現在還在漏風呢!”
“……”
姜行重新蹲下來,摸了摸傅乘風的頭,臉紅紅的,“你咋啥都會呢?”
傅乘風被他摸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目光橫過去,說:“起來,吃飯了。”
姜行在外頭呆了有二十分鐘,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一盤子青椒土豆炒雞蛋被他一個人解決了一大半。夜裏熄燈後躺在床上,傅乘風想問他究竟是個想法,到底想怎樣,他當然知道姜行是關心他,可是他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呢,雖然……這種身邊有個小暖爐,吃飯時有個聒噪的麻雀的感覺好像也并不讨厭,反倒讓這個逼仄而沉悶的家多了許多活氣。
只是他還是說,“姜行,最近謝謝你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來了,也沒什麽用處,你做不了什麽的,我一個人,反倒是自在。所以今後都別再來了,你家裏送你到咱們班,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學習,別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謂的事情。”
什麽叫無謂的事情?!
姜行感覺自己的鼻子能噴出火來。
傅乘風感覺到他突然變急促的呼吸,“姜行?”
“我睡着了!”姜行猛地卷着被子翻了個身,把被子帶走了四分之三。
傅乘風,“……”
他伸手艱難地把被子搶回了一點,就只能蓋半邊兒,他推了推姜行。
姜行噴着火盯着黑漆漆的牆壁,賤兮兮地想,想要被子你過來呀,你靠緊點兒啊!
可是那邊很快沒動靜,姜行的賭氣還是抵不過自己的賤氣,沒多久就心疼了,把被子往那邊送了點。
傅乘風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心中卻好似空了一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想要什麽,想不出所以然,好像這樣想舍不得,那樣想又不忍心,只能讓自己什麽都不想。
要想自己什麽都不想,那只有一個辦法——在腦中勾勒一個東西死盯着看,一個點,一個字,一堵牆也好。于是姜行的大腦殼自告奮勇地走上了這個崗位,在傅乘風腦海中攆不走揮不去,和他本尊的賴樣兒一模一樣。
就在傅乘風準備就這麽将就安心睡去的時候,旁邊那位不安分地,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又把被子掀去了大半。
他惡狠狠地說:“我怎麽沒用了?!”
他說完立即想到住傅乘風家沒幾天,大半夜地去醫院,早上又讓人送車站,今天還把人門踹了個洞,可真是大大的有“用”,一下子心虛起來,氣焰消了大半。
不過他還是梗着脖子道:“我可以煮飯,可以給洗衣服,可以幫你照顧叔叔,你腦子好不用學習,那與其在家裏呆整晚,還不如去賺錢,有了錢,就可以搬出去,離學校近一點,也可以給叔叔請保姆。這樣也就沒那麽辛苦了。”
姜行就像他的作文一樣理想而天真,在他的潛意識裏,賺錢那樣容易,用錢可以随意,什麽都是美好的,什麽都是簡單的。
他生來就有最好的房子,也許他多少了解房子也許不便宜,可他不能了解到住在房子裏也到處是開支,他也許從來沒有想象過一茶一飯柴米油鹽都要計較的日子是什麽樣的。
傅乘風在黑暗看着他微微有着光的眼,心裏面有些悲哀,可又有些淡淡的歡喜。
這個傻子,都在想着可以給他傅乘風什麽,可是他,卻并不能給他什麽啊。
“你看我說得有沒有道理,如果能離學校近一點,那……”
傅乘風伸手把姜行給扯回了被窩,胳膊枕住他胸口,低低道:“睡覺。”
姜行立馬噤聲,胸口的薄薄的秋衣絲毫擋不住不屬于自己身上的溫度。
不過,很快那就是自己的溫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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