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瀝矖宮的馬車行駛得很平穩,沒有讓在車內的陸遲感受到一點颠簸。謝岚南蜷在他懷中,一手還緊緊攥着他的衣襟,讓陸遲半點都動彈不得。他們身量相符,謝岚南這麽蜷着,讓陸遲手腳不知往哪擱,就只能這麽四處伸着別扭着。
看着謝岚南還埋在他胸前,雙肩一抖一抖,陸遲猶豫片刻,手放在他頭上,輕輕摸了摸。就在這馬車裏,誰都不知道,那些狗屁規矩也沒有人逼着他去遵守。
待陸遲覺得蜷在他懷裏的小孩平靜下來後,陸遲笑着說道:“沒想到我們還是同一日出生,真是有緣。”
謝岚南擡起頭,烏黑的眼睛在哭過之後顯得更剔透。他默默地從陸遲身上下去,坐在他旁邊,手卻拽緊了陸遲的衣袖。陸遲看着身上被謝岚南折騰地一身褶皺的衣裳,嘆氣,希望那個什麽聖人能原諒小孩子的衣冠不整。
“讓陸遲你見笑話了,我只是——情緒有點激動。”謝岚南用那張淚痕未幹的小臉說道。
“無事。”看了一眼依舊被攥緊的衣袖,陸遲把視線轉向別處,“我當時剛被送進來時,也是這樣對娘的。”這樣說應該能讓謝岚南感覺好一點,他與他,同病相憐。
聽了陸遲這句話,謝岚那的眼神像是失了焦,瞳孔渙散,過了很久,他垂下眼睫,沒有帶什麽感情似的說道:“我是被管家送進來的,連他們的一面也未曾見到。”
陸遲心裏咯噔一下,昨日他還與謝岚南一塊讀書,看他的神色,像是一點都不知道今日的事。倘若真是這樣的話,右相和夫人竟是一點都未說與謝岚南這件事,也難怪謝岚南一見到他就直接撲上來。
“或許相爺和夫人是怕見了你就舍不得将你送走了。”
也許是累了,謝岚南靠在陸遲肩上,手裏拽的衣袖一點也不肯放松。陸遲說完,低頭去看謝岚南,而靠在他肩上的謝岚南閉上眼,似乎是睡着了,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馬車行駛了約摸一個時辰,趕車的少女跳下馬車,恭敬地對車內的陸遲和謝岚南道:“恭請靈童下車。”那車門看起來很厚實,少女清脆的聲音卻毫無障礙地透過這厚實的車門傳進來,一點都沒有模糊。
謝岚南被少女的聲音吵醒,慢慢地直起身子。陸遲活動了一下被靠得酸麻的肩膀,見謝岚南右臉上被壓得起了道道紅痕,伸手想指一下,卻沒料一伸手,謝岚南的右手也跟着伸起來。
謝岚南還在拽着他的衣袖。
陸遲一笑:“拽了這一路,可安心了嗎?”
謝岚南臉一紅,讪讪地放下手。
“好了,我們下車吧,似乎到了。”陸遲打開車門,跳下馬車,謝岚南也跟着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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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們下車,少女拿過一條黑布,走到陸遲面前,盈盈笑道:“請靈童大人怪罪,還請大人閉上眼。”
陸遲不明所以,但此時只能乖乖地閉上眼,這時,輕松了沒兩下的衣袖再次被攥緊。陸遲失笑,沒有說什麽,那麽小的孩子孤身一人,會害怕是在所難免,下意識地依靠他也無可厚非。
那黑布異常地柔軟,眼睛沒有一點不适。過了不久,應該是謝岚南也被蒙上了。陸遲只覺得身體一輕,似乎被一個人帶着在飛躍,沒兩下的功夫,他終于踩到實處。
這時,“地面”忽然一搖晃,陸遲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一處柔軟的地方,想是在軟塌上。
“陸遲,陸遲?”耳邊傳來謝岚南急切的叫聲,尾音帶了點嗚咽。
陸遲連忙應聲:“我在這。”
他的手碰上了另一個小小的手掌。謝岚南馬上抓住了陸遲的手,方才狂跳的心髒、亂竄的思緒、洶湧的恐懼慢慢沉寂下來。他此時此刻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陸遲,還好,還有陸遲。
最初有過一陣搖晃後,現在“地面”恢複了它的沉穩,再沒有一點晃動。現在四周變得寂靜下來,陸遲能清晰地聽見他和謝岚南的呼吸聲。忽然,謝岚南出聲打破了這寂靜。
“陸遲,是不是有水聲?”
陸遲凝神細聽,果然聽到隐隐約約不太真切的水聲,一波一波,似乎是船槳劃動水面的聲響。
“難道我們是在船上?”陸遲不由地問出聲。
謝岚南一下子抓緊了陸遲的手。陸遲嘶地一聲吸了一口涼氣,謝岚南這小子抓得太緊了。謝岚南聞聲松了松手,卻沒有放開,他輕聲問:“陸遲,是不是我抓疼你了?”語氣中帶了一絲連他都沒有察覺的小心翼翼。
陸遲安撫性地在謝岚南手上拍了拍,嘴角自然地帶上笑,但一想到謝岚南看不到,又恢複成剛剛呲牙咧嘴的模樣,“沒,只是方才太突然,一時反應未及。”
謝岚南聽陸遲這樣說,适才放松的手又緊了緊,只是沒有用上剛才的力度。
不知那船行了多久,陸遲再踏上實地摘下黑布時,天上的點點星子已高高懸挂。他四處看了看,可夜色漆黑,陸遲只能模糊地辨出一些樹木草石的輪廓。領他們前進的人又換了一個,約摸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着湖藍服飾。他提着一盞只能照明腳下方寸之地的燈籠,領着他們步步前行。
陸遲索性也不想其他,就只管牽着謝岚南,跟着那少年前進。少年寡言,陸遲與謝岚南也不是多話之人,一路下來竟是無話。到了一扇門前,應該是門,夜色太黑,陸遲只能看清少年燈籠所照出的暗紅色紋理,也不知少年做了些什麽,那扇門悄然無聲地打開。陸遲下意識地擡頭,卻只看到一片漆黑,他睜大了眼,模模糊糊看到一方輪廓,應該是一塊牌匾。
“陸遲?”身邊的謝岚南出聲。
“唔?”陸遲轉過視線,看到那少年居然沒有等他們,已經走出很遠了。陸遲趕緊拉着謝岚南跟了上去。
越到裏面越是亮堂,少年彎彎繞繞,不知走過多少庭院回廊。陸遲跟在後面,眼花缭亂目不暇接,這裏的一草一木,一亭臺一樓閣比之右相府竟是精美上太多。最後少年立在一扇門前,陸遲仔細一看,發現那扇門通體雪白,少年擡手,示意陸遲他們進去。陸遲伸手推門,觸手的感覺十分溫潤,他一愣,還是推門。
滿屋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這時,跟在他們身後的少年終于說話了。
“在觐見聖人之前,煩請靈童大人沐浴更衣。”那少年的嗓音粗嘎,如同鋸子在鋸樹一般,十分刺耳。
緊接着,屋內走出兩個着黃衣的侍女,服侍他們脫衣沐浴。陸遲十分不習慣別人對他動手動腳,可在此非常情況下,也只能忍受了。
泡在那巨大的浴池裏,陸遲神思懈怠下來,開始有空胡思亂想。他們現在這情況,像極了洗白白送給神明享用的祭品,想到這裏,陸遲無端打了個哆嗦。聖人被稱作是瀝矖神的化身,他們名義上是要選擇下一任聖人,實際不會真給那個聖人做祭品。
陸遲使勁搖搖頭,把那些胡思亂行全都搖出去。發上的水珠便一股腦地全都晃在了他旁邊的謝岚南臉上,謝岚南皺眉閉眼,側頭避開了朝他臉上亂飛的水珠,可仍有大半沒躲開。他沒有把這些水珠抹掉,而是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陸遲。
陸遲停下亂甩的動作,朝謝岚南看過去,理所當然地見到他臉上斑斑點點的水痕。一下子明白剛剛在做什麽,他恨不得埋到水底下去!
剛才做出搖頭甩水動作的肯定不是他!他才不會做出像狗狗一樣抖毛的動作!
見到陸遲猛然通紅的臉,謝岚南慢慢揚起嘴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謝岚南順着浴池的牆壁,将一半臉沉進水裏。可不能讓陸遲瞧見了,必定會惱羞成怒。
洗得差不多時,那兩個黃衣侍女奉上兩套與之前陸遲換下的一模一樣的衣裳,廣袖深衣,雲底花邊。陸遲抽了抽嘴角,敢情他在馬車上白擔心了,這衣冠不整從來不是問題好嗎?
換完衣服後,謝岚南依舊緊緊跟在他身後。雖然在沒有做出那種扯衣袖強拉手的舉動,可看他那像受驚的小獸一般,豎起全身尖刺來警戒的模樣,陸遲毫不懷疑,只要出現一點狀況,他就會牢牢抓住他不松手。
那兩個黃衣侍女帶他們去了一座殿堂,一進去陸遲便看到,大殿前方已經有了七八個與陸遲穿同樣衣裳的孩童。不過,最值得關注的不是這點,而是那殿堂裏上下左右俱是一片雪白,四周的牆壁上刻着人首蛇身的浮雕。人首或男或女,都是清隽俊逸。妩媚多姿的模樣,但下身的蛇尾卻是猙獰可怖,反差極大。在這樣詭異的宮殿,連陸遲都心生寒意,更別說是謝岚南。
陸遲回頭想牽住謝岚南的手,讓他不要害怕。可一回頭,陸遲發現本該驚慌害怕的謝岚南卻一臉平靜,仿佛這怪異的浮雕刻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人物。
似乎感受到陸遲的目光,謝岚南側過頭,朝陸遲輕輕地笑一下,“無事,莫要擔心我。”右相府中那個沉穩的謝少爺又回來了,一路上擔驚受怕的謝少爺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一開始或許是因為一人被孤零零地拎走,沒給謝岚南一點緩沖的時間,他才會變得像路上那樣草木皆兵。如今,幾乎過了一天,謝岚南也是該冷靜下來。想到這裏,陸遲寬了心。
在他們之後又來了兩個女孩,此時殿中的孩童約摸有十來個,陸遲在心裏疑惑,偌大一個西澤國,瀝矖節出生的七歲孩童就只有這幾個?這十來個孩童按高矮順序排成兩排,碰巧,陸遲和謝岚南就相鄰。排好後,跟随着這些孩童的黃衣侍女當中有一個走出來,矮下身褔了福,“諸位靈童請稍後片刻,聖人稍後就來。”聲音嘶啞,與之前的領路的少年如出一轍。
說是稍後還真是稍後,陸遲等了沒多久,就聽到一陣悠揚的笛聲,近得仿佛就在他耳邊吹一樣。大殿的門就在笛聲響起的一瞬間被推開,所有的孩子都不禁回頭看過去。
首先進來的是兩位橫笛在唇邊的藍衣少女,寬大的水袖随着夜風微微飄蕩,之後四個藍衣少年擡着一頂軟轎,轎頂上垂下白紗,将裏面的人朦朦胧胧地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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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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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