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那名為秋珞的女子寫得一手好字，落筆如雲煙，字跡娟秀清麗，十分賞心悅目。

只是她臉上的表情實在說不上好看，先前因為争執漲紅的臉被夜裏幾縷冷風吹過，褪去了不少，現在更是忐忑不安，小臉煞白。

她只能期許，期許能如煙緋說得那樣，不求能拿回所有的定金，部分也是好的。

見秋珞簽了字，店鋪老板頓時眉開眼笑，爽朗地問向煙緋道：“現在這契約也有了，小姑娘你看看，按律法上講，她還需要賠償我多少？”

老板将一紙契約遞給煙緋，煙緋則是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這千岩軍的大人們都在，你別怕，有什麽說什麽。”老板一手撫着自己的山羊胡，一手指了指那些千岩士兵，示意煙緋實話實說。

小雀兒跟阿散都是遠遠看着，當一個忠實的吃瓜群衆。

“既是如此，那咱們就重新梳理一遍。”煙緋握緊了手裏的契約。

“好好好。”老板樂不可支。

“首先便是秋珞姐姐于一個月前上門，向你定制霄燈，此霄燈名為萬裏晴空，所付定金為十萬摩拉，是嗎？”

煙緋照着契約上的字念了出來。

周圍的群衆一聽都是紛紛洗了一口冷氣，十萬摩拉，這是直接拿摩拉造的霄燈吧！

“是，沒錯，此霄燈乃是我鎮店之寶，制作精良，用的綢布都是上好的霓裳花制成，骨架也是輕策莊最輕最結實的竹子，不提其外表富麗堂皇，光是內部便有諸多機巧。”

老板見縫插針，更是大聲介紹起自家的霄燈來了。

“萬裏晴空，說得便是這霄燈點明之時，将如白晝一般，照亮方圓數裏，宛如熾烈的太陽，醒目又溫暖。”

老板侃侃而談，絲毫不在意人們的議論紛紛，十萬摩拉只是定金，那全款豈不是将近百萬？

“而且此霄燈內部設有煙花機關，可在高空之上啓動，彼時全城的民衆皆能看見其絢麗多彩。不僅如此，它還能保持一年四季，裏面的燭光都不會熄滅。”

老板一邊說着，一邊還有夥計拿出樣品圖供大家觀賞，四下一片驚嘆。

“不論是刮風下雨，還是飛沙走石，它都不會熄滅，将它挂在您家門口，那絕對是全城最矚目的存在。”

那老板越說越誇張，煙緋聽着都止不住搖頭，她也看了一眼那樣品圖，雖然外觀跟他說的大差不差，都是用極好的材料去制作霄燈，但也有些誇大其詞的成分。

周圍的群衆一看有這麽多的功能，加之外表華麗，又巧奪天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其昂貴價格了。

“那照你這麽說，你這燈裏頭都是機巧，它還能飛起來嗎？”有人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是啊……”當即就有別人附和。

“哈哈哈。”老板倒也不慌，好似早有預料會有人這麽問。

摸着胡子，他回答道：“既是霄燈，自然是能飛起來的，不光能飛，還能懸停于空中經久不落。”

此言一出更是驚訝衆人。

煙緋倒是一激靈，她知道能讓霄燈經久不落的原因為何，只要在底座裝上了鳴霞浮生石便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如此一來也能說得通，為什麽光是定金就要十萬摩拉了，畢竟鳴霞浮生石可是有價無市啊。

路人還想問問老板為什麽霄燈會浮在空中而不落，卻是被老板以商業機密為由拒絕了。

轉而，煙緋接着說道：“制作這樣的霄燈很是繁瑣，從湊齊原材料，再到制作組裝，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先前您也向秋珞姐姐說過，半個月後再來取貨，可有此事？”煙緋抛出問題。

“這是自然，一般定制這種最高規格的霄燈，至少需要半個月，契約上也寫了，因為材料收集的不穩定因素，會有适當延遲。”

老板略微解釋，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落入煙緋的圈套裏了。

“是的，而後您因為沒有在約定時間交付貨物，通知她再過三天之後來取，可有此事？”煙緋又問道。

店鋪老板好像對這段不願多解釋什麽，反而有些不耐煩，應了一聲催促煙緋接着往下說。

“又一個三天之後，秋珞姐姐來取霄燈，卻被告知還需要再等三天，一共六天，已然超出契約上的約定期限。”

随着她話語出口，衆人好似都明白了什麽事。

煙緋合上手裏的法典，突然朝千岩軍官作了一揖，緩緩道：“這位大人，情況相信您已經了解了，店家失言在先，按照《璃月商典》裏的律法條例，店家應當全數退還定金，并賠付雙倍定金。”

“你！”

那老板當下氣急不已，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小姑娘竟是設了個圈套讓他去鑽。

圍觀的群衆一片嘩然，是啊，他們都忘了一個事，璃月是契約的國度，自然是守約為要，如此三天又三天，便是違約在先。

“你少在這危言聳聽，若不是她頻繁催促，我自當如約……”老板心中慌亂，已經開始胡謅亂說了。

“怎麽？剛才您還承認了的，現在就要反悔嗎？”

“人證物證皆有，我勸您還是不要亂來的好。”煙緋揚了揚手中契約，方才可是他急着趕着要再立一份契約的。

老板咧着嘴，強自鎮定假笑一聲道：“哼，小丫頭，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可我這兒開門迎客多年，也別覺得我好欺負了。”

好似還有什麽底氣，老板頓時挺直了胸膛，順了口氣，帶着不屑的嗤笑，指着煙緋手中那份契約道：“那契約上所寫可是訂金十萬……”

衆人疑惑，訂金十萬有何不妥？

煙緋翻過契約一看，果然寫得是“訂金”而非“定金”，一字之差卻是完全不同。

“訂金十萬，她又中途反悔，為了做那霄燈我耗資不少，與我而言也是損失。”

老板輕蔑一笑道：“訂金我可以退還，但不可能是雙倍，而且她也要賠償我的損失。”

小煙緋心底一個咯噔，知道這是人家留的一個心眼，若是定金十萬，作為率先違約的店家就必須返還雙倍定金。

可是上面寫得是訂金十萬，在有明确契約下，是可以主張退還訂金的。

但秋珞姑娘中途也有反悔，造成了對方的損失，是以，在一般情況下，店家可以根據損失要求她進行賠償的。

小煙緋頓時心底慌了一下，她終究是只看過一遍《璃月商典》，其中還有太多不過匆匆掠過幾眼。

律法還真是件謹慎又麻煩的事呢，煙緋心想，但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她立馬翻開了那本厚厚的《璃月商典》，想從上面找到什麽突破口。

店鋪老板哼哧一聲，若不是常年在生意場上打拼，恐怕今日他也要吃個暗虧，那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小，因為自己的貪心差點着了人家的道。

一旁的秋珞姑娘也擔憂不已，本來以為形勢大變，沒想到這狡猾的老板居然留有後手。

一時間，連圍觀的群衆都開始竊竊私語了，有人還頗為大聲指責那老板不要臉，可燈籠鋪的老板卻是完全不在意，任由他們指指點點。

維護秩序的千岩軍官也皺起了眉頭，一般來說店家都是很在意自己的名聲的，這老板如此堂而皇之耍賴，一旦名聲傳開，豈不是以後都別想做生意了。

想着，他揮手招呼過來一千岩士兵，附耳幾句，随後士兵小跑着擠出了人群。

小雀兒看得迷迷糊糊，本來就已經分不清誰要賠償誰了，現在更是理解不了。

她湊在阿散身邊，翹着小腦袋問他：“為什麽他們都這麽複雜呀？”

阿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目光直視前方，用着微不可聞的聲音回道：“這便是人……”

小雀兒沒怎麽聽清，倒也不在意，繼續看她的戲。

過了好一會。

只見小煙緋“啪”的一聲合上了書籍，看向老板的眼神充滿了信心。

店鋪老板心裏不由得慌了一下，背上涼涼的，好似汗水打濕了後背，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經營多年，與無數人打過交道，今天卻是要栽在這裏了。

“按老板所說，秋珞姐姐需要賠償您的損失，那就意味着她定制的霄燈，您快做好了，而且還沒有賣給別人……”

小煙緋細細盯着那中年男子臉上的表情，他不自覺的去摸自己的山羊胡，眼皮微跳，眼神又有些渙散，這足以證實自己的猜想。

“是又如何，這霄燈費時費力，她賠償我是理所應當，別的我也不多要，賠個二十萬摩拉便可……”店鋪老板故作鎮定說着。

看似退而求其次，實則是想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不不，還是把那個快要完成的霄燈拿出來吧，不論您損失多少，相信秋珞姐姐也都會賠償給您的。”煙緋不上他的當，依然主張自己的意見。

秋珞姑娘也好似懂了煙緋的意思，當下微笑着附和道：“是啊，我相信你的損失也肯定不止二十萬。”

一些觀衆也看出了什麽，相繼起哄，讓他把那天價霄燈拿出來給衆人開開眼界。

就在此時，那為首的千岩軍官突然說道：“他是拿不出來了。”

幾人回頭，只見千岩軍官手裏拿着一張紙，他晃了晃手裏下屬剛剛送來的信息，說道：“你這店鋪本來打算在海燈節前一個月關門，一應事宜也都早已報備月海亭。”

衆人唏噓不已。

“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沒有營業資格，那麽接下來我會派士兵搜查你的店鋪，如果沒有那只霄燈，我會以涉嫌欺詐、違約、以及非法經營的嫌疑逮捕你。”

說着，大手一揮，千岩士兵們紛紛繞過他跟店裏的夥計湧了進去。

而那老板也是兩眼失神，怔愣着坐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以後也要注意“定金”與“訂金”的區別呀，定金具有擔保性質；而訂金不具有擔保性，有擔險性，雖然是簽合同才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