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千岩士兵的效率很高，沒過多時，便排成整列向軍官報告。

不出所料，那店鋪老板店裏确實沒有什麽名為萬裏晴空的霄燈，有的只有一個大大的圓形框架，粗略地做出了基本樣子，但上好的材料卻是一點也沒有用在上面。

那名千岩軍官也很快理清了前因後果，按照文書來看，此店鋪的老板本來在一個月就因為經營慘淡打算關門大吉的，只是店內餘貨尚存，便想着把那些霄燈都賣掉。

許是經營者偷奸耍滑慣了，這家燈籠鋪子的生意一直就不是很好，正巧臨近關門，卻是碰上了大主顧。

價值八十萬的霄燈，那女子定金說交就交，很是痛快。

老板原先也是打算做完這個霄燈，再賺一筆，可誰知道市面上的鳴霞浮生石早就斷了貨，大部分的材料他們都湊不齊，只能是一拖再拖。

也是因為秋珞姑娘的性子柔和，讓老板頓時生出了邪念，再三拖延下令她頓感無奈，只能另尋他家，自己卻是想把這筆定金吞下。

後面的事，衆人也都清楚了，不過是因為那老板一時心生貪念，偏偏這只霄燈于秋珞姑娘而言很是重要，所以最後争執起來。

千岩軍官理清楚了前因後果，自然主張公正，秋珞姑娘拿回了自己的十萬定金，而貪心的老板則是被兩位士兵壓着走出了人群。

沒了好戲可看，人群自然慢慢散去。

“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

煙緋有感而發，她看向手中厚厚的法典，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糾紛，但她也深刻認知到法理的重要性。

人不能駐足不前，律法亦是如此。

這件事好似一顆種子，埋在煙緋內心深處的土壤裏，等待着抽根發芽。

有那麽一瞬間，煙緋好像找到了一個方向，雖然她不像那些神通廣大的前輩一樣，有着高明的仙術守護璃月。

但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以火漆制印，憑律法為引，結丹書契約，故智明無邪。

在守護璃月這件事上，或許她也能做出自己的貢獻。

“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秋珞姑娘激動的話語将小煙緋拉回了現實，能拿回這些摩拉實屬不易，如此一來她也能跟家裏人有個交代。

“不必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煙緋略有些不好意思，她掂了掂手裏沉甸甸的法典，覺得自己在律法一途好像頗有天分，也許可以走得更遠。

秋珞姑娘卻是一個勁道謝，非常大方的，她拿出定金中不少的摩拉用以酬謝煙緋。

既是一番誠意，煙緋倒也卻而不恭收下了。

可當她還想再多說些什麽，那秋珞姑娘卻是急匆匆告辭，轉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小雀兒和阿散也慢慢湊了上來。

“怎麽樣，是不是很有意思？”煙緋問向小雀兒。

小雀兒點頭如搗蒜，想了想又搖搖頭道：“只是很奇怪，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小雀兒看來，既是簽訂契約，那不論如何都要完成契約，這是在師父經年累月下教導的結果，岩王帝君的威名在她心中不動如山，更何況他是契約之神的象征。

違背契約，那便是違背了岩神的意志。

“財是怨府，貪是禍胎，行走人世間，很多東西都是難以避免的。”

煙緋也嘆了口氣，她生活在璃月港這麽久，自是明白市井之中什麽人都有，有多少熙熙攘攘的繁華顯于港口，就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晦暗隐于角落。

她能做的，或許就是用手中的法典，還這片土地一個濁泾清渭。

小雀兒難得沉思了一會兒，她第一次出洞府，便是碰上了強盜，只覺告訴她那樣是不對的，可随着越走越遠，她碰見的那些事，越發不能用直覺去評判對錯。

在人間生活也是一種學問。

“好了，別愣着了，待會有煙火表演，我們快點去望樓上，不然位置都要被人搶光了。”

煙緋一把拉過小雀兒，匆匆忙忙地爬上望樓，游廊之上已有好些人，多是些兩兩成對的男女，各自相互倚靠，眺望着海面。

憑欄而坐，煙緋指着海面上排成幾列的商船，在漫天霄燈的襯映之下，能看見那些船上有些人正在井然有序地擺放着什麽東西。

“你就瞧好吧，待會可壯觀了呢。”

煙緋倒是比小雀兒還要興奮，可能也是她一直以來朋友并不多的原因，小雀兒年紀與她相仿，而且也是仙人，一番接觸下來自然熱絡了許多。

只是扭過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阿散，煙緋不由得皺了眉。

游廊之上有幾只燈籠，燭火搖曳，光影在臉上跳動，唯獨這人帶着破破爛爛一頂草帽，好似深不可測的高人，又像是一個護衛，形影不離地守護着她們。

“你也坐下來吧，站那麽直可別擋着別人……”煙緋一提議，小雀兒也轉過了腦袋。

她趕忙拉着阿散坐下，又在阿散一臉不适中将他的草帽摘了下來。

“我們一起等吧。”小雀兒拉着阿散揣進自己懷裏，深怕他走丢了似的，其實她是覺得阿散走了一天的路了，也該好好歇會。

在漫天璀璨的星河裏，阿散不由得身子些許僵硬，眼神也無助地閃躲，臉上騰起一片微紅，夜色漸濃倒也看不出什麽。

他正想緩緩從小雀兒懷中抽出自己的手，卻見那傻丫頭指着海面的船歡叫一聲。

“哇……”

阿散順着她的手看過去，只見船上升起一點光亮，宛如劃破黑夜的流星，好似在她的指尖綻放，廣袤的天空上綻放出絢爛的花火。

五彩的華光頓時映照在所有人的臉龐，清晰可見又爛漫無比，阿散看向吃驚中的小雀兒，白皙的側臉好似沾染上了無盡的花火，在那揚起的笑臉上，他看到了此世間最美麗的畫卷。

“好漂亮啊……”小雀兒驚呆到合不攏嘴了。

随着一聲聲的煙花從筒中破空而出，點點光亮迅速升空，整個夜空在煙花的渲染下，絢麗多彩了起來。

煙花四散，開放出最為燦爛的火花，時而帶着幾聲清涼的鳥鳴升到空中，時而綻放之後緩緩變色。

看着如此震撼的場面，阿散的身子終于放松下來了，他亦有種感覺，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故鄉，立身于海邊的頑石上，看着遠處島嶼上舉辦的慶典。

那兒的煙花也很是璀璨，錦團花簇，燦若繁星。

不過那些煙花離他很遠，他只能遠遠地眺望，始終感受不到那些燦爛的花火在自身這片天地綻放的感覺。

只有海水不斷拍打着頑石，濺起的冰冷海水濕潤了他的草鞋，海風也沒能把島嶼上的慶典氣息傳過來。

阿散想去那兒看看……

“阿散？”

他回過神，眼前有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小雀兒拿着它在眼前晃了又晃。

“阿散快嘗嘗，可好吃了。”小雀兒把糖葫蘆湊近他的嘴邊。

阿散鼻尖能聞見那帶着絲絲甜味的糖葫蘆，他其實不喜歡甜食，但還是緩緩張口，咬了一顆下來。

糖葫蘆表面的糖衣碎開，在口中化作一抹甘甜，緊接着山楂的酸味溢出，混合着甜意，倒也恰到好處、

“好吃嗎？”小雀兒看着阿散慢慢咀嚼的樣子，迫不及待也咬了一顆在嘴中，頓時小臉露出極其滿意的表情。

“好吃。”阿散回應。

火樹銀花下的小雀兒鼓着小嘴，眉眼彎彎，絢爛的花火好似她的點綴，清眸流盼，皎如日星。

她一邊欣賞着煙花，一邊拿着手裏的糖葫蘆，目不暇接般，又要把夜空的璀璨盡收眼底，還要顧上吃一口糖葫蘆。

阿散看着這不讓人省心的傻丫頭，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他感受到了煙花在頭頂天空綻放的感覺，也感受到了口中酸甜相融的美味，更感受到了身體裏那種隐隐的牽動。

他知道，是身邊的這個傻姑娘，牽動着他全身上下的神經。

這種感覺很美好，阿散想一直保持下去。

“阿散怎麽了？”

小雀兒回過頭，卻是見阿散一直盯着自己看，還是第一次她覺得阿散的眼神跟以往不一樣了，有種別樣的東西蘊含其中，給人感覺暖暖的。

小雀兒能從阿散的眼裏看到璀璨奪目的煙花不斷綻放，好似将整個天地都包容了進去，但煙花易逝，唯獨一身影不曾散去。

小雀兒在他的眼裏看到了自己。

兩兩相對，一片靜默無聲，周圍的喧鬧聲也逐漸淡下去，小雀兒都感覺自己好像聽不見煙花的生意了，只能看見彩光映射在阿散的側臉。

這個世界，頓時只剩下她跟阿散了。

小雀兒愣怔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想摸摸阿散的側臉。

伸出的手卻被穩穩按住了，小雀兒還沒奇怪，只感覺到那股清冽如露珠的氣息越來越近。

她喜歡這個味道，于是就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有一股溫熱，貼在了自己的額頭，那溫熱瞬間漫游在她的全身上下。

不知為何，小雀兒的小臉上也微微發燙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