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憐憫

堰裴是二皇子侍讀，可自由進入宮內。彼時年紀尚小，帝王允許陪着二皇子可一同入後宮。

利用着空當，每每進宮陪同堰玉習武總會順帶着，或者說是千方百計的去看堰裴。然而在慶湛頻繁的看堰裴的數日後，當今聖上好似忽然想起了着偏殿裏的母子，帶着盛寵也頻繁的來寧樂殿。堰裴的母親在那一段

随着寵愛，宮女仆從，珠寶绫羅随之而來。連來來往往的客時間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寵愛。

人也多了起來。慶湛便是這來來往往中從沒有斷過的一部分。

寵愛自是還招來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妒忌和陷害。那時的崇寧帝并未意識到這些。

堰裴記得真切，那段時間母親臉上挂着仿佛永遠都去不掉的淺淺微笑。慶湛常常帶些宮外的稀罕玩意給堰裴，他記得堰玉沒有出過宮對這類東西是極其喜愛的。可是，帶給堰裴他臉上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好像不大稀罕的樣子。這讓慶湛無比的受挫。可好在他并沒有拒絕，慶湛就又一次一次的給堰裴帶着宮外的稀罕小玩意。

并不能堂而皇之的去他跟他母妃的殿裏，這在宮中來講是大忌。可好在慶湛的習武學文這些是跟皇子們一塊的。慶湛就在武場，太學能逮到到所有地方湊近堰裴。

太學裏，慶湛湊過去。

“這個是竹蜻蜓，你拉下面那根線他翅膀會飛哦。”慶湛遞給堰裴，這可是堰玉求了自己求很久的東西了，還須得瞞着堰玉才成。

堰裴接過去，拉了一下。看那翅膀無意義的煽動，覺得無趣極了。可面上還是一派淡然，将那東西順手放在了一邊。他愛送就由着他送吧。

“你不要給堰玉看了去，這個他央了我許久了。”

“恩。”堰裴心中覺得無趣，可只得淡定的恩上一聲。

慶湛在一旁開心的嘿嘿笑着，自己世家公子的儀态在堰裴面前從來就沒有過一絲一毫。慶湛從來沒有這麽想要疼愛一個孩子。

“慶湛，你做什麽呢。過來。”堰玉的聲音響起來，看着這邊大聲的喊着。引得其他皇子紛紛側目。

“來了。那我過去了。”他低聲溫柔的對堰裴說。起身間，有只手拉着自己的衣擺，“待會我要去藏書閣拿幾本書。”他的眼睛很漂亮直直的盯着自己，不容拒絕。

“我們待會要去武場，你還在這幹嘛。”堰玉已經到了這邊，看着堰裴拉着慶湛的衣角說。

Advertisement

彼時都還是孩子，最大的慶湛也不過十四歲、堰裴八歲、堰玉十三歲。那一刻所有的孩童心性都抛卻了皇家體統完全的展露着。

“快點，李将軍跟你爺爺都等着呢。”說着就要裝作不經意的拉慶湛走。

“啪！”他的手指剛碰到慶湛，堰裴桌子上邊有東西掉了下來，不正是剛剛慶湛送的竹蜻蜓。

堰玉的手收了回來，眼神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竹蜻蜓。平素的堰玉都是嬉皮笑臉的，此刻的表情真是令人害怕。無論如何，堰玉是二皇子，大皇子早夭…按照慣例他就是未來太子，未來的聖上…

可堰玉就只是冷冷的盯了那兩眼蜻蜓後，嘴角扯出了笑然後轉身走了。

“......”

“不是跟你說別讓堰玉看到嗎，你怎麽…？”慶湛低聲的說着。

“我不是故意的…”這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看堰玉要去拉慶湛。他也就動作很大的想去拉慶湛撞到了那小玩意。

“恩…你以後小心點…”

慶湛只是陪堰裴去藏書閣選書，到了那裏慶湛百無聊賴的抽抽這本看看那本。堰裴則是很安靜的沉浸在某本書裏。

那時候的五官還帶着很柔軟的孩子氣，皮膚也是嫩到好像輕輕一掐就能出水。慶湛看着他的認真某些孩童天真也就被勾了出來。

忍不住的就湊近他看，看着他的嘴唇軟軟的。七八歲的小孩還看不出具體性別，就只能看出來小娃娃漂亮極了。

手裏的書應該是到了什麽不懂的地方，堰裴皺着眉。微嘟着嘴，怎麽看怎麽讓人喜歡...當然，這只是慶湛的自身想法。堰裴他...并沒有嘟嘴...

慶湛就走向前對着堰裴的小嘴“啾”的親了一下。“啾”的聲音還很大很大...堰裴擡頭盯着慶湛，表情并無過多變化。只是那眼神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慶湛也不知道自己突然間做了什麽，等意識到得時候臉就刷的紅了下來。結結巴巴的說着：“我...我...”

堰裴盯着他不說話，可慶湛就緊張的除了說我之外什麽也說不出來...

已是傍晚，窗外紅霞當空。映的整個藏書閣都是接近暗紅的暖黃色。慶湛紅着臉拉着衣服手足無措，堰裴看着他撇了撇嘴，用衣袖擦了擦嘴看着他的手足無措，等着看他能說出什麽。

“陛下真是勤學不辍，有陛下這大桑國必是國泰民安。”突兀的聲音響起緩解了慶湛的一些尴尬，可聖上到了？沒有擺駕通報想來也是不想有人打擾......

慶湛猶豫要不要出去接駕，可看這十二皇子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擡頭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了頭。

有細碎的腳步聲在外面響着，伴随着的還有那個太監時不時的言語。他說了一句話引起了慶湛和堰裴的注意：“陛下，近來去寧樂殿的林貴人那倒是蠻勤的...”林貴人就是堰裴母親。

“賢妃跟珍妃的争寵已經快要到兵戎相見了，是時候給他們轉移下火力了...”鹹安帝的聲音帶着一些輕笑...

“陛下聖明...！”那太監的聲音尖細還帶着嗤笑聲。

聽了外面的話，慶湛下意識的去看堰裴。只見他擡起頭，眼睛有些呆滞，表情有些木木的。慶湛想去安慰。堰裴低了頭長發垂下來遮住了眉眼，那姿态像躲起來嗚嗚哭的幼獸。伸出想想抱抱他，畢竟這孩子還是很小。聽到了父親親口說出利用母親這種話未免對情感有過多的失望。

手碰到了他的肩膀，他微微一側避開了。眼睛看着自己那呆滞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冷。一種戒備的清冷。

“唉，我本也不忍心做此等事情。畢竟林貴人為寡人生下十二皇子，可誰讓她背後無權無勢。這權利的平衡只能拿弱者的犧牲來均衡…”

“陛下這本是應該。想那林貴人獨守空殿這麽些年，您去看她本是恩賜就算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也是不能有怨言的！”那太監的聲音尤為刺耳，多年後堰裴稱了帝做擁了無限江山身邊極少太監侍奉。想來這天的聲音也是他幼年裏極不願面對的東西。

可此刻他的表情還是沒太大波動，他雙手極輕的合起手裏的書，揚起腦袋輕輕的靠在了書架上。眼睛閉起很認真的想着什麽。當時窗外紅霞落日，有光微弱的灑進來。把他睫毛映在眼睑上的紋路細細的描繪出來。

“如此，後宮風波當可平息一段時間。只是不知道哪林氏會有怎樣的下場。”那聲音只是敘述，聽起來無半分憐惜。

只是，他們的腳步聲聽起來逐漸的往這邊近了。慶湛心裏驚了一下，拉了堰裴指了指角落的地方輕手輕腳的過去。剛剛出來接駕還好，現在聽了這般話出來會受怎樣的責罰就不知了。自己有着戰功赫赫的将軍世家想來并無大礙，只是這十二皇子聖上既抱了讓他們母子做這後宮之争的犧牲者，會有怎樣的責罰就不一定了。

輕手輕腳的躲在角落裏，把那個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裏唯恐他出了聲。腳步聲仍越走越近，聖上腳步細亂想來現在極放松的時刻。否則早被發現了幾百次。

慶湛很緊張的聽着外邊的的動靜腦袋裏緊張的想着被抓到了該怎麽辦，沒有看到懷裏的小孩子擡起頭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自己，思付着什麽。

腳步漸漸的近了，如果真的看到了他們，那也是躲無可躲。就這十二皇子裝睡，自己守在一旁的樣子，反正對自己責罰也不會太重。這小皇子躲過去才是要緊。

說着推開懷裏的堰裴，看着他正盯着自己瞧也未曾想太多。就用手勢比劃，告訴他讓他先裝睡自己守在一邊，這樣就算聖上有懷疑應該也不會有什麽責罰，畢竟是聖上理虧。

他緊張的臉上一片嚴肅，而堰裴并無太多表情的看着他，眼睛亮的令人心驚。

慶湛用眼神問他聽懂沒有，他點了下頭。湊過來，抱了慶湛的腰。慶湛急的去推他，他只是在他的懷裏搖頭。

如此緊急這會發什麽孩子脾氣？要是...

“這藏書閣逛的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吧。”外面聖上的聲音響起來，慶湛松了口氣。還好…逃過一劫。

堰裴靜靜的抱着慶湛，腦袋埋在他的懷裏。并無言語，就只是抱着他的腰深深的埋在他的懷裏。多年以後慶湛回過頭來看這些往事，堰裴的幼年，父母在感情方面給了他過多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