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不知
那年除夕的雪下得異常大,像是一夜之間就要将整個邊陲小鎮都埋覆起來一樣,夾帶着的還有吹在人臉上像冷飕飕的像刀子一樣的風,像要傾覆人間的一些什麽。
天色逐漸暗下,暮色四合。路上行人已然不多,鄰裏也都是放過鞭炮很多人都早早的躲在屋裏圍着爐火守歲去了,爐火暖黃的光明明暗暗映的整個小鎮都分外暖和的樣子。
除夕之夜天氣雖是寒冷,邊陲小鎮人的臉上仍舊是帶着些喜氣與希望的。
堰裴沿着那條陌生的街道走下去,雪花落的他滿肩頭都是。他很想抱住自己,這麽大的雪,他冷的幾乎要發抖起來了。
“聖上...”後方有人如同影子一般的跟着,猶豫的叫着前面茫然行走着的男子。
堰裴未聽到一般,仍舊是不急不緩的速度。茫然的,甚至是帶着些無措頻率的行走着。
“聖上......節哀......”
節什麽哀?自己看上去很悲痛的樣子嗎?笑話,怎麽可能?
就算我萬裏尋他又能怎樣,只是我良心不安。此生,有虧欠的也就是他了。
就只是虧欠而已。而且而且......
後面的人不知道當今聖上心中所想為何,就只見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慶湛将軍生前所住的那個庭院,只見他挨着門欄就着夜色緩慢坐了下去。那表情,讓人看着都覺的無助。
他緩慢的就那麽閉上眼睛,就着寒雪好似睡着了的模樣。
............
............
又三年,邊陲小鎮。
“哎——你聽說了沒鎮口那相貌英俊的小夥子等的人回來了。”東邊賣菜的大娘對着身邊的人低聲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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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李家大小姐惦記那公子可惦記的有些時候了。聽說夜奔的戲碼都想跟那公子用上,可人家偏偏的就等一個不知是真假的人。這下可好,李家大小姐要哭紅眼了。”這邊說着聲音中已經有了笑意。
“也不知他等的人是怎麽樣的,你說那麽漂亮的李家大小姐都不要該是怎樣的花容月貌啊。”
“我倒聽說不是,之前還聽有人說他等的是活人死人還不一定呢......”
“那可真是可憐了......”
而她們談話中的主角正躲在某個牆根,慢慢的移向門的細縫。希望可以偷窺到院子中那人的一絲身影。
其實,聽說他回來就該直接闖進去。質問自己的一切疑問,他的所謂妻子,他的所謂與別人來生相守,他的所謂,來世不見。
要問問他,他那麽喜歡自己。卻這麽輕易的就說來生不見他不覺的難過嗎?
可是怒氣和不甘,在三年的等待裏已經磨的差不多了。越來越清楚的是那人的字字句句,那人某個時段某個神情。
這些都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深刻,像是要刻在自己骨頭上面。即使死了,也要把他永遠的帶着。
而現在他回來了,他回來了。這都不算什麽。
只要,他回來了。
一夜的落花,庭院中那人正在劈材。
堰裴透過門縫,有些着迷的看着庭院中那人。
他是不是不肯原諒自己,是不是還惦記着其他女子。
不過,只要他活着就好了,活着就還有希望。以他的性子以他對自己的感情是總有一天會原諒自己的。
如果不原諒,就将自己和他困死在這邊陲小鎮上。死在一塊,葬在一塊。
只要別人不再來争,只要那個所謂他妻子的女人出不了皇城一步,他總有一天會是自己的,因為他只喜歡自己,從原來最開始的時候只喜歡自己。
皇城裏的一切可以給慶家和慶湛的孩子,皇城裏最大的變數恐怕就是自己的皇後,陳佩環。
當年以恐堰玉魅惑君主從而再奪政權,斷了堰玉所有後路的女人。
這一切,自己沒有資格指責。當時堰玉被處于刑具之時。自己就在那刑房的隔壁,所有事情,一清二楚。
其實那女人何嘗不是為了穩固自己的皇位,為了一朝誕下皇子,貴為國母。讓自己的一族都為之顯赫呢。
說到底這都是自己罪惡,此生種下的孽根。他不能奢求自己皇兄的原諒,畢竟他一直以為,也是真的以為,那是自己一生所愛。
他這一生,毀了堰玉。
卻怎知,騙自己最深的那個竟是自己。連心,竟是分不清了。
他的慶湛,他第一件完完全全擁有的東西。
他這一生唯一擁有的完整感情。終耗盡了嗎?
堰裴透過門的縫隙看過去,劈材的那人揚手,胳膊和胸前的肌理也都帶着些蓬發的力量,過分好看的樣子。他皮膚的顏色剛好不會是過于偏黑的古銅也不會是過于細膩的白嫩。是很好的蜜色,舌頭舔上去留下的水漬總能很大限度的挑起人的欲念。
再往下看,就是那人的腰了。
自己的手掌擱上去是剛剛好的弧度,緊密的貼合着他的皮膚沒有一絲絲的縫隙,好像天生那麽契合似地。
忍不住的,就有些口幹舌燥起來。一不小心碰到了本來就虛掩着的門,老舊的門吱呀一聲動靜還不小。
那人放下了斧頭,回過頭來看。眼睛正視着自己,這個時候他咧嘴對自己笑。
院子裏微風輕過。落花就随着微風慢慢的漂亮過來。很漂亮的繞了個弧度,落在了自己的衣擺上。
“聖上。”慶湛開口了,還是那樣叫着。還是那樣,對着自己笑。
............
............
“聖上。”他從來沒有覺得過,只聽一個人的聲音比坐擁天下的感覺還令人覺得安全和有所依靠。
“聖上,聖上。”堰裴恍惚的睜開眼睛,然而眼下所見之人已不是方才之人。
是哪個影衛,推着自己的肩。好像,是要把自己叫醒。
他猛然回過頭去去看院中,卻只見門欄緊鎖,透過門縫微微的投出一絲冷的刺骨的雪光。
而落雪已經落的自己滿衣擺都是。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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