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斷子絕孫刀
屠夫子經歷的大場面多了去了, 現在被人這樣駁斥,甚至能夠說得上是斥責, 完全沒有感覺到惱怒, 只是輕飄飄地把皮球給踢了回去。
他一個戶部尚書, 管着全天下的錢袋子,想着給國庫多掙點錢, 這下倒是成了與民争利了。那他不去争利,你自己去給國庫賺錢啊。
朝廷每年的稅收大致就那麽一點, 雖說勉強夠花, 可是要幹點別的事情卻是不成了,總體來說還是比較窮的。這幾年天下還算是太平, 可萬一要是打仗了呢?錢從哪兒來呢?
屠夫子這話一出, 其餘幾個原本臉色還不怎麽樣,想着“趁勝追擊”的幾個大臣瞬間就坐蠟了。他們這些人, 平時衙門的花費全都是伸手找戶部要, 最多就給自己尋摸一點灰色收入,哪裏知道給朝廷掙錢?
屠夫子怼完就算了,團團太子卻是氣不過,站起來對着自家老爹一拱手:“父皇, 兒臣有話要講。”
太子在禦書房的地位就是個旁聽生, 在正經開會的時候,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他這麽一開口,不僅他家皇帝老爹有些驚訝,在場的大臣們也紛紛側目。
章師叔想要一個穩重的太子, 卻不想要一個遇事怯懦的太子,現在聽到兒子這樣說,有些高興:“哦?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吧。”又對大臣們說道,“衆位愛卿姑且聽聽小兒要說什麽。”
幾位大臣連說不敢,表示非常願意聽太子的意見。其實他們心裏面多少是有些不以為然的。
太子如今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哪怕從小名師教導,畢竟就是個被父母護着的小崽子,底下兄弟年幼,又沒有□□争寵的一系列烏七八糟的事情,從以往的表現來看,算不得笨,卻也算不上聰明。剛剛落幕的祥瑞打假事件,不過是證明了□□的幾分鬥争功力,和太子本身卻關系不大。
團團太子聽了他爹的話,就把傳到他手上的關于國營廠的奏折打開,又從身後拉了一塊黑板出來,先寫上印社兩個字:“開辦印社,除了幾名負責生産和技術的管事直接從朝廷委派之外,其餘人員全都從民間雇傭。不包括建造廠房的臨時工匠,按照印社的第一期計劃,長期雇工人數為三百人。這三百人,就代表了三百個家庭的生計。這一部分想來是不會‘與民争利’的?”
一個國營廠只有三百名員工,這規模可以說非常非常小了。但是出于種種考慮,屠夫子把第一期的數量定在這裏,如果将來還有需要,完全可以再造第二期第三期,就和他兒子女兒弄個江丹社區一樣,沒必要一步到位嘛。
那明顯已經上了年紀的大臣聽到這麽問也不生氣,從容地點了點頭:“确實。下官所指是在于這個印社一開,那現在的這些印社将何去何從呢?自古民不與官鬥。恐怕老百姓們知道朝廷要開辦印社,當先就把自家印社給關了。”
章師叔一聽這話就冷笑一聲:“這哪裏算得上鬥?要說鬥,不是有些‘民’膽子可大得很,都敢私鑄錢幣。區區一個印社罷了,有什麽不敢的?”
他說的是前幾年查出來的一個大案。有個當地豪強發現了一座銅礦,之後據為己有,還用種種手段找來一個世家大族當靠山,完全是割據一方的節奏。這種觸底線的事情,對于一些世家大族來說,只要沒被發現,那就不是什麽事情,就算被發現了,要不是如今的皇帝對國家的統治力比較強勢,恐怕也就是發作幾個“首惡”之後就不了了之。
回憶起當年直接被連根拔起的那個世家大族,以及被牽連的諸多家族,這些大臣們都啞了。
國家法律明文規定有一些行業是禁止私人經營的。但是在場的都心知肚明,這種規定其實犯禁的人家不少,區別大概只在于規模和隐蔽性。
現在朝廷不過是要開一個印社,并沒有規定說別人就不能開,恐怕根本就不會造成多大的沖擊。再說,按照現在讀書人所廢的那些東西的價錢,能夠開印社的,難道能是平民百姓?
與民争利,這個“民”究竟指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團團太子一看這場面,覺得想着一本正經分析數據的自己就是個傻帽。這些人哪裏是為了百姓的生計操心,根本就是為了自家的營生在謀劃。
屠夫子這時候說道:“多說無益。微臣願以兩年為期,為國庫添上二十萬貫。”
二十萬貫,對一個國家的國庫而言,并不是很多。可那也是二十萬貫啊!就憑這兩個小小的國營廠,到現在為止連一塊磚頭都看不見的國營廠?
大臣們雖然知道屠夫子不是吹牛皮的人,但是也被他這口氣給驚呆了。那剛才一直和他嗆聲的大臣更是直接冷笑道:“不知屠大人若是做不到該如何?”
屠夫子直接怼回去:“那要是我做到了,您又該如何?”
他剛才一直都沒發威,現在不過是這麽平平常常地看過去,就讓那老臣噎了噎,心裏面直嘀咕:怪不得一個文官娶了個武将家的閨女,普通文臣家的女兒哪個敢嫁?這都鳏了那麽多年了,也不見再找一個,這也太吓人了。
但是輸人不輸陣,老臣只不過略一停頓就梗着脖子說道:“若是屠大人做到了,自然是萬民福祉,老夫願罰俸三年。”
以他的官職,三年的俸祿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別的賭注屠夫子恐怕還得考慮考慮,但是錢嘛……反正他賺的錢又花不出去:“既然如此,我也當如是。懇請陛下做個見證。”賭了!
家裏兒女當家早,他的一應用品全都家裏給準備,自己賺的俸祿除了每年會寄一點到族中用來扶持族學和修葺祠堂或者購置族田之用外,并沒有別的用處。三年的俸祿而已,他家裏的私房銀子都已經把他夫人的嫁妝箱子都堆滿了。說起來那些銅錢布帛什麽的,真是占地方。
回到家之後,屠夫子把今天的賭約和兒女們說了。
屠浩不吭聲,盯着屠英面前的蜜汁叉燒,甜甜地撒嬌:“姐~給我吃一口。”
屠英飯還沒吃完,不吭聲,就是快速把叉燒給吃完了。
屠浩一臉絕望:“你不給我吃肉,過兩個月我要背不動你的。”還想不想嫁人了?
屠英還是不說話,只是比劃了一個砍手砍腳的動作,十分兇殘。
“爹你看她!”屠浩立馬告狀。
他爹不理:“我說的賺二十萬貫……”不覺得老爹特別厲害嗎?
屠英終于吃完了,叫了侍女進來漱口擦手臉,滿不在乎地說道:“一個印社一個林場,一年随便就能賺個二十萬貫了吧?這還是背靠着朝廷的,誰敢過不去?連上下打點的錢都不需要。”
“那老頭子不就是家裏造紙開印社的嘛。我看那紙也沒多好,賣得那麽貴。”屠浩永遠記得自家還沒造紙作坊的時候挨宰的那一刀刀,“爹,等印社開了,缺什麽紙盡管跟我說,我一定保質保量,還給最低價!”
現在造紙幾乎都是全手工,紙張的價格永遠都沒法到達後世工業化生産的那麽低廉,但是也絕對不至于像現在市場上那樣高昂。他不過是鑒于現在造紙的那幾家背景都不簡單,才沒去碰這個市場。可是現在既然已經公然叫板了,誰怕誰來的?
這個賭約很快就在民間流傳了起來。
光是二十萬貫這樣的金額,就足以讓人興奮不已。這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哪怕是那些積累數代的世家大族,這樣一筆錢也不是小數目,更不敢說自家靠着兩樣剛起來的産業,就能夠兩年賺到二十萬貫。
安長距離京城路途遙遠,許明旭是到了之後過了幾天,才從屠浩的來信中知道這件事情的:“二十萬貫啊……”小耗子的爹能賺到,他也不能差太多才行。朝廷辦國營廠,他也可以辦個縣工廠啊。
他一沒技術,二沒自然條件,這印社和林場自然是辦不成的。好在他在路上早就有了計劃,“小鐘,讓你去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都辦好了。”小鐘苦着一張微黑的臉,“少爺,咱們真的要養豬啊?”
這安長縣城是個縱橫不到三百步的小城,比起京城來,簡直就是一堆破爛。幾天前,許明旭的車隊到達,引來了老百姓們的圍觀。
然而老百姓們并不知道這是新到的地方官,他們圍觀的是跟着一起來的幾百頭豬。這是許明旭沿途收購的優秀豬種。許明旭還打算養馬,但是馬比豬要難弄得多,一時半會兒的還是先把養豬場給辦起來再說。
許明旭新官上任并沒有碰到任何刁難。實在是他這一行人聲勢浩大,他自己帶的人沒多少,但是負責在這邊建造社區的人馬可就多了。另外還有後續源源不斷的各種物資運達。他們來了幾天,這物資就運了幾天,根本就沒斷過,再沒腦子也知道新縣令惹不起。
作為一縣的最高長官,下屬們知道怕了,也不敢陽奉陰違消極怠工什麽的,辦事方面還是有着很多便利的。
安長縣人口不多,郊外到處都是無人耕種的荒地。許明旭帶着人考察了一番,看到一些百姓私墾的地也沒去計較,只是一番商量之後,就确定了養豬場和社區的地址。
這會兒春耕早就已經結束,招工很順利。養豬場要求不高,沒幾天就把豬圈全都改完了。
許明旭又招了一些工人來打理。雖然養豬聽着就知道又髒又臭,但是他工錢給的不錯,還是有很多人搶着來幹。京城的百姓都有許多找不到長工,只能打打零工的人,養豬場的活對于當地百姓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活計了。
老百姓們不知道這個開個養豬場究竟能不能賺錢,但是新縣令一來,他們就有了工作,而且從造豬圈到造社區,這些零工可都沒停過。換了往年,哪來那麽多活可做?
新縣令,大好人吶!
養豬場的幾個老少爺們正臉色煞白地站在一個豬圈旁,看着“大好人新縣令”手起刀落就把一頭豬崽給斷子絕孫了,還問他們:“都看清楚了沒有?有沒有誰想來試試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止小兒夜啼
家長 o(* ̄3 ̄)o:乖,別哭了。
寶寶?·(? ??????????? )??·:哇!
家長ヽ(≧□≦)ノ:再哭被許縣令聽到了,要過來割掉你的蛋蛋!
寶寶Σ(っ °Д °;)っ:嗝。
大太陽 ( ̄△ ̄;):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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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