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毀屍滅跡

“不行，你別走，你們都走了，不能留我一個人。”林寶霞跑了起來，追着前面那個背影。

姜志成第一反應跑，這臭狗屎一道黏上了，洗幹淨了也帶味兒，拔腳就往前竄。

林寶霞就要後面追，着急的雙手在胡亂擺動，腳下一滑，撲哧就撲在了地方，還好手撐住了自己，否則這今天鼻子能給摔歪到一邊兒。

“你們都是壞人，都是騙子，我要回家！！！”林寶霞氣得直蹬腳，話音兒還沒落，哇哇哇哭了起來，如同天塌下來已經壓在了她的腦袋上，承擔不起任何的打擊。

溜到半路了，姜志成被這哭聲絆住腳，好似有條細線卡在了他的喉嚨上，挑得他神經都跟着疼了。

騰空而起的身體，林寶霞好像找回了小時候爸爸帶着她蕩在肩頭的日子，淚水像塞了個瓶塞，全都就在了罐子裏。

還挺輕，坨個包袱都比個人沉，姜志成想這要是坨棉花就好了，還能轉手賣了，這人還得給送回家，見到個流浪的狗，有機會還是要送回給主人的，積點德！

村裏小門小戶的，多少都打過照面，一個村都可能是一個姓，祖上三輩可能還是親戚，林寶霞不認識姜志成，到他姜志成自然知道村裏第一學霸的寶貝妹妹是個傻子，人們總會感慨，物極必反，這林家的兩個孩子就是個例子！

村裏考上重點大學的第一人和村裏智商情商為負數的第一人，都出自一個家門。不過，他姜志成倒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果然名不虛傳！剛才哭得如服喪，現在在他肩膀上又笑得肚子疼的人，實在沒見識過，要不就是演技非凡，要不就絕對是個SB.

"喂，有病，你以為你坐過山車呢！”姜志成心中不爽，喘着粗氣，覺得肩膀上的重量在增加。

“哦！飛喽，飛飛！”林寶霞雖然面朝後背和土地，被一上一下颠簸着有意思急了，腦袋充滿了血液，讓她多富有力量。

“呸，你奶奶的，下來自己走！”在待下去，姜志成覺得自己都變傻逼了，這都走到村口了，也真是有勁兒。

“你自己認識家吧，算了，我管你認不認識，再也別見！”

仁至義盡，抓緊溜！

一個好長好長的夜晚，姜志成回到家倒頭就睡，美滋滋，好像吸收了月亮的精華，夢裏甜蜜蜜的，遇見有着絕美身材的女神，讓他看得都愣了神，追在女神後面跑，想要看是不是傾城的臉，追着追着，摸到了後背，在來一點，轉過來轉過來，讓我把衣服拉開.....

夢醒，已是下午時分，姜志成試了幾次想再回到夢中，找到女神的面容，大腦卻清晰的提醒他，你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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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羊肉湯館，一碗火熱辣紅的羊湯讓他鼻尖發熱，胃裏滾滾，舒适！

“唉，聽說了嗎，老林家炸了，說是要找兇手！”

“啥事，沒聽說呢？”

“小聲點，聽說林家那個閨女，被人那啥了，昨晚上。”桌上兩個人，話說得一點也不小，對面的都能聽到。

“就是那個傻子呀，不應該呀，保護的挺好的。

”

“說是大半夜才回來，家裏找瘋了，回來以後一言不發啞巴了。”

“啞巴，跟那事有啥關系，別瞎猜！”年紀輕點的男人說。

“我去，都報到派出所了，他家要找兇手，說是屁股後面全是血，人都傻了，這不明擺着那啥事兒嗎？”年長的人喝着酒絮叨着。

“咱村啥時候那麽亂了，你咋知道這麽清楚，不會是你吧？”年輕人笑着說。

“滾一邊兒去，我對那傻子能起心思，你嫂子還不把我給做了，昨晚上喝酒弄點事兒，進去坐了坐。”

年輕人看他鼻子上挂着彩，心裏琢磨估計不假，“這林家心挺大，這種事還敢報警，丢人呀。”

“人家裏說了，徹查兇手，定要讨個公道！”

姜志成嘴下越吃越沒味，這剛上來的一點暖和氣兒慢慢也飄沒了，心中念叨：應該不關我啥事吧？

走回去的路上心裏打着嘀咕，跑回家也就半夜，這不會自己跑了後遇見的人吧，不會吧，一邊想，一邊手心發涼。這種事說不清，別回來檢查到有根他留下的頭發，認定他是嫌疑人，關進去吧？

不會吧，警察局裏也沒個熟人，這要真進去得幾年呀，這算不算是過失？協助？非人道主義？

“艹，TM這時候知道學點法是多重要了！”姜志成把路上硌腳的石塊一腳踹飛，碎石一蹦三跳飛到了路邊的池塘裏。

水花聲，讓他猛然驚醒，這怎麽走着走着走到林家住的地方了，真是見了鬼！

他心裏還是忍不住犯嘀咕，自己都覺得有點神叨但止不住産生預估，但又覺得和自己沒關系，既然都到了，那不如從這邊繞一圈，看看林家什麽情況。

大中午太陽熾熱，姜志成穿着個白背心走在草地上，這村裏哪裏走路，有個泥巴道就不錯了，他把襯衫脫了拿在手上，還是抵不過高溫的侵蝕。

一路上無人，連個蟲都熱得飛不起來，他往池邊望了望，真想去水裏泡一泡，走進一點，水清澈，雖不至于見底，倒也是潭清波。

一個不明物從他臉前飛快地飛了過去，抛物線似的落到了池中央，還不及看清是啥，就已經沉沒。

此時林寶霞撇着嘴，站在池塘的一邊，看着剛才自己抛下去的東西生着悶氣，好似身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就全都消失吧！消失吧！

那是林寶駿送她的一塊表，提醒她注意時間，不要總是遲到，世上有了尺度的測量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生命有了長度，生活有了寬度，就連地球是一個球，都不再可怕，因為心中有了尺度。

林寶霞很難懂，但她知道大球小球，小球就是哥哥打的籃球，大球或許就是地球，原來我們是住在籃球裏，那為啥我們不能像籃球一樣飛着旋轉？林寶駿只能安慰她說，因為沒有人長得比地球還高，所以讓她多吃飯，才能以後讓大家飛起來。

林寶霞一直堅信自己會長成一個巨人，但到了她18歲這一年她還是只有165cm，她問：“媽媽，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得像天一樣高？”

王梅遞給她一個早上新從雞窩裏撿的雞蛋說：“乖乖吃飯睡覺，先趕上房頂，以後有的是機會。”

今天王梅和林信黨出了門，把林寶霞關在家裏，她站在鐵門裏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門高，大家都是騙子，就像昨天爸爸騙她，哥哥晚上就會回來一樣。

遭遇了家人的欺騙是致命的，尤其你如此信以為真，世界都把你抛棄了，你還無力反抗，林寶霞找出抽屜裏的盒子把手表拽了出來，她跑到池邊數着數，告訴自己賭一把，如何她能完整的背出九九乘法表她就原諒他們，如果她不行，那她覺得自己實在太笨太丢臉，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姜志成眯着眼睛打量着這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嘴裏不知道是在說話還是念着咒語，他湊近去聽：57 35 ……28 16……

磕磕巴巴、停停頓頓，姜志成幹脆坐在草地上聽，長得有半個人高的雜草為他遮去了半束陽光。

催眠曲到了88停了下去，等了一陣子，沒了下文，疑惑地他坐起身子，難道人走了？

還沒剛反應過來，就聽撲通一聲，水花濺起打歪了岸上的綠草，吓得姜志成一個打挺站直了往河裏瞧。

人在水裏沒有任何掙紮，像睡着了一般，往下沉，林寶霞睜着眼睛看這一切，水到了下面是黑色的，不似印象中的通透，重重得壓過來，擠壓着肉體，把她往下吸，如果靈魂變輕了，或許可以脫離這股力量飄回岸上，而她卻為自己的愚蠢而傷心欲絕……

林寶霞不止一次的懷疑過自己是否是個正常人，最後的結果是否定的，雖然她一直在拼命的說服自己，你只是慢一點，總有一天你會追上的。

但現實是她每往前走一步，別人已經走過了三步，孩子們的成長是翻倍遞進的，她卻是勻速甚至倒退的，或許智商有分別，但請不要懷疑感受，每一個人都是互通的，她相信來世，再來一次會不會更好？

閉上眼感受黑暗，林寶霞的肺在拼命的抵抗壓力，本能的掙紮卻早已經被周圍的水包裹着，于事無補。她想，真是對不起，她是一個自我放棄的人，傻瓜這個稱呼的确屬于她。

為什麽眼前突然一陣光？

離開水面的一刻，鼻子接觸到空氣的一刻，肺重新擴張的一刻，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突然一片黑暗再次壓來，頭頂一聲巨響，“喂，真有病，想死了是不是！傻子還有想死的時候，說出去都稀奇！”

林寶霞轉過身，一瞬間看愣了一張臉，怔怔地看着他，還用手摸了摸，忍不住大哭起來，淚水像陣雨紛紛落在水面上，濺出一波波水紋，“我還活着。”

“呸，什麽死不死，下次想死別讓我看到，保準你一次死得透透地。”姜志成吓得不清，但火氣依然。

第一次見到有人跳河的，他在岸邊見着水沒過人的頭頂，連個氣泡都沒飄上來，大白天的吓出一身冷汗，直接跟着跳了下去，這一下去，更是在水裏吓得不清，人一動不動的，像是已經僵硬了，他奮力往上拉才不至于把這巨沒用的“雕像”毀屍滅跡。